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康安打量芃芃的时候,芃芃也注意到了身边儿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傅恒父子四人。
因傅恒的福晋要在家中照顾年幼的福长安,是以,这次来的只有傅恒与他的三个较为年长的儿子。
方才,乾隆在与和敬一家三口及芃芃说笑之时,没能顾得上傅恒父子几人,但从傅恒面儿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焦躁或者不耐之色。他只静静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着几个小辈们的插科打诨,这样沉得住气,且他又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难怪他会这般受乾隆看重。
傅恒在发现芃芃的目光看向自己之时,冲着芃芃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不知怎么的,他明明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不穿甲胄之时,他身上却有一种文人式的温文尔雅,让人观之可亲,如沐春风。
再看站在他身旁的福灵安,整个人如琼枝美玉,虽还未及弱冠,却也从傅恒身上习得了几分沉稳劲儿,面上的表情与傅恒如出一辙。只是,他到底比傅恒年轻些,这控制面部表情的功力不如傅恒做得到位,芃芃发现,他也只是面儿上看着正经,似乎在认真聆听殿内之人说话,实则眼神放空,思绪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他这模样,像极了在开学典礼上听校长讲话时走神的学生。
虽说这样的福灵安看着似乎不够完美,但却让芃芃觉得他多了几分鲜活劲儿。
人呐,要那么“完美”做什么呢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完美的人,哪怕是皇后、太后和乾隆这三个对芃芃极好、芃芃也对他们有着极为深厚滤镜的人,都有各式各样的缺点。
若是谁让旁人觉得他完美,也就意味着这人与他周遭之人十分疏离,旁人不够了解他,不知道他的缺点,这才只看到了他好的一面,看不到他不好的一面。
便如和敬的额驸,若是他一味的用朝堂上的形象来面对芃芃,芃芃或许还没那么快跟他打成一片。可正是因为芃芃看到了他“妻管严”的一面,他在芃芃心中的形象顿时便生动了起来,也变得容易接近了。
许是芃芃盯着福灵安时间有些长了,且她压根儿就没怎么掩饰过自己的目光,福灵安很快便回过神来,像是上课时玩手机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学生一样,露出了心虚的表情。他也冲着芃芃笑了笑,但他的笑与方才傅恒的笑不同,似是想要将什么东西给敷衍过去。
这时候,一直关注着芃芃和小鄂勒的福康安,也顺着芃芃的目光,发现了自家走神的长兄。
作为平日里总是互相伤害的塑料兄弟不,是经常被两个兄长“欺压”的小可怜,福康安这个时候怎么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福康安当即便指着福灵安对乾隆嚷嚷了开来“皇上,您看,我兄长在走神,他方才肯定没有好好听你们说话当着您的面走神,这可是大不敬啊,您快罚他”
福灵安闻言,双眼中蹿出一簇火苗来,生吞了自家弟弟的心都有了。他没有料到,率先跟乾隆告状的不是固伦和晏公主,而是自家三弟
这样坑哥的弟弟要来有什么用打死算数
福灵安在心中愤愤地道,回头,自家阿玛和额娘要是再要因为什么事情惩罚福康安,他是绝对不会帮忙求情的。
这样想着的福康安,似乎完全忘记了,平日里傅恒对自家的次子和三子从来不舍得重罚,所以在福隆安和福康安犯了什么错的时候,每次负责惩罚他们的,都是福灵安自己。这也就导致了福康安坑起哥来,那是半点儿不带犹豫的。
当然,福康安虽然坑哥,但他自认还是有分寸的他是专门挑着乾隆心情好的时候做这事儿的。心情好,就意味着乾隆对福灵安的惩罚不会太重。福康安觉得,虽然自家长兄平时总是打自己小屁屁,或者是让二哥修理自己,但自己对自家长兄还是很好的,连这点都为他哥考虑到了,他这是“以德报怨”呢┓`┏。
若是让福灵安听见自家弟弟的心里话,只怕非气晕过去不可。
只能说,傅恒家的这几个,表面上看,一个比一个乖巧,一个比一个让人省心,实际上剥开那层外壳,内里都是芝麻馅儿的。
“福灵安,福康安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乾隆注意力转向了福灵安,话语中听不出喜怒来。
福灵安头一回被人当场抓包,冷汗都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微臣”
这时候,芃芃举起了小手手“汗阿玛,您上来就问别人到底有没有犯错,这让别人多难回答呀。不如这样吧,您问问富察小大人,他有没有听到方才咱们在说什么。他若是听到了咱们方才在说什么,那就证明是他的弟弟在说谎,说谎的自然要挨罚。反之,若是富察小大人没有听到咱们再说什么,那么,该挨罚的自然就成了他。”
乾隆听到芃芃对福灵安的称呼,忍不住问道“你为何称呼福灵安为富察小大人”
虽然乾隆的关注点貌似有点儿歪,但福灵安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芃芃。
芃芃无辜地摊了摊手“当然是因为咱们面前就有一位富察大人呀”她指了指傅恒“为了跟富察大人做区分,富察大人的儿子,自然就是富察小大人咯”
“福隆安现在也在朝中为朕做事,你既然称呼福灵安为富察小大人,那你准备怎么称呼福隆安”乾隆指了指一旁无人问津的福隆安。
突然被人点了名的福隆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似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点名“臣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周围的人愣了愣,而后,芃芃与和敬忽然捂住嘴,努力地忍着笑意。
而一旁的小鄂勒与福康安就没这么给面子了,两小只直接叉着腰笑出了声来。
福隆安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他分明也在走神,且比福灵安方才做得还过分
芃芃道“这位小大人在富察家排行第二,我自然该称呼他为富察小二大人。”说着,她又指了指福康安“若是他日后入了朝,便是富察小三,以此类推。”
被“小三”的福康安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过,这公主说得也没错啊,他在富察家诸子之中,的确排行第三。
“对了。”芃芃眉眼含笑地看着“挺身而出”、“舍己救兄”的福隆安“富察小二大人,你当着汗阿玛的面走神,是不是该给汗阿玛一个解释”
福隆安头皮发麻地道“公主直接唤臣的名字就是。臣方才”
方才了半天,方才不出个所以然来,走神就是走神,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找得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这要是搁在傅恒身上,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一来,傅恒早就练就了一副一心多用的本事,哪怕他走着神,也能够将方才发生了什么说得八九不离十,二来,心虚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厚黑学不是白学的。哪怕他在走着神,也能够让人以为他是在沉思。
而这种本事,显然不是眼下的福隆安所能具备的。说到底,他才将将十三岁,还嫩着呢
突然间被人逮到他在溜号,他就除了心虚,还是心虚
最后,福隆安实在没办法了,开始向自家阿玛傅恒寻求帮助,傅恒自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包庇”自家儿子,于是,连眼神也不曾多给自家儿子一个,身上自有一种浩然正气萦绕“福隆安,为父曾经教导过你,为人要有担当,自己做过的事,便要由自己来面对。难不成,为父才几个月没有亲自教导你,你就将为父的话给忘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傅恒看似是在训诫自家儿子,话语中没有一个字在为他求情,可却点出了他“几个月没有教导”自家儿子之事。人家在外为大清抛头颅洒热血,难不成,还真要为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治人家儿子的罪吗
芃芃心中对傅恒生出一种敬佩之情来,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这就是了。
与傅恒相比,他的几个儿子,且还有待磨砺呢
福隆安听了傅恒的话,也不敢再抱有侥幸之心了,乖乖跟乾隆低头认错,说是自己方才走了神,请乾隆恕罪。
乾隆闻言,面儿上看着还真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只见他笑了笑,道“无妨,年轻人么,一时不稳重,也是有的。想来,是朕与公主的对话太过无聊,导致福隆安没有心思去听,朕能够理解。春和,你也莫要太过于苛责他们了。”
最后这句话,是对傅恒说的。
只是,乾隆轻描淡写地一番话语,又让福隆安诚惶诚恐了起来,他的脑门儿上,甚至冒起了汗。
乾隆方才分明与五公主以及和敬公主一家人聊得很开心,他若是敢顺着乾隆的话,说他们方才的对话无聊,只怕乾隆立马就要跟他翻脸。
“皇上与公主的对话不不无聊,相反,充满了趣味和温情。一切都是臣的不是,请皇上恕罪。”
“好了,汗阿玛,您就别再逗小二大人了。”尽管福隆安跟芃芃说过,芃芃对他可以直呼其名,但芃芃还是坚持了原来的称呼。且这一回,芃芃更是过分,竟连富察二字也给去掉了,直接缩减成了小二大人。可偏偏,她明面儿上又是在为福隆安求情,搞得福隆安也不好纠正她,只见福隆安一张俊逸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之色。
乾隆看到芃芃脸上的促狭之意,不由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似是在说,你又在使坏了。
芃芃则冲着乾隆得意的挑了挑嘴角。
“小大人,小二大人已经认错了,您怎么说呢”芃芃又将目光挪到了福灵安的身上。
福灵安本是打着由福隆安为他吸引注意力,他则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躲过一劫的主意。只可惜,芃芃不肯让他如愿。
福灵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狠狠瞪了率先“出卖”自己的福康安一眼。
有方才傅恒的话打底,福灵安对于认错这件事儿,也不是那么畏惧了,更何况,福隆安被乾隆抓了现形,乾隆似乎也没打算惩罚他,于是,福灵安对自己接下来的认错之行,也有了一定的信心。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反正,当着乾隆和自家阿玛的面坦诚认错,总比随便找个理由然后一转头又被当众拆穿好。
想到这儿,福灵安心一横,也就学着福隆安的模样,在乾隆跟前认了错。
谁知,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话才刚刚脱口,就看到自家弟弟在一旁不住地摇着头。
乾隆奇道“福康安,你摇头做什么可是对你大哥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
“对大哥当着皇上的面走神感到不满,只是其一。其二是我觉得大哥不够坦诚连跟皇上认个错,这认错的语气、神态和句式都跟二哥差不多,大哥这认错,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说着,福康安挥舞着小拳头道“皇上,您说说,对于大哥这种犯了错道歉又没有诚意的,是不是该好好惩罚一翻,好让他长长记性”
最后一句话,可是福灵安常与福康安说的,今日,福康安终于可以还给福灵安了
乾隆托着脑袋沉思片刻,道“你说得有道理,那依你看,该罚你大哥和你二哥做些什么好呢”
“到圆明园门口罚站,还有抄书”福康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显然,这就是他平日里挨罚时,尝尝经历的项目,他对这两个项目当真是怨念深重。
“汗阿玛,光是罚小大人和小二大人抄书,也未免太没有趣味性了。”芃芃举手道“倒不如,罚他们一人表演一个节目,既可以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又可以让您开怀一笑,一扫他们给您带来的不悦之情,您说呢”
“这主意倒是不错。”其实,乾隆没怎么生气,他邀请傅恒一家子与和敬一家子来圆明园,本就是为了放松,在这样的场合下溜个号,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不过是富察家三兄弟的反应太可乐,乾隆忍不住想逗逗他们罢了。
眼下,除了“兄弟反目”这一出戏码之外,竟还有免费节目可以观看,乾隆自然乐得顺水推舟,促成此事。
“只是,该让他们表演些什么呢”
自然是表演越劲爆的东西越好啦,若只是寻常表演,那多没意思呀
芃芃心中这么想着,面儿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这件事儿推给了福康安“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平日里都会哪些东西,擅长做什么。不如,就让咱们未来的小三大人将他们会的东西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在一个纸箱子里,由汗阿玛来抽吧。抽到什么,他们就表演什么,汗阿玛看,这样安排如何”
乾隆点了点头“听着倒是怪有意思的,就按照你说得办吧。”
然而,不知怎么的,福灵安与福隆安兄弟二人却觉得脊背发凉,直觉告诉他们,他们家这坑兄的弟弟又要开始不干人事了,兄弟俩一齐用警告的眼神盯着福康安。若是福康安敢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纸条上,别怪他们今晚回去收拾他
福康安还从来没有在两个哥哥手中占到过这种便宜呢,眼下他正得意着,摩拳擦掌地准备给哥哥们准备一个“惊喜”,他们指望用眼神来吓退他做梦
当乾隆抽到由福灵安来表演“吟诗作对”、福隆安来表演“舞蹈”时,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人脸都快要裂开了。
乾隆为福隆安抽到的这一项就不用说了,看着就不怀好意,福隆安平日里随着自家父兄学文习武,又何时练过舞蹈了这写纸条的人着实用心险恶,分明是要看着福隆安在乾隆跟前出丑呢
而乾隆为福灵安抽到的这一项呢,看似正常,实际上,对福灵安稍有了解的人谁不知道,他自幼便偏科十分严重,严重重武轻文,若要让他作诗,多半也是如同乾隆那首“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的打油诗一般无趣,平日里,若有人邀请福灵安参加什么诗会,福灵安一般是能推则推,若是实在推诿不过去,就事先命人为自己准备个几首中规中矩的诗,待他背熟了,再去赴宴。也是依靠着这种法子,福灵安勉强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此时,抽到了吟诗作对的福灵安,脸色与福隆安同样“好看”。
三兄弟中,唯一还能笑得出来的,恐怕也只有福康安了。
不过,从福康安两位兄长难看的脸色中,便可知道,他也笑不了多久了。
“兄长先来吧。”福隆安对福灵安道“我是弟弟,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越过兄长。”
就算注定了今日要丢脸,也要尽量拖延一下时间,垂死挣扎到最后一刻
这时候,福灵安却与福隆安上演了“兄友弟恭”的一幕,只见他也像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一般,对着福隆安谦让道“还是弟弟先来吧。咱们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讲究那么多的规矩再者,你与阿玛几个月不曾见面了,应当在阿玛面前好生表现一番才是。”
福灵安露出了一副为福隆安着想的模样来,福隆安虽在心中大骂自家长兄奸诈,却也只能顶着头皮硬上了,他怕他与自家兄长相互推脱久了,惹得乾隆不耐。
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福灵安反倒冷静了下来,心中的不忿尽数沉淀了下去。
他思索片刻,对乾隆道“皇上,不知微臣可否取一把剑来,为您献上一曲剑舞微臣实在是没有学过别的舞蹈,也唯独这剑舞,兴许还能够入您的眼。”
“可。”乾隆也没有想到,福隆安竟这么快就找到了应对这刁钻要求的法子。他对吴书来吩咐道“吴书来,去将朕的剑取来。”
“多谢皇上。”剑一入手,福隆安心中就安定不少,只听他又道“既是剑舞,只有舞剑,没有乐曲,岂不单调微臣的弟弟福康安近些日子在家学奏广陵散,微臣恳请皇上,准许微臣的弟弟福康安为微臣伴奏”
福康安脸上的笑容一窒,嘎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他身上来了
不是他虽然因觉广陵散慷慨激昂,具有兵戈杀伐之气,十分合他心意,但他毕竟是个初学者,且在音律一道上,又算不得多有天资,这曲广陵散学得磕磕绊绊,也才只学会了一个开头。那声音用福隆安的话来说,就是不堪入耳,鸟儿听了都会从树上掉下来的程度。
福隆安现在居然在乾隆跟前要求福康安来给他伴奏他是在涉毒福康安呢,还是在涉毒乾隆呢
当福康安瞪圆了眼睛瞄着福隆安的时候,福隆安也冲着福康安露出了蔑视一笑“弟弟,你对兄长们这般关心,连兄长们不在状态都能及时察觉到。这会子,二哥不过是让你帮个小忙,你不会不肯帮吧”
来啊,互相伤害啊
福康安面露为难之色,想说自己不是不愿帮,而是帮不了。可他这个年纪,到底是要面子的时候,若要让他当着乾隆和傅恒的面直接承认自己学琴非但没有学好,反而还弹得挺糟糕的,他又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
就在福康安犹豫的时候,乾隆已经三言两语敲定了此事,并命人直接将七弦琴取了来,摆在福康安的面前。
“常听人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春和与福灵安不久前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而今又有你们两个小的合演剑舞,传出去,也是佳话一桩啊。”说着,乾隆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福康安木着脸想,不,恐怕不是佳话,而是笑话。
然而这时候,乾隆连琴都给他找上来了,他再想拒绝,已经晚了,只得在众人热络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开始拨弄起琴弦来。
罢了,就这样吧,反正不是他一个人丢脸,还有他的“好二哥”陪着他呢。
福隆安见福康安还真敢演,也不好再拖延,慢慢悠悠地举起了乾隆的佩剑来。
只是,福康安这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让他从哪里开始舞起呢
最终,兄弟俩合演的剑舞被捂着耳朵的乾隆紧急喊停,回头一看,傅恒、福灵安以及和敬一家三口面上也尽是菜色。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刺耳嘈杂的乐曲不,这简直不能被称为乐曲,就是纯粹的噪音
至于福隆安的舞剑,因为其下手犹豫,落在乾隆等人的眼中,便也显得绵软无力。
总之,这剑舞,无论是伴奏,还是舞剑,都让他们极其不满。
论兄弟俩互扯后腿、互相伤害的下场
“这个节目作罢,回头,你们俩还得一人再给朕表演一个拿手的节目,若是不能让朕满意,朕可不会轻易饶恕你们。”说着,乾隆挥挥手,算是暂时放过了福隆安与福康安。
福隆安倒也罢了,只福康安一张小脸上都是惊愕之色。
他的两个哥哥表演,不是因为他们要接受惩罚吗为什么他也要跟着他们一起挨罚
坑人的时候一不留神把自己也给坑进去的复杂心情
似是注意到了福康安的不解,乾隆对他道“你们兄弟是一体的,既然你的两个兄长要挨罚,你也不好独善其身,以免你们兄弟三人感情失和不是况且,方才你的噪音,污染了朕的耳朵,你不觉得,你该好生补偿一下朕吗”
乾隆这样说,福康安也没了反驳的理由,只得乖乖应是。他虽有几分小聪明,但因为方才的坑哥计划宣告流传,他一时也没了新的主意。
和敬见状,悄悄跟自家儿子和芃芃咬耳朵“那两兄弟总喜欢斗来斗去的,谁也不肯服谁。哪个在另一个手上吃了亏,立时便要找回场子来。要我说,他们俩也是傻的,总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到了汗阿玛跟前也不知道消停。你们日后可要聪明些,万万不能跟他们兄弟俩学。”
因和敬是兄弟俩的表姐,且她与母族富察家一向走得亲近,所以说起话来,无需顾忌那么多。
被拿来做反面教材的福康安和福隆安兄弟,眼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别问,问就是尴尬。
拜福康安与福隆安令人尴尬的表演所赐,最终,福灵安的“吟诗作对”也跟着一道延期了,虽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兄弟三人应该共进退,可芃芃知道,乾隆实际上只是不想再被“尬”一回罢了。
福灵安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虽说乾隆没有免了他的罚,他最终还是要领罚的,但有个缓冲,总比让他当场丢人要强得多。这会子,福灵安已经开始思忖着要怎么蒙混过关了到时候,他少不得要拉下面子,去求一求表姐和敬,亦或是才刚刚认识的芃芃,让她们帮忙探探乾隆的口风。若是知道了乾隆到底想给他出什么题目,他也好提早做准备不是
然而,这个时候的福灵安可没意识到,无论是和敬,还是芃芃,可都是雁过拔毛的性子。福灵安要想让她们“助人为乐”,那肯定是没门儿的。也唯有他想法子把她们给哄高兴了,她们才会顺手帮一帮他。
福灵安想要走捷径,但在不远的将来之中,他发现,这年头,捷径也越来越难走了。最后被,他还是找上了好说话的色布腾巴勒珠尔,下血本请色布腾巴勒珠尔喝了好酒,又通过色布腾巴勒珠尔来攻略和敬,而后又通过“收买”小鄂勒,让小鄂勒在他家姨母芃芃跟前为自己说话,他这才艰难地拉拢到了外援
晚间,芃芃来小厨房取拿点心,在路上偶遇福康安。
她发现,福康安行动鬼鬼祟祟、目光躲躲闪闪的,行迹看起来很是可疑。芃芃见状,想也不想地喊住了他“小三大人,这么晚了,你独自一个人出来做什么呢富察大人没有派人陪着你吗”
“我,我见今日月色不错,便随意出来转转。”福康安挠了挠头“我现在还没入朝,你直接喊我名字吧,叫小三大人什么的,听起来好奇怪。”是的,虽然福康安并不知道这个称呼有着什么样的涵义,但他还是本能的觉得尴尬。
芃芃听到福康安找的理由,不由嗤笑一声,故意挑他语病“什么叫今日月色不错若是太阳当空,你又哪里看得到月亮呢”
再说,这个理由早就已经烂大街了,一听就是敷衍人的话,她想。
“是我口误,不过,今夜月色的确很好。”说着这话的时候,福康安还特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的玉盘,生怕又被芃芃揪出语病来“五公主又是出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是出来赏月的吗”
两个小屁孩儿,赏哪门子月芃芃记得,自个儿小时候见了天空中那轮明月,多半也只会想起月饼。
不过,福康安不是要跟她装老成么那就来装呗,看谁能够装得过谁。
“若本宫回答是,那咱们,算不算是花前月下了”
芃芃指了指头上的那轮明月,又指了指身旁的一簇花丛。
福康安年纪虽小,但平日里跟着他哥,也半懂不懂地了解了一些东西,因此,他一听芃芃的话,一张小脸就“腾”地一下红了,指着芃芃,半晌说不出话来,活像一个被恶霸调戏了的良家妇女。
芃芃见状,不由捂嘴笑了起来,现在,她是越发觉得,逗弄眼前这小孩、看他变脸色,是一件有趣之事了。
芃芃好整以暇地等着福康安的“回击”,谁知道,福康安憋了半晌,只是扭头道“你自重”
这三个字,还是他想到自家二哥跟四格格说过,他才拿来现学现用的。
“我很自重,是你想多了。”芃芃道。
“天、天色不早了,我这就”
芃芃见福康安一副着急忙慌想要离开的样子,道“说来,你白日里能说会道的,你两个兄长加在一块儿都及不上你。怎么在本宫面前,你倒这般笨嘴拙舌的”
说着,她朝着福康安走近了几步。
皎洁的月光打在福康安的脸上,芃芃这才发现,他的脸上,似有一道淤青,与此同时,他的肚子还“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计。
芃芃心中了然。瞧他这副样子,定是回去之后被两个兄长给联合起来收拾了,指不定他的老父亲也插了手。这么皮的孩子,如果是她的弟弟,她肯定也是要狠狠收拾一番的。
福康安被芃芃看得有些紧张,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不知为什么,在芃芃面前,他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要害的小动物一般。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怎么能在女孩子面前这么怂呢回头,若是让二哥知道自己居然害怕一个女孩子,肯定又会拿这件事来笑话自己了。
因此,福康安很快又将头扭了回去,用奶凶奶凶的模样对芃芃道“才不是这样,我可不怕你还有,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我可从来没说过你怕我啊,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有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你了。”芃芃笑起来的样子,似是漫天的星子都坠入了她的眸中,让人挪不开眼“还有,我为什么不能看你”
直到她停下了笑声,福康安才又悄悄地将视线挪了开来“我哥说,一个女孩子只有喜欢一个男孩子,才会一直盯着他看才会偷偷地冲着她笑。”
忽然,福康安想起自家倒霉催的二哥被四格格喜欢上之后,遇到的那些倒霉催的事,顿时紧张起来“你可别喜欢我不然,我会很麻烦的”他可不想像福隆安一样,在家中战战兢兢好些天。
芃芃闻言,翻了个白眼“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光,喜欢上你这么个小豆丁你未免也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那说好了,你不许喜欢我”福康安警惕地喃喃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特别危险。”
“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我是真的真的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你是不是要去小厨房偷吃的”芃芃晃了晃自己手中精巧的食盒“难得碰到你了,我就做一回好人,把我的口粮分你一点儿吧。不然,你现在去小厨房,怕是什么吃的都找不到了。”
福康安愣愣地从芃芃手中接过了绿豆糕,然后看着她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
不知为什么,他将这一幕,记得很牢。
然后,在十几岁以后的无数个夜晚中,他总想着回到这一刻来,将那个明明什么也不懂、却随意乱说话的自己嘴上贴上几道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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