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宫女从外进来,轻声细语的冲坐在软塌上的苗潇微微行礼, 声音小声, 略有些怯怯, “皇上今天歇在了眷暄阁。”
苗潇听了, 面色并无任何不适。了解的点点头后轻声, “下去吧。”
宫女听闻, 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夫一眼后, 碎步退下,而其余侍奉郎君,也加快动作, 伺候苗潇换了衣服后,这才陆续退出, 只是最后一名侍奉郎君临走前, 正欲吹灭桌上的宫灯却被苗潇叫住。
“就让它在那儿吧。”苗潇侧身看来, 淡淡开口。三十岁的苗潇褪去了年轻时带着张扬的明媚,却在时间的沉淀下,逐渐展露不一样的风华绝代。像带了些艳色的正红,大气华贵。
侍奉郎君听闻, 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依言,微微欠身后,悄声离开。从外间将寝宫宫门带上, 让苗潇休息。
皇夫寝宫内空无一人, 只余苗潇。
他静静的在那儿站了会儿后, 眸子慢慢移向桌上,烛火微微跳跃的宫灯,静默半响后,轻声开口,“麻烦帮我吹一下蜡烛。”
烛火依旧微微跳跃,发出很轻微的燃烧声。
苗潇看着,半响后自嘲的笑了笑。转身上塌,隔着床幔看着越显朦胧的暖黄宫灯。半响后才慢慢闭上眼睛。
哪怕知道,今晚的梦里也不会梦见某个从来未曾梦见过的人,就像桌上的蜡烛,从没熄灭过一样。但他还是带着一份期许,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梦乡。
十年后,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幽州的方向行来,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汴京。驾车的是个沉默的少女,她将马车停稳后才跳下马车,还未掀开帘子,和老师一起坐在马车内的另一少女,已一下掀开车帘,从里露出姣好的容貌来。
眉眼欢脱,嘴角带笑。一看就是个性格开朗外向的孩子,“诸葛念你驾的马车太晃了,坐得我头晕。”
被叫诸葛念的少女听了,看了从车上跳下来的同门一眼,淡淡开口,“等下换你。”
“我不。”诸葛念理直气壮的耍懒,“你驾是头晕,我驾就是要吐了。”
诸葛念懒得跟跟个话唠似的敛怀之拌嘴,掀开马车帘,伸手将智葛扶了下来,敛怀之见了,忙蹦哒过去帮忙。
两人一左一右将鬓角略微花白的智葛,扶下来。
“我还没老得走不动呢。”智葛嫌弃的挥舞羽扇,将两个徒弟挥开。
两人听了,互看彼此一眼后,微微耸肩。一副“您开心就好”的架势。
“先生,我们等下不进汴京城去看看吗”敛怀之雀跃的看着智葛,一脸期待。
“不,没什么好看的。”智葛悠闲的摇着羽扇,慢悠悠开口。
“哎可我长这么大,都没来汴京看过。”敛怀之说完,像小狗一样将头靠放在智葛身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就进去看看嘛您不是说过,我们的大师姐就是汴京人吗看看呗”
摇曳的羽扇微顿,但下一秒又重新慢慢摇晃,“她后来也厌倦了汴京,早在很多年前离开了。所以,没什么好看的。”
敛怀之听了,哼哼唧唧的起身,去一边找在大树下玩闹的当地小朋友闹腾去了。而诸葛念,则沉默又利落的准备吃食,等一切弄好后,才去一边把已经成为孩子王的敛怀之给拎回来。
吃饭
“先生刚刚我听小二黑说,她们老家有座小庙堂,里面供奉的,是位男子呢。”敛怀之捧着诸葛念塞到她手上的碗筷,一副好稀奇的模样,对智葛和诸葛念说,“而且听说她们哪儿还有个关于这位男英雄,和他爱人的故事。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哦”智葛听了,漫不经心的笑,“说来听听”
就当是下饭的菜好了。
敛怀之听了,轻轻喉咙开始将故事,“这个故事,要从一位少爷,无意中救了两位小姐说起。其中一位小姐,听说是将军之女,而另一人,则是她的好朋友”
随着徒弟的缓缓道来,智葛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神情微怔。直到敛怀之说完,才开口,“那座小庙堂在哪儿”
“哦,出汴京后东行十里。”敛怀之一愣,立马回答。
“走。”智葛起身,对自己的两个徒弟说,“我们去看看。”
收拾了东西重新上路,行约半个时辰,又沿路问了好几个人,智葛三人总算到了小庙。
她站在庙外,细细看了会儿后,才踏步进入,一眼就看见当中那个石雕的等身人像。
长戟。弓箭。
以及熟悉的眉眼。
原本在打瞌睡,负责守护庙堂的老者听了动静,抬眼看到三个外乡人,不由微微一笑,“来了就是缘分,三位不若上柱香再走”
诸葛念听了,上前拿了细香,冲老者道谢后,分别交给智葛和敛怀之。
“老人家,这供奉的人有名字吗”智葛从老者微微欠身,温声询问。
“名字啊”老者想了想说,“听说是有的,似乎叫连敛还是年总之是这个音就是了。”老者挥挥手,无所谓,“不过不管是谁,这个小庙原本就是供奉的,原本就是那些出去了,却没回去的无名将士们的,名字是什么,到也不重要了。”
“我记得建小庙的主人也是这个意思。最重要的,是一种什么来着”老者想了想,一拍大腿,“哦,信念要让我们记得,将这种信念传递下去。不能因为自己过得安逸,就忘记先烈们曾经的浴血。她是这样说的。”
“说起来。她还在那时候,说了不少故事给村儿里面的人听。”老者微眯着眼,有些怀念的笑,“那些故事啊,被我们村儿的那些小郎君、小女儿又说给了旁人听,你要是有兴趣,随便找一个小孩儿问,她都能给你说一嘴呢。”
“是吗。”智葛微微敛眼,笑答。
这样的舍身,后世又有多少人能铭记
人走茶凉,哪怕现在能记一年、两年,可十年后,甚至百年后,又有谁能记得。
遥远到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话,此刻突然又忆起。
真是
智葛轻笑,微微摇头。
又闲聊了两句后,和老者道别,带着两个徒弟步出小庙,上马车前不由又回头,看向庙内。
袅袅清香下,手握长戟,身背弓箭的石像敛眼垂眸,眉眼温和。
智葛看了这最后一眼后,上了马车,嘴边笑意,却一直未散。
马车悠然,沿着官道慢慢朝远处驶去,渐渐消失在远处。
“你在写什么”宋衍从书中抬头,看向从战场上回来后,就一直忙个不停,写写画画的苏轻,好奇问。
“自传。”苏轻摇头晃脑。
这个回答惹得宋衍哑然失笑,听苏轻继续说。
“以后啊,我要把这些编成故事,每到一个地方就说给那里的人听。”得意洋洋,就差叉腰,“让大家都知道我的英雄事迹。”
“那你继续努力”宋衍想了想,笑着说。
“嗯”苏轻点点头,继续提笔,“我还有好多要写。好多好多。”
要把那些,都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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