楚国皇姓为“闵”,月娘本名闵月,是武帝膝下四公主。
她上面三个异母姐姐,大姐三姐都已经嫁做人妇,与驸马一同住在宫外公主府。只有二姐闵敏,比闵月长了两岁,如今二九之年,已经是炼气前期修士。
自数年前引气入体之后,闵敏一直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归元宗收徒。
她自认已是半个归元宗人,与周遭“凡夫俗子”截然不同。百年之后,兄弟姐妹皆为枯骨,只有自己红颜依旧、问鼎仙途
唯一被她放在眼里的,还是闵月。
每有宫宴,闵敏都会“关切”地问闵月,四妹妹的母妃可是归元宗还俗归家的修士啊,怎么四妹妹没有半点母妃的风采是否修炼时哪里出了岔子不要忧心,四妹妹可以来请教姐姐。
闵月对此只笑,不答。
直到此番归元宗传来讯息,说会有两位元婴真人来郢都,闵敏的注意力才从闵月身上转开。她主动请缨,想要与国师一起,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武帝应许。
闵月也松了口气。
她如今二八之年,尚不能感应到周遭灵气。
不过闵月并不因此失望。
她不想求长生,只愿和魏郎厮守短短一生。魏郎已经二十一岁,哪怕同样是炼气前期修士,可因年纪超过,所以注定不能进入归元宗。
闵月曾经觉得,自己不能修炼是件好事。她母妃难产而亡,魏郎是她舅母家的表哥。自小到大,舅母时常会带魏郎来宫中看她。比起宫中姐妹、皇后娘娘,闵月更喜欢待自己温柔亲近、颇多照料的舅母。舅母也承诺,等她及笄,就向陛下请旨赐婚。
这之中出了点意外。两年前,皇后娘娘崩了。她是嫡母,所有皇子皇女都要守孝三年。因此,舅母承诺的请旨要往后略推一些时候。闵月明理,不会因此忧心。
她觉得闵敏一心期待的归元宗仙人与自己没有关系。
可三个月前,闵月从皇父口中得知,归元宗的赵开阳赵真人此番下山,是特地来看自己。
闵月困惑、不解。其时殿中只有她与皇父,再加上皇父身边历来跟着的总管安公公。皇父似乎颇为欣慰,视
线长久落在闵月身上,说“赵真人说了,只要你让他满意,他便助我延寿百年。月娘,等你上了归元宗,可要尽心伺候赵真人。”
闵月听着这番话,浑身冰凉。
她问“皇父,这是否”搞错了什么
能感应灵气的从来是二姐姐啊,皇父怎么会对她说这些
武帝看着她,忽而笑一笑,面容悲悯,说“哦,你母妃去得早,没人告诉你这些。月娘,你虽不能修行,却是天阴之体。赵真人盼你出生,盼了二十年。那年他送了无数女修下山,吴国、秦国可只有我楚国,诞下了天阴之体的女童。”
闵月怔住。
武帝微微笑了下,眼角溢出许多细纹。他已经不再年轻,活到四十余岁,终于熬死亲爹,登上皇位。这让武帝异常心焦,每日梦醒,都要想,自己还能在皇位上坐多少年月这时候,安总管便安慰他,说他还有四公主。
他温和地对女儿说“好了,你回去歇息吧。这些时日,就好好待在宫里,莫要出门了。”
这话说的轻巧,言下之意,却是将闵月软禁。
宫外多了一圈日日巡逻的侍卫,满宫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都说四公主那日顶撞武帝,惹得武帝龙颜大怒。
闵月此前不知什么是“天阴之体”。那天被“请”回住处,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意识到自己似乎要离开家国、远上归元宗。
闵月又怕又急,想与魏郎商议,却寸步不能离开住处。直到有天,一名侍卫给她带来一封信。
信是魏郎所写。
魏郎告诉她,这侍卫与自己交好,可以信任。又问闵月,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两人开始通信。
闵月这才知道,原来“天阴之体”,是一种极好的炉鼎,可以采阴补阳,利于修士修行。
再回想皇父那天的话,闵月遍体生寒。
她在宫内十六年,因母妃早逝,历来最被旁人忽略。却不曾想,连自己的出生,都是旁人算计谋划而来。
魏郎又问,她是否愿意与自己远逃。
信上几处墨痕,显出魏郎在写信时的犹豫、踟躇。
他与闵月分说,说上归元宗后,闵月哪怕作为炉鼎,也好过身在凡尘,不过数十年就要化作枯骨。
又说,自己带闵月走,以后便要颠沛流离一生,再无安稳日子可过。如果闵月点头,那当下魏远就要设计自己坠马身亡,好不牵累家人。
他们要隐姓埋名,兴许走不了多久,就要被妖兽咬死在山林。
即便如此,闵月依然毅然选择离去。
不久之后,魏远身故的消息从宫外传来。闵月伏地而哭。
她日日悲痛,迅速消瘦。太医诊脉,说四公主哀毁过度。武帝兴许信了,来训斥她,要她知情识趣,归元宗仙人就要前来,莫要扫了仙人的兴。
这话说完,武帝又缓和神色,告诉闵月“月娘,魏远虽死,可我赐他爹做二等候,他娘就是二品浩命夫人,此后荣华富贵。”
闵月不言不语。
她记得魏郎的话现在宫中戒备森严,无法将她带出。只能等到归元宗仙人前来,不再有侍卫日日看守他买通内务府,要闵月扮作寻常妇人,在望月楼与自己会合。
而后的事,楚慎行都看到了。
从望月楼逃出,魏远原先想要联络自己的人马,按照原先计划的那样,一路往南,先离开郢都、再远离楚国。
楚慎行却道“在皇宫时,周围都是没有入道的凡人,所以除了武帝之外,没人知道闵月的体质。可等你们在外流离,其他人来抢夺闵月,你还能再带她逃一次吗”
魏远登时被问住。
再看闵月,只见月娘怔在原处,彷徨无助。
魏远一咬牙,又一次拜下,“恩公救命”
柳叔看着这一幕,牙酸不已。
他觉得自己掺和的足够多了,于是往前一步,要向楚慎行辞别。
他牢牢拽着孙胖,不让少爷多言。
楚慎行很大方,看着他们,笑了笑,“也好。兴昌那边,也不好就把他扔在那里。”
说着,他又拿出两片叶子,递给柳叔与孙胖,叮嘱他们,有这两片藤叶,就能找到被隐匿阵藏起来的雅间。张兴昌兴许已经顿悟结束,正摸不着头脑。
孙胖似乎想说什么,可柳叔拽了他一下,“楚仙师说的极是。”
之后两人离去。等到街巷无人处,阴影之中,孙胖问“柳叔,你之前说,莫要再与楚仙师掺和。”
柳叔道“他们竟直接抛下那归元弟子走了
如此一来,归元宗的仙师定要到望月楼搜寻我们不能走”
孙胖一怔。
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头脑极乱,不知如何才好。
一面是为张兴昌欣悦,掺杂了一丝微妒。
一面是被先前雅间中的一击吓到,当时的剧痛让孙胖后怕不已,觉得的确如柳叔所说,自己不该一时兴起,蹚这趟浑水。到现在,进退两难。
柳叔一咬牙“少爷,咱们得回去。等有人问起,就说咱们只在张兴昌顿悟的一刻出门,之后一直身在雅间之内要与楚仙师、秦子游划清关系不能让他们牵连我们”
孙胖听闻此话,略觉犹豫。
子游也是自己好友啊。
他们这会儿还带着隐匿符,看不到彼此模样。可柳叔跟在孙少爷身边一路,多少知道少爷性子。见孙胖沉默,他嗓音一沉,说“少爷,想想老爷,想想夫人。他们还在等你回去。如果有人盘问,咱们要咬死,不知楚仙师与秦子游去向。少爷,我们原本就不知这些。”
孙胖终于动容,道“你说的是。子游知道,也会理解我。”
另一边,楚慎行没太在意孙胖与柳叔去向。他对几百年前的“友人”早就无甚感情,今晚行事,全部是做给十五岁的自己看。
当下不敌宋安,那至少不能让宋安再度得逞。
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干脆送佛送到西,给魏远和闵月一个恰当出路。
赵开阳找不到闵月,兴许会迁怒于武帝,但这与楚慎行无干。即便不论在思过崖下的五百年,他也在归元宗里待了五个甲子。时日荏苒,光阴变迁,他看凡人,不至于似看蝼蚁,但的确认为天道有常。楚国注定会灭,那早些、晚些,都是命数。
至于白天权,没有闵月这个炉鼎,他多半会退而求其次,找其他人来当“白夫人”,好孕育白皎。
楚慎行不能手眼通天,无从知道新的白夫人是否甘愿。不过想来,他也不会见到对方,听对方问一句,“你也是从楚国来吧。”
面对拜下的魏远、闵月,楚慎行微微一笑,俊逸出尘,道“要让月娘平安,只用将她神魂抽出,填入新的身体。如此一来,旁人自然对她没了兴趣。”
此话一出,魏远与秦子游皆错愕。唯有闵月,不知其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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