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共遇到十余名紫霄弟子同路向前,其中多半都带着前来奔投的修士。
也曾与紫霄弟子正面相逢,那些人都要恭敬地管冷面女郎叫一句“师姐”。
听话中意思,他们领了师门任务,正要去做。
女郎应一声,无更多话。
一来二去,楚慎行开始觉得,这紫霄院虽偷偷摸摸地藏于深深雾瘴之中,又有阵法遮掩,唯有用上特制的弟子令牌,才能打开入口、进入其中但此地也该颇有规模,有弟子成百上千。
可等那为首的女郎带着诸人踏入门派范围之内,楚慎行再看周遭,颇为失望。
这至多算是一个破败小镇。
女郎目不斜视,走在镇中。楚慎行则将神识铺开,一点点探查那些荒废已久的建筑,未有什么额外收货。
被新带来的修士们显然一样失望,其中几人露出迷茫之色。
紫霄弟子们对这种状况很有经验。
其中一人站出,冷笑一声,引来诸人目光。
楚慎行回神,记起此人便是之前带回一个穿云楼弟子那位,名叫裘振。
裘振长了一张冷厉面孔,颇有“不怒自威”的风范。如今是筑基前期修为,在这一群紫霄弟子中数一数二。而以身上萦绕的血气来看,他甚至比那冷面女郎凶恶更多。
此人冷声道“我紫霄院被正道打压了三千年又三千年,若往前数,自有风光、阔绰的时候。”
楚慎行想笑。
他心道这是劝人安心留下怕是只能起反效果吧。
但裘振往后的话,倒是让楚慎行对他另眼相待。
裘振“可到如今,只有这些破屋”
跟来的修士们面色更加难看。
懊恼、悔恨掺杂在一起,再看紫霄弟子时,有藏不住的,眼里都有直白的恨意。
他们过去哪怕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弟子,也是受人尊敬的“仙师”啊
偏偏有人不怀好意,递来魔门心法。而他们鬼迷心窍,为图一时之快,修炼魔功。往后心惊胆战,终于到了无法隐瞒的时候。
如今,修士们已经知道,原来自己得到紫霄心法并非偶然,而是魔修们正在酝酿阴谋,有意递出。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怨、不
恨
裘振环视诸人,并不意外。
他蓦然挥手。
掌心原先空无一物,这一动作,却有一根长鞭从袖口挥出,径自朝一个正暗暗咬牙的修士抽去。
对方不过炼气后期修为,自然扛不住裘振这一鞭,当即就被抽倒在地。肉眼都能看到此人胸腔凹下,肋骨碎裂。
修士们先哗然,再迅速安静下来,不敢出声招惹。
受伤修士则瞪着裘振的方向,想要张口大骂。可等真的张开嘴巴,又只能吐血,难以出声。
“呕你们这些魔教畜、畜生,迟早要遭报应”
裘振这回倒是并不生气。
他将鞭子收起,“道友既看不上如今的紫霄院,往后,便去往生院歇着吧。”
往生院
其他修士看着地上那人,眼神当即变化。
地上的修士同样意识到什么,顿显惊恐。
两个同样在炼气期的紫霄弟子往前,将人拿下。
受伤修士欲反抗、逃离此地,可紫霄弟子像是早有预备。其中一人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把白色粉末。等将那白色粉末吹到受伤修士面前,受伤修士双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其他修士之中,有人目露惊疑,往后退去一步。
“莫非是百香软筋散”
“这”
“这等贵重的药,竟能这样用出去。”
“非也,无论如何,紫霄院自有底蕴。百香软筋散于凡人而言贵重,可对修士,却又不值一提了。”
窃窃私语声录入紫霄弟子们耳中,又有一人站出来。楚慎行记得,此人名叫乐生。
裘振扮完恶人,杀鸡儆猴,自有乐生说好话。
与大多将外貌定格在青年时期的修士们不同,乐生有一张笑呵呵的、弥勒佛似的中年面孔。
此人开口“裘师兄脾气不好,大家多担待。我们被正道伪君子们逼至此地,是莫可奈何。往后,却需得积蓄实力,只待往后能走出雾瘴。”
打了一棍子,该给一颗甜枣。
楚慎行看出,冷面女郎等人的目的地是破败小镇中间那唯一一处还算富丽堂皇的府邸。
行路途中,修士们静默不言,只有乐生讲话。他对修士们勾勒往后大好前程,胡乱吹嘘,说终有一日,待掌门师尊率领所有门中弟子
完成那个紫霄院坚持了数千年的大计,那整个碧元大陆,便都是在场诸人的掌中之物。
这话放在平常,修士们只该当做是胡言乱语。但到此刻,他们深陷泥潭,朝不保夕。来这儿的一路,谁身上没背几条人命便是在意识狂乱之中,将自己之交好友、道侣家人吃掉的,都有几个。
与其悄无声息地在泥潭里淹死,不如做一道美梦。
而在终于进入富贵府邸后,紫霄院又有意展示实力。乐生缓声讲话,说当年紫霄一派之所以能在碧元大陆崛起,不正是因为修行迅速、可以让诸多修士突破绝境与其作为凡人,碌碌老去,不如搏上一搏。
正说着,后方一阵“隆隆”声响。修士们因之惊疑不定,紫霄弟子们倒面色平平,一派从容之色。倒显得修士们大惊小怪,毫无眼界。
楚慎行瞥向声音传来方向,一眼看出,这是有阵法活动,改换整座府邸的布局。但在前来修士眼中,亭台楼阁、长廊曲洞都开始挪动,这实在不可思议,唯有大门大派才有这般手笔。
一番声响之后,前方出现一个小院。
乐生告知“这就是诸位师弟、师妹往后的住处了。请诸位先修整一晚,待明日,便能拜见掌门师尊、正式入我教派。”
修士们心情复杂,但走到这一步,也只能道谢,赔笑叫一句“师兄”。
送完这群人后,乐生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十来个黑袍魔修走在一处,周遭仍然变换不休。数息之后,前方出现一间大殿。楚慎行以神识相探,察觉其中端坐之人修为远远高于所有魔教弟子。
但似乎、好像,依然比不过自己。
罢了,不是说还有“闭关长老”吗
这一路走来,楚慎行也在考虑,自己应该何时现身。
若单单是找程道友的妻子,倒还好说。可紫霄弟子始终在讲,他们有大图谋,为此筹谋千年不止。楚慎行听得久了,耳朵起茧,又好奇,几个百来岁的修士来说这话,莫非他们自己不觉得可笑
可无风又怎会起浪。
紫霄院定然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楚慎行心念一动。
他有了主意,稍稍泄出自己身上气息,又将其削弱一些,佯装成一个筑基后期的
修士。
回来的弟子们一一入殿,禀报任务状况。
掌门师尊听了,有赏有罚。
在面对冷面女郎时,掌门停了格外多的时候。
问过任务不算,还要加一句“莫娘,你这样神态,是怨我不成”
冷面女郎眼皮颤了颤,面色一缓,说“师尊怎会这样想”
掌门是个须发皆白、垂垂老矣的男修,单看上去,竟有几分慈眉善目之感。楚慎行端详他,再想想乐生的面孔,深觉自己过往便是真的救过许多人,也属寻常。
大约魔修总是惯爱装作好人。
至于掌门的外貌、年岁,也不值得惊奇。
和有意维持中年模样的乐生不同,楚慎行可以看出,掌门是真的到了修行瓶颈,不能往前。如若往后始终无法突破,那等待他的,就只有身死道消一途。
“当真不怨”掌门问,“从你王师弟、宁师妹的话里看,你在那药修家里,过得仿佛不错。”
楚慎行眼皮一跳。
药修
冷面女郎勉强道“不过虚与委蛇罢了。”
掌门看她片刻,微笑一下,“是这样吗也好,莫娘,我历来最看好你。待我不在之后,也该由你,来继承这掌门之位。你也千万莫要让我、让长老们失望。”
冷面女郎低声应道“师尊勿要这么说。师尊寿与天齐,福如东海,自能突破。”
掌门摇摇头,像是在看自家不懂事的孩子。
他揭过这个话题,温言道“你取回来的那株变异天地莲,往后该有大用途。莫娘,好生修炼吧。”
“是。”
冷面女郎退下。
大典之中,便唯有掌门一人。
紫霄弟子们逐渐远去,而这时候,掌门忽而笑一下,侧头看向楚慎行方向。
他目光清明,问“这位客人既然来了,又为何避而不见呢”
楚慎行立在原地,默而不动。
他正在替那位程道友遗憾。
原来妻子被掳走是假,和人做了场戏,偷走变异灵植才是真。
掌门眯了眯眼睛,倒也不气。他仍然带笑,可楚慎行身边灵气变动,像是骤然凝成实体,朝楚慎行挤压过去。
来这儿的一路,楚慎行已经看明白紫霄院人惯爱上来先给人一个下马威。如今,轮到他应对。
掌门不至于伤到他,但楚慎行还是露出一点痛苦表情,踉跄着往前一步,似乎虚弱。
他咬着一口气,问“你便是紫霄院主事之人”
掌门看他,不怒反喜,抚掌而笑。
“我刚刚还在想,莫浪愁那小蹄子心思太多,倒像是真被一个无名无姓的药修笼络,你便送上门来。怎么,来这儿一路,莫浪愁都没发现你”
楚慎行问“莫浪愁”
掌门“便是我那心怀怨怼的大弟子。”
楚慎行不答,掌门也不气。他看起来实在欣喜,温和说“既修炼了我门心法,便是紫霄院人。我这样子,实在撑不了几年。先祖的大计,总要有人来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说过,明天92请假
10
“可你这样”
楚慎行的视线在少年脸颊上转了一圈。
少年看出他想问什么,一样苦恼,捏一捏自己的脸颊。
楚慎行看得手痒。
他未做什么,少年却凑过来,离楚慎行很近。
近到楚慎行能嗅到少年身上一点清淡的香气。
像是混合了茶水的香,还有其他气息。
“没办法啊,”秦子游说,“这里毕竟是就”
楚慎行看他讲话。
他的目光一点点定格在秦子游唇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少年话中大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实力受到压制。最初那会儿,甚至不能以人形出现。现在已经不错了,可要恢复青年样貌,还要达成其他条件。
楚慎行“比如”
秦子游沉吟,“我也不知道啊,但之前变成人,你知道的。”耸耸肩。
楚慎行梳理思路“你是说,我给那个游戏充钱,就可以给你带来一些改变”
秦子游分析“是有点奇怪,但这也算符合此地规则。你如今身为凡人,身无灵气,那对你来说,银钱、权势,便是灵气。你分了一部分给我,算是帮我适应此地天道。大约因为这个,我才能化作人形。”
楚慎行沉默。
他揉一揉自己太阳穴,想我晚上到底喝了多少
到现在,是不是还算醉着
秦子游看他不言不语,更往前凑,几乎要把自己塞进楚慎行怀里。
楚慎行原先想推开他,但真碰上了
,又有些不舍得挪开手。
到好像他和这少年有什么关系似的。
楚慎行记起前面那个“把高中生骗上床”的想法,心里一个激灵,总算将手放下。
秦子游反倒失望,瘪一瘪嘴。
楚慎行想我这样子,绝对不正常。
他终于还是问“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子游粲然一笑,“哎,你肯定猜到了啊”
楚慎行沉默片刻,心想,对,我的确有一个想法。
他缓缓问“我就是你那个师尊”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面前的小鹿身上泛起一道光。
楚慎行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我“认出”自己的身份,也是给小鹿力量的一种渠道
但他很快失望。
光消失之后,少年一起消失了。
那点浅淡的香气,一张一合的、花瓣一样的嘴唇,还有几乎要被自己搂住的腰身,全部不见踪影。
只有楚慎行一人,坐在原处。
他只能把这当做“酒醒”。
可须臾之后,楚慎行的目光落在沙发上那个多出来的杯子上。
他记起什么,蓦然起身,去卧室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
点开小鹿a。
里面果然有一个愁眉苦脸、编藤叶做衣裳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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