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番外三(二)

小说:渡我 作者:江色暮
    “他真是这么说的”

    翌日,楚慎行看着暗卫递来的折子,略有玩味。

    暗卫自然称“是”。楚慎行轻轻笑了声,将折子重新合起,丢回暗卫怀中。

    暗卫接着奏折,自会处置。楚慎行则回身,重新到了紫宸殿正殿。

    他感受到了一道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过楚慎行皆不以为意。

    一个个朝臣往前,献上贺表。天子将其收下,再一一赐礼。

    旁人来了紫宸殿,都要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能直视天子龙颜,楚慎行倒是不受此约束。

    他是摄政王,原本也与旁人地位不同。其他臣子要站在九阶之下,楚慎行却在龙椅旁边设有一座。

    而今,他光明正大,去看身侧的天子。

    恰好看到天子趁人不备,偷偷地打个呵欠,再从袖子取出点心,塞入口中。

    楚慎行忍俊不禁。

    他这样低笑,旁人听不,秦子游却听得一清楚。

    少年天子侧头,看一眼楚慎行。

    他眨一眨眼睛刚才干什么去了

    楚慎行摇头回去再说。

    秦子游缓慢地嚼着嘴巴的零嘴今日事情太多。晨起便要祭祖,这是个耗力的活儿。祭祖之后,便是如今的大朝会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早膳匆匆吃了两口,午膳遥遥无期。

    他袖子这些点心,说来还是楚慎行让人准备的。

    不能掉渣,也不能弄得满袖子都是油,着是个费心的活计。

    少年天子转过头,将零嘴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一切结束。

    福宁殿中,天子与摄政王换下沉重朝服,穿了寻常衣裳。

    在被宫人伺候着穿衣的过程中,秦子游开口,吩咐宫人摆膳,而后含笑问楚慎行,“生,这会儿总能说了吧”

    楚慎行瞥一眼身侧宫人。

    秦子游说“都下去吧。”

    宫人们退去了,门一关,屋中只剩天子与摄政王人。

    楚慎行终于说“子游,昨夜亭外,有人窥你我”

    秦子游的面色一点点变化。

    从错愕,尴尬,到冷静。

    最后,少年天子面沉如水,问“是谁”

    楚慎行并不隐

    瞒“光禄大夫,顾章之女。”

    秦子游若有所“顾章”

    楚慎行说“暗卫在亭外牡丹丛中找到了此女裙布料。”

    秦子游说“所以先生让人去顾章家中,看他家作何反应”

    他径自猜出,楚慎行便颔首“正是。”

    秦子游道“生这般态度,怕是顾章并未生出异心”

    楚慎行说“是,也不是。”

    秦子游挑眉。

    楚慎行微微笑一下,在书案边坐下。

    秦子游随他坐下。两人身前是从前下到一半的棋局,如今楚慎行捏起一子,落入盘间。

    秦子游跟着一心用,与楚慎行对弈。

    这当中,楚慎行说“顾大人将我怒斥一番,又夸子游你有越王卧薪尝胆之坚韧,可成大事。”

    这答案出乎秦子游意料。

    他执子的手稍稍一顿,说“这倒是不曾想到。”

    楚慎行再落一子,抬头,看向眼前俊秀的少年。

    这是他的学生,他的徒弟,他一手教养出的天子。

    楚慎行问“子游,你要如何做”

    秦子游笑道“这是考校吗,生”

    楚慎行一哂,说“可以是。”

    两人讲话之间,棋子仍然在一枚接一枚地落下。

    外间传来零星声响,有宫人来报,说午膳已经摆好。

    秦子游轻轻叹了口气“午膳怕是晚膳吧。”

    他说着,站起身,含笑邀请“生,这便前去用膳”

    楚慎行随他起身。

    两人往外间去,一路并肩而行。

    楚慎行侧头,看着身侧少年清俊的身影。

    秦子游有所察觉,疑惑“生”

    楚慎行忽有喟叹,说“我刚归京时,你还未有这么高。”

    秦子游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说“到如今,我都要与先生一般高了。”

    楚慎行未归京之前,有旁人教秦子游读书。

    各个都是满口之乎者也,每日照本宣科。

    小皇帝有了疑问,也得不到一个解答,只被要求抄书。

    如今六年过去,秦子游的手指仍有当时留下来的茧子。

    讲课都这么糊弄,到了小皇帝学骑射的时候,自然更加糊弄。

    秦子游拉弓,就有无数人叫好。射中十步

    外的靶子,简直要被夸成养由基再世。

    能骑着小矮马,在演武场上慢慢悠悠地溜达一圈那可太不得了了,当代岳飞啊

    若是旁人,每日被这样的溢美之词环绕,天长日久,少不得要沉浸其中。

    但秦子游始终忘不掉自己年幼时,一张张凑到他面前,要他往那张求和书上盖玉玺的面孔。

    他当时年纪太小,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这么一来,更觉得当时的一张张面孔扭曲可怖。

    白日里,秦子游不敢多说。他知道自己身侧仍然群狼环绕,锦绣之下便是悬崖峭壁。他表现得愚笨一些,才能长久活下去。

    他不再在书房里提问,每日只是懒懒散散地抄书。等到了演武场上,有人夸他后羿下凡,秦子游也只是笑一笑,让人将靶子摆到二十步之外。

    他瞄准靶外的空地,凝神静气,松开拉弦的手。

    箭矢飞出,歪歪斜斜挂在地上。

    这下子,身边的人总要稍微动一动脑子,索要如何夸。

    秦子游给他们递词,笑道“朕瞄准的,便是这方空地”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旁人只当这小皇帝要强撑面子,便一齐笑道“陛下箭法精绝”

    白日这般提心吊胆,到了晚间,才能放肆一把,做一场噩梦。

    那一张张扭曲面孔凑到他身前。他看到了赵大人面上的褶子,看到了白大人胡子下的细孔。他战栗,却不敢尖叫,唯恐将梦呓泄露。

    他在惊惧之中,满怀希望地等待。

    一直等到有人将他面前的昏暗撕破。

    他看到老晋王将自己身边的宦官朝臣一一劈,又看到一个俊朗少年,来到自己面前。

    秦子游抬头,迎着光,去看那少年面孔。

    他在梦没有讲话,但他在那一日的现实曾经口。

    小天子分辨出了周围人的恶意,因此满心恐慌。

    他用一种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姿态,问楚慎行“世子,我可以和你们一同去前线吗”

    因这句话,梦里的少年给了他回应,说“不能。但是,若你能活到我和爹回来的时候”

    少年的视线落在稚童身。

    秦子游却不知道楚慎行接下来准备说什么。

    如果他能活下

    去

    然后呢,晋王父子打算如何做

    现实,那句话被人打断。往后,晋王世子对年幼的天子行了一个礼,便离了。

    梦里,秦子游倒是听到过无数后续。

    少年说过“我们便扶持你,当一个真正的天子”

    少爷说过“你乖乖听话,我们便让你安稳活着。”

    少年说过“我们便亲自取你头颅,成就帝位”

    秦子游年纪越大,在他耳边说晋王父子不是的人就越。

    他们恐惧于晋王军的赫赫威名,又垂涎于晋王军的赫赫威名。

    他们想要让小皇帝夺来晋王军,又知晓小皇帝难以做到,于是换一种姿态,循循善诱,要小皇帝相信,晋王父子是天子屁股下龙椅的威胁。

    秦子游日日听着,面上不显,心头却愈来愈乱。

    但他仍然有一点希望。

    他谨慎地、小心地活着,从晦涩难懂的书里分辨孰是孰非。他懵懵懂懂地想明,晋王父子愿在危难之时站出,那大约说明他们的确是心怀磊落之人。他怀抱着一点细微的、可笑的期许,想,也许晋王世子的意思,是自己活下去,他们就能帮一帮自己。

    因楚慎行这句话,天子苦苦支撑了两千个日夜。

    也每日都在心中数晋王父子还有久才能归来他们已经夺回十城了啊

    可夺回被异族掠去的十城,对楚禾父子而言,似乎远远不够。

    秦子游便继续等。

    等到老晋王身故,等到晋王世子追去塞北,等到楚慎行荡平异族。

    从六岁等到十岁,终于等到了晋王军得胜归来的消息。

    晋王军每前进十,就有一张好的圣旨摆在秦子游面前,要他下令,令而今的晋王楚慎行交出兵权,令晋王军停止前行,令楚慎行孤身一人来京。

    秦子游只当不懂,撑着一张天真笑脸,问身畔的大太监,“可朕从未见过晋王麾下的十万大军总想见识一番。”

    大太监“哎哟”一声“陛下,您这就是不懂了晋王这般行事,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秦子游仍然笑,说“朕是天子,他怎能不将朕放在眼里”

    小皇帝当了六年废物,以至于没人觉得他能有其他心

    。

    他不肯在黄绢上落玺,圣旨便不出城。

    那些腌臜玩意儿畏惧于晋王军的名望,谁也不肯当出头鸟。

    他们相互倾轧,秦子游夹缝求生。

    他不知道自己会等到一个怎样的结果。

    晋王归京当日,正值深秋,寒风肃杀。

    可比瑟瑟秋风更为肃杀的,是晋王身上的杀伐之气。

    楚慎行与异族作战年,站在小皇帝身前了,也未有收敛。

    他还算恭敬地行礼,之后,却“胆大包天”,与小皇帝对视。

    小皇帝看着他,目光清透,并无一丝惧怕。

    楚慎行状,反倒略有惊诧。

    归京的一路,他听过很关于小皇帝的传言。也知道,当初被父亲怒斥过的百官,如今仍有大半,留在天子身畔。

    当初楚慎行是和小皇帝过一面、说过零星数语。

    这零星数语,支撑年少的天子走过六载春秋。但对楚慎行而言,仅仅是一个孩子的胡话,不值得惦记。

    他看似只带了十亲卫来到城下,但事,早有晋王军中的精锐潜入城中。只待信号发出,便会一涌而出。

    所有人都说,小皇帝恐怕早让奸臣蒙蔽,要杀晋王。

    所有人都说,这是晋王的机会。只要小皇帝敢诛功臣,晋王就能顺理成章地谋反。当“王”,哪有当“皇帝”痛快

    短暂地惊诧之后,楚慎行露出一点微笑,等待小皇帝的态度。

    小皇帝问他“晋王可愿长留京中”

    楚慎行听了,心想,小皇帝果真听人谗言,要将他软禁于京,慢慢折辱。

    可小皇帝又问“晋王可愿与朕效仿周公、成王之事”

    前有周朝。周武王卒,其子成王年幼,便有武王之弟周公摄政。

    楚慎行听着,面色终于不同。

    能对小皇帝进谗言的人,不会甘心将权柄让出。

    可小皇帝的话,却是明晃晃地问楚慎行,他是否愿意在天子长成之前,暂且接过天子手中权柄。

    所以,这不会是那些奸臣宦官教出来的话。

    这么说来,是小皇帝自己的主意

    楚慎行重新端详秦子游。

    秦子游不过十岁,放在民间,是舞勺之年的半大孩子。但他身前的,是一身龙袍,尽力挺直腰

    板,果断之中带着些许忐忑的天子。

    楚慎行想他与我此前所想不通。

    晋王视线如箭,秦子游觉得自己要被完全看透。

    他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不知是冷是热。

    心脏狂跳,耳边都是“嗡”声。

    他疑心自己要晕倒。念头一起,秦子游又想笑。

    哈若真是在这儿晕了,那他也的确可以留名百世,当个人人都能嘲弄的笑话。

    他胡乱想着这些,原的不安倒是散去一点。

    不知等了久。兴许是一息之间,兴许是数息之久。总归,他等来了晋王的回应。

    “陛下这般看重臣,”楚慎行笑一下,“臣自是不敢辞。”

    秦子游听着,有些许怔忡。

    成了吗

    他难以置信。

    强烈的喜意之下,楚慎行眼中,小皇帝身上的所有不安,都在这一瞬间退去了。

    他面前的,又是一个毫不设防的孩子。

    这个孩子朝楚慎行笑一笑,眉目生辉,说“往后,晋王既是帝师,在朕面前称我即可。”

    楚慎行就这样留在京中。

    他身侧许多人劝,说小皇帝定是不安好心。如今利用晋王一脉肃清朝堂,到了往后,再来一出“狡兔死、走狗烹”杀晋王,平百官之心。

    楚慎行听了,付之一笑。

    他的下属楚慎行这般从容,慢慢开始觉得,晋王恐怕是早有打算。

    哦,这时候,楚慎行已经是“摄政王”了。

    摄政王那时候还会每日往来于王府与皇宫之间。

    他听了一耳朵旁人的劝诫,再到宫中,看到做完自己昨日布置的功课、恭恭敬敬等自己检查的天子。

    楚慎行未细问天子前面那些年是如何过。但他很快察觉,天子的功课实在做得惨不忍睹。

    其中唯一能夸的,就是小皇帝的字得不错。

    但这“不错”,也是建立在没好生练过的基础之。

    楚慎行一再放慢进程、捡起更简单基础的书来讲。如此调整了几次,秦子游终于可以跟进度。

    如此一来,楚慎行对小皇帝当初问自己的话有了更多了悟。

    他看小皇帝求知若渴,每日睡觉,都要抱着书读。

    终于有人为秦子游讲书,告诉他古时贤能

    的一字一句有何深意。

    也终于有人教他拉弓,告诉他,十岁的天子不应该再骑一匹矮马。

    秦子游毕竟是十岁,不是六岁。

    他不以自己在这个年纪,还要重学启蒙之物为羞。但也在一个月内,将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尽数吃透。

    从前天子读书,靠得是死记硬背、不求甚解。

    便是这“死记硬背”,也要避过他人耳目。

    现在,他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有疑便问,有惑便究。

    他在迅速地成长。

    少年出身天家,原便有一身富贵。

    在楚慎行留在京中半年之后,小皇帝的气质有了明显变化。

    天子腹有诗书,不再头脑空空,绞尽脑汁,也只说出一句“效仿周公、成王之事”。

    个子也始猛蹿。每日骑马射箭,身上有了一层紧实肌肉。

    任谁来看,都要说一句,秦子游与昔日大有不同。

    只是这“大有不同”之中,仍有一点相同。

    秦子游仍然会做噩梦。

    在梦,他依然是那个被宦官挟制的天子。哪怕他也能想到,楚慎行初次以“摄政王”的身份入宫,就寻了个理由,将天子身畔的大太监杖杀但是,在这个梦,大太监被杖杀一事,反倒成了“梦”。

    而今“梦醒”,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重新浮出,宛若鬼魅,环绕在秦子游身侧。

    天子静立不语。

    他已经养成了在梦中不一言的习惯。到如今,也是一样的。

    他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脸面涌到自己身侧。他看着“自己”不堪大太监的百般威逼利诱,终于在黄绢上盖玉玺。他看到那日城外,自己苦等一日,却未有晋王率兵前来。

    他孤身一人,从未等到自己的生。

    他反复想不,这是假的。生回来了,他是天下最好的人。他教我读书,教我策马,教我坐稳龙椅。旁人都说生欲谋不轨,但我知道,生是真正心怀天下,不愿再生干戈。

    他静静在梦等待着。

    等待一切结束,等待自己醒来。

    “轰”

    这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因朝务繁忙,楚慎行未及时出宫。

    这也不算稀奇。

    宫人们按部就班,准备摄政王留宿之事。

    楚慎行独自一人,点一盏灯,慢慢看着折子。

    朝堂污浊。半年之间,楚慎行勉强数出几个还算清正之人。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他们尽数提到高位。

    楚慎行便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奸臣之中,亦有可用之徒。

    若布置得当,借力打力,自然轻松许。

    他一面批折子,一面思索。

    这样一心两用之间,楚慎行蓦地抬头,冷声问“是谁在外窥探”

    无人应答。

    楚慎行皱眉,放下折子,提起自己的佩剑。

    此剑名为“寒鸦”,跟随楚慎行年。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拔出剑锋。

    灯色之中,他依稀看到了外间的影子。

    楚慎行有所猜想,心中意外。

    他停下步子,问“陛下”

    外间人口,带着几分心虚,叫“生”

    门开了。

    少年天子仅着中衣,长发垂落,一张白净面孔,立在楚慎行面前。

    楚慎行状,寒鸦插回剑鞘,问“陛下夜半前来,是有何事”

    能有什么事呢

    不过是小皇帝半夜惊醒,听着窗外雷声,心头的不安被放到最大。

    秦子游一时疑心,觉得自己恐怕尚未真正醒来。

    他想要看到楚慎行,想要确认,自己真的安全了。

    于是来不及知会宫人,便这样赶来。

    原本,看着屋中灯火,秦子游的心就一点点安稳下去。

    他慢慢察觉,自己这样属好笑,于是准备溜之大吉。

    结果尚未迈出步子,就被楚慎行察觉动静。

    再往后,就是楚慎行出声喝问。秦子游先有踟蹰,到后面,被楚慎行认出,便不得不答。

    楚慎行问他有何事,秦子游倒是未有虚言。

    他被人哄骗了许多年,到楚慎行身边,便显出一种令楚慎行意外的坦诚。

    楚慎行拿这话问过秦子游,少年天子直言“朕深恶旁人欺朕瞒朕,如此一来,自然不该在先生面前如此行事。”

    只是实话说了,秦子游又有另一种紧张。

    他是皇帝,做了噩梦,便来寻摄政王。

    这要让旁人知道,岂不是声名扫地

    虽然认真说起,他也没什么“声名”。

    秦子游想着这些,满心惴惴。

    楚慎行看在眼里,原哭笑不得,到后面,渐渐有了怜惜。

    他问小皇帝“既然如此,陛下不若与我一同看会儿折子。”

    秦子游听在耳中,眼前一亮“可以吗”

    楚慎行微笑道“这些折子,原也是写给陛下的,我不过代陛下批过。”

    秦子游跟着笑了,眉眼之间都是轻松信任。

    他踏进屋中。楚慎行看少年穿得单薄,还找来一件自己的袍子,让秦子游披在身。

    小皇帝披着他的袍子,坐在他身边,最乖乖巧巧,听他将折子的事一一分说。

    到后面,到底是半大孩子,始困倦,头一点一点。

    点到后面,猛然惊醒,若无其事。

    再往后,又忍不住困倦

    楚慎行忍俊不禁。

    他放下折子,笑着说“陛下明日还有早课。而今既是累了,便先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养成真快乐啊。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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