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清出生在天裂前年。
她年幼、年少的时光,是在兰曲程府度过。
等到豆蔻年岁,旁人都叹,说程家的大娘子颇修行天分,可惜出生的时间不好,不能拜入归元宗。
归元宗二十年一次收徒,下次有人去姑苏的时候,程云清已经二十岁。
不,那些感慨的人并不知道,她爹爹和归元宗的剑峰峰主算得上“故友”。
雷泽大世界,灵梭上,程云清说“我娘的状况,愈来愈不好。我曾经撞见次”
她娘是魔修,紫霄掌门门下曾经的大弟子。往前十数年,紫霄院隐在隐秘处,只有少数人从传闻中得知此门名声。时候,程玉堂尚且能把妻子的来历身份隐藏得滴水不漏。
但在那场骇人天裂后,归元宗对所人开诚布公,不曾隐瞒魔族、魔修带来的威胁。连带寻常百姓样开始如临大敌,遇到凡人疯病发作,都要报予附近的修行门派。
样的环境,莫浪愁逐渐闭门不出。
她“被魔修掳走”之事并非秘密,知道的人不少。样一来,哪怕程玉堂再说,妻子是因为伤重才不见人,而非修习了邪门心法,依然有人不信。
好在他仍然是程家家主,又是整个兰曲最名望的药修。旁人哪怕不信,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八百年去,程云清再想到父母时,总能记得那个种满了灵药灵植的园子,还在其中,和爹爹一同修缮阵法、同记录灵植状况的阿娘。
当时年幼,到这会儿回想,很多事情都显得模糊,但她又总记得那一日。
程云清说“其实往前几天,阿娘就不去灵药园了,只是待在屋子。我问爹爹,爹爹说阿娘病了。我不信,说阿娘是筑基修士,怎么会生病可爹爹说,世上总有我不知道的事。我不满,觉得他是明明白白的敷衍。”
话题不知不觉地远去。
白皎鼓励地看着师妹,程云清倒是先神来,难为情地笑笑,说“我忘记是为什么了,总归,是想要去找阿娘。到了房间外,四处都没人。我感觉到一点阵法痕迹
,哦,那天天色很糟,阴沉沉的,总显得要下雨。”
随着些话,她好像重往。
十来岁的女孩儿,提着自己的裙摆,茫然地往旁边看。
云遮在头顶,挡住所日光。还是晌午,却显得天已经黑了似的。
程家大娘子想了片刻,到底前去敲门,细声细气叫一句“阿娘”。可敲了门,又听不到回应。大娘子的在门上“砰砰砰”拍着,再拍两下,门忽而开了。
“吱呀”声,露出暗沉沉的屋子。
分明还是很熟悉的摆设,可又显得那么不同。小姑娘鼻子抽动一下,总觉得空气股莫名气味。但她还是很想见到娘亲,是自己家里,又是自己阿娘,怎么会事呢
她踏入其中,茫然四顾,低低叫“阿娘”
无人应声。
小姑娘绕桌椅,绕屏风去了床边。
床帏拉着。边更暗了,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可也的确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在程家大娘子那会儿就已经是炼气修士,视觉非凡人能比。她听到自己心跳,很快,脸颊上也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像是全身血流都涌到头顶。
程云清说“我想,阿娘应该就在床上,于是要去看。可拉开了,上面却没人。”
床上空空荡荡,只有凌乱的被子。往旁边看,程云清还看到了几捧绸子。她想不明白,但个年纪,看到什么好看的东西都会喜欢。
小姑娘被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抓起一捧绸子。
掌心下,凉凉的,丝丝滑滑。
可又总觉得不对劲。是空气的味道,是乱七八糟的床铺,是本该在这,偏偏不曾出现的阿娘。
绸子被小姑娘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她的视线长长久久地停在一点上。
程云清“我看到了血。不多,但也是这么大一滩,”她比划给秦子游,“我被吓到了,叫了声,往后退了两步。结果因为太慌乱,直接摔到在地上。”
说到这,白皎低声叫了句“云清”。程云清看他眼,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
白皎的碰上程云清肩膀,沉默地安慰。
秦子游的目光在这两个人身上转了圈,
问“然后”
程云清说“我听到了声音。”
秦子游“脚步声”
程云清说“不,像是”
细微的,窸窸窣窣,从黑暗的地方传来。
小姑娘的目光在床底下、在柜子旁边的阴影上快速打转。她的呼吸还是急促,开始迟来地紧张担忧。她试着叫了声“阿娘”,个时候,身后却传来“咚”得声。
程家大娘子坐在地上,慌乱地回头去看。头,身前却扑来一股腥风。
她惊叫,被压在地上。
再往后的事情,在程云清的记忆,就是一片混乱,颇为模糊。
她大哭大叫,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潜入宅中的魔头。
等父亲程玉堂匆匆赶来,年少的程云清才得知,原来那不是魔头,而是阿娘。
程云清“我爹给我娘喝了碗药。那药,就是方才所说的灵植制成。”
终于说到正题。
秦子游眉尖挑动一下,捏着中药散,沉吟片刻“喝了药,你娘是如何状况”
程云清说“安静许多,神色也不似方才那样,”她艰难地斟酌用词,“癫狂,仿佛完全认不出我。”
秦子游若有所思,程云清继续道“那之后,我问爹爹,阿娘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魔修。我爹和我长谈次,告诉我颇多真相。”
她说完了最艰难的地方,再往下,就要顺畅很多。
程云清说“我原先觉得,自己不能拜入归元宗,那或许会去儒风寺。再或者,干脆留在兰曲,继承爹爹的家主之位。但旁宗的人听说了阿娘的事情,终于对爹爹发作。集结了诸多人,要杀阿娘。
“为了避过风头,爹爹送我去归元宗。
“那一路,我都在问爹爹,他与归元宗的宋真人当真是旧识吗我真的能被收下但等到了地方,见到宋真人见到师尊,师尊看我根骨,竟收我当亲传弟子。我就此留在归元,再听闻爹娘的状况,已经是一个甲子后。我娘先去了,爹爹随她而去,而程家落入旁支之。
“我不在意这个。”身为归元剑峰峰主的亲传弟子,程云清会得到更多,“但是,我在意阿爹阿娘究竟遇到什么。于是再兰曲,我
找到了爹爹留给我的枚遇见,还瓶药散。玉简之中,记载了他和阿娘些年来对那灵植的种种探寻。但阿爹知道,此事太过重大,牵扯甚多。他要我保守秘密。”
到现在,不得不说出口。
秦子游听完些,想一想,问“那个玉简还在你上吗”
程云清说“在。”
秦子游吩咐“给我看看。”
程云清深呼吸,看起来十足忐忑。
白皎仍然安慰她,程云清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枚玉简。
玉简上设置了禁制,只有程云清能看清其中内容。但程玉堂到底修为不高,秦子游轻易就能将禁制抹去。
他将玉简贴在额头上,面果真是程云清所说的内容某年某月,程玉堂夫妇尝遍百草,第一次发现了能压制血瘾的东西,喜不自胜。某年某月,他们耗费极大心力,终于将灵植迁入程家的灵药园中。往后,诸多尝试,悉心栽培,想要知道如何激发出最大作用。
他依据灵植模样,为其起名为紫清藤。
了此前培育出变异天地莲的经验,程玉堂提出设想。寻常紫清藤只能让血瘾发作的修士稍稍安稳,那变异紫清藤会不会更大功效
只是变异灵植实在难以找寻,程玉堂经验再多,也不能参悟天地莲变异的缘由。他只好参照那株天地莲的培育方式,在紫清藤上慢慢试验。经年过去,竟然真的所收获。
却并非是忽而变异,而是那段时日,在外云游的剑修听闻“程家藏匿魔修”事,赶来试探,要杀莫浪愁。夫妻二人与之交战,场面激烈动荡。等到剑修被莫浪愁制住,两人才察觉,旁边坛中的紫清藤竟是出现异状
到这,秦子游拿下额头上的玉简,疑问地看向程云清。
程云清解释“我拿到玉简的时候,就察觉,后半部分好像有很多东西被抹去了。”
秦子游“哦”了声,玉简在他掌心打转。
他想倒是可以拿回去给师尊看看。
口中,则和善安抚,说“若能做出更多药散,再到与魔修对阵之时,正道修士便要轻松很多。”
听到这些,程云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个话题暂且
结束,白皎将拿了许久的笛子交给秦子游。秦子游抚摸灵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
他浅浅叹,又察觉,灵笛上也禁制。
不不是查看的好场合。
秦子游先将灵笛收起,转而问“方才说到哪里了你们说,诸多碧元修士被抓来。究竟多少人,去了哪里”
听到这话,白皎面色一凛。
千之,灵舟上,楚慎行原先入定。到这刻,他眼皮颤动一下,察觉道神念传来。
是子游。
楚慎行的分魂还停留在魔山处,如今已经变成将整座山都盘囚其中的葱茏藤蔓,将其蚕食、吞噬。
而他的主魂所在依然是一片宁和。
澜川修士与魔修之间的相互试探、相互做戏仍在继续。按照此前所想,出的探查小队斩杀魔山不错,但具体囚禁人质的地方,还要从白皎等人口中得到。
如今,秦子游传来信符,也是在说此事。
青年嗓音清清朗朗,说“师尊,白皎与程小友皆说,魔修狡猾,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被带往魔山。”
其中又夹杂些白皎和程云清的猜想。他们被囚禁在一处阴暗深渊,每隔段时日,就要些道友被带走,去处可想而知。而次探查小队跟随而去的伙儿人,兴许就是因白皎、程云清带着他们那一批修士逃脱隐蔽,才会被命令带人质前去。
楚慎行听到这,遗憾,但不算意外。
但秦子游紧接着又说“只是白皎说,白天权样被囚禁在那里。样说来,倒是能用上寻踪阵。”
楚慎行眼皮跳了跳。
信符中,秦子游的声音仍然在继续,说“我问过白皎,他说,他知道用寻踪阵,要用到他的心头血,对他损伤甚大,但救人要紧。所以师尊,我们已经找出一个方向。”
他说了个大致方位,最后说“师尊如何看不如,你我便在途中会和。”
听话音,倒是笃定楚慎行会应许。
到这,信符的所内容结束。
楚慎行低笑了声,神识铺开,整条灵舟上的修士,都听到了他的话音。
“诸位道友,”楚慎行嗓音淡淡,冷而静,所人都不由屏息静气去听,“出探寻的道友们有所发现谁要与我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阿晋,你今天怎么这么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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