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既然你睡不着觉,那我们就来做点别的事吧。”
夏油杰还沉浸在他的记忆被人偷看了,很可能看到了不和谐之事的担忧之中,听到我说这句话,立刻就精神了。
精神不过三秒钟,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现在这样,根本碰不到你啊。
“我没跟你说那种事。”我有些无语,“喂,你现在都是灵魂状态了,怎么还有世俗的”
咳咳。夏油杰小脸垮了下来,那要做什么事
“缝纫。”
哈
趁他还没明白过来,我下床去衣柜里拿出了他的袈裟,又拿来了一把剪刀,和早就给他准备好的针线盒。
夏油杰在接手盘星教原荼蘼教之后,经常穿着这件五条袈裟当假和尚招摇撞骗。
袈裟在百鬼夜行当天被打撕了,沾了不少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
应该说在他叛逃的十年里,这件袈裟就没少沾血,还因为他每天吞噬咒灵,导致衣服上也残留着咒灵的气息,令人生厌。
当时五条悟把夏油杰的尸体交给了菜菜子和美美子,把袈裟交给了我。
我把它清洗干净又缝合好撕裂的部分,但无论怎么做,都觉得不干净,因此每天都要清洗一遍。
现在,我终于觉得它干净了,没有一点味道了。
“这衣服本来应该烧掉,你当教主穿着它的时候,杀了很多人,也犯下了很多罪行。”袈裟的布料很结实,特别耐洗,过了十年也没掉色,“不过它也承载了你的一些回忆,关于菜菜子,美美子,还有你的那些家人们。”之前我让美美子帮他联系过,他重视的家人们都平安无事,各自单飞后混得还不错。
夏油杰认真地听着,床头线灯的亮光落在他脸上,在他的眼帘下投射出两道阴影,仿佛蝴蝶即将振翅高飞。
“很多人都说,要换个地方开始,所以我带你去了西伯利亚,我甚至想过欺瞒森鸥外,就和你在贝加尔湖过一辈子。但是后来我想,在哪里犯了错,就应该在哪里重新开始。”我把袈裟展开放到他面前,“就像这件袈裟,与其直接烧掉当它不存在,不如试试看把它改造一下。比方说”
“来做御守吧,”我调侃道,“夏油教主你不也算半个神官吗”
其实会想做御守,纯粹出于我的私心。夏油杰不信神,我也不信,我是在他死后才开始信的。假如真有因果报应,那他这样的人一定会遭报应,江户川乱步也说过不该让他活着,会损德。
既然有损德一说,那就有积德一说。
御守是用来辟邪和消除厄运的东西,这件袈裟曾经给许多人带来噩梦,现在也该净化一下了。
“小舞,你做的很好。”
森鸥外翻看着有关锦户舞处理事件的公函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
锦户舞刚刚被调到他身边两天,已经拉拢了一拨异己分子名为endist的组织,顺利地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首领过奖了,这个任务又不难,谁叫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还是喜欢钱的。”
人是两条腿的动物,手里必须要抓到点东西才能踏实。要么给钱,要么放权,有利益可图,自然会不由自主的心动。
森鸥外早就算到了锦户舞会用打钱的方式去说服别人,但问题是他指派的任务目标,是个贪得无厌的刺头。
就是给出天价,他们也会一直往上加价,永无止境。
原本想动用中原中也去踏平它,但偏偏又处在武器库的核心位置,比较棘手。而且对方还掌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被逼得太狠没准会落得鱼死网破。
损人不利己的下场是信奉最优解的森鸥外最不喜欢看到的局面。
“哦小舞竟然会想到这样的办法”
翻开下一页的公函,上面详细记录了锦户舞与对方谈判的过程。
锦户舞知道对方性格贪婪,没有立刻去找他们,而是去找了他们的对家,开出了一百亿的天文数字,并且当场转账,存在了给对方准备的储备金里。
对家也贪婪,已经是天文数字了,还想继续狮子大开口。
锦户舞气定神闲地喝完一杯茶,又将一百亿,十亿十亿地转了回来。
对家“一百五十亿。”
锦户舞“九十亿。”
对家“一百四十亿。”
锦户舞“六十亿。”
对家在降到一百亿时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锦户舞已经降到了十亿。
十亿,是森鸥外原本想开出的价格。
谈判最后很显然破裂了,锦户舞一分也没有留给对方。
然后她去找了原本要找的endist,这个组织有意投诚港口afia,并献上自己的核心武器,但价钱上一直在犹豫。
他们知道锦户舞与他们的对家谈判破裂了,因此在她开价一百亿时,立刻就同意了。
多说一句话都会使得价钱变少,傻子才会开口。
十亿由港口afia出,剩下的九十亿,由她个人出。
森鸥外十分满意。
他坐在首领的座椅上,双手交叠撑在下颌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对比,就永远不知道满足。”
“如果我是endist的头目,得不到我想要的价格,那我宁愿不卖。”锦户舞虽然用了这种很狗的方式令对方上当了,但她还是不认同那种价值观。
“不卖的话就无利可图,一分钱的利益也没有。”森鸥外提醒道,“还有可能被afia视为眼中钉除去,就像bby组织那样。”
bby是endist的对家,也是锦户舞最先找的炮灰组织。在与afia谈判破裂后,已经被中原中也和他的部下武力平叛了。这也是给endist的血淋淋的案例。
一软一硬,蜜糖与鞭子并施,才是森鸥外完整的计划。
“利益是最重要的吗”锦户舞不假思索地问道。
呃,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对利益至上的屑老板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渗透到了他的每一项决定中。
“这句话说得不对。”
竟然是否认的答案。
见鬼了吧。
“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利益,而是最大化的利益。”森鸥外垂下双手,像小学生上课听讲一样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望着她说,“小舞,我希望afia能变好,变成我理想中最美好的样子。”
理想中最美好的样子。
锦户舞怔怔地望着他。
森鸥外认真起来的时候,紫红色的眼眸里不仅全然看不到算计,竟然涌出了小男孩特有的清澈纯净。
也对,毕竟他在谈论的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港口afia。
“你理想中的样子,要付出多少人的牺牲呢”她轻声问道。
邪恶的人为了实现目标选择牺牲别人,善良的人为了实现目标选择牺牲自己,但森鸥外不在这两者之中。
他为了实现目标,什么都能放弃,谁都能牺牲,包括他自己。
“全看小舞的意思了。”森鸥外微笑,“你愿意帮我吗”
他语气柔和,午后的办公室里,嗓音被阳光浸染出几分情人般的暧昧低沉,说出的话却带着直截了当的威胁。
你不愿意帮我,那必然有人要牺牲。
锦户舞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黑色的卡片。
算了。
这人疯批起来,不知道会做出怎么样危险的事。以前她就见识过,更别说又过了这么多年。
异能营业许可证本身对自己就没什么用,上交给afia也无妨。况且这样也算帮到了中原中也这也是他珍视的组织。
“这个可以送给您,但是,”锦户舞也不是吃素的,没道理一点好处都不沾,“我也有想要的东西,森首领愿意帮我吗”
转眼之间,就把刚才的话还了回去。
森鸥外摇摇头“作为首领,无法帮你。”
锦户舞“”
森鸥外又说“作为我自己,倒是可以帮你。”
首领和你自己不是同一个人吗
“叫我的名字,我就给你。”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有人先缓过来了。
“私自叫首领的名讳是大不敬,但既然您这么说了”锦户舞将手里的黑色卡片放到了桌上,并将它推到了对方的手边,“森鸥外,把东西给我。”
森鸥外叹气“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让你叫这个。”
他没有收下异能开业许可证,也没有交出仁者之言。
锦户舞抿着嘴唇,像要放弃即将到手的宝石一样,也不愿说出那个已经久远到印象模糊的名字。
森林太郎。
面前的人,怎么配再叫这个名字
回忆里的森林太郎和她是两种人,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锦户舞小时候是个很糟心的小孩,不仅会说咒骂别人的话,还特别的不善良。
她的父亲野心勃勃,整天忙于事业,兄长锦户优又与她王不见王,互相看不顺眼。
森林太郎作为家庭医生来到锦户家的那天,在午后的花园里见到了她
一个穿着红色洋裙的金发女孩,光着双脚在花园里奔跑,四周都是香花和蝴蝶。
她跑得极快,像是一阵风,脸上汗涔涔的,还带着红晕。
他觉得她几乎快要飞起来了,她却偏过头朝他挥了挥手。
“嗨,帅哥”
“小心”
森林太郎的提醒终究慢了半拍,她一头撞在了树上,睁着一双光芒闪闪的眼睛,就那么昏了过去。
那是一棵百年大树,锦户舞受伤不轻,撞出了脑震荡,被罚卧床休息,不许出去玩,不许看电视。
挨了父亲的骂,还失去了很多快乐,她气得差点蹿上天花板。
“小舞小姐,想听故事吗”
这是森林太郎对锦户舞说的第一句话。
他还拿出了一个兔子形状的小糖人,那是他家乡鹿足郡的特产,对锦户舞这种在大都市长大的女孩,应该是稀罕物。
锦户舞对童话故事不感兴趣,但看到糖人果然两眼放光,吃完了之后就鼓着腮帮子,在他的故事声中自娱自乐。
她在嘴里存了一口气,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边腮帮子时,气就跑到了右边腮帮子,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右边腮帮子时,气就跑到了左边腮帮子。
两只手一起贴上时,气就跑了出来,她歪头朝他笑。
那笑容太过无忧,根本不像是一个遭遇了脑震荡和禁足的孩子。
森林太郎也笑了。
于是他们成了朋友。最好的朋友。
她经常爬上树,头朝下栽下来;她跳到小河里游泳,爬上来时全身都挂着水草;还经常在书上涂鸦一只骷髅头,然后冷不防拿给他吓人不,林太郎
全世界好像都觉得她不好,不够优秀,顽劣,没有教养。只有他看得到她的可爱。
他循循善诱,引导她一步一步成长。锦户舞上树掏鸟窝时,他搭把幼鸟又放回去。她欺负落水的麻雀时,他用毛巾擦干了麻雀身上的水。
他是医生,医者有仁心,他除了给锦户家当家庭医生,还时常出去义诊。
他对待每一条生命都很严肃。也很虔诚。
“小舞,你要记得,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麻雀也算生命”
“它们也有自己的同伴,以后不要欺负它们。”
“噢。”
如果说锦户舞的理想是夏油杰给的,那么她的品性就是森林太郎给的。
她被教好了,学会了礼仪,学会了谦让,学会了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别人。
并且没有再坏下去。
仁者之言是她第一颗送出的宝石,金色的,像阳光,异常美丽。
没有人比森林太郎更与它相配了。
她对他始终挂念,甚至后来森林太郎辗转去了军营,她也拜托五条悟抱她去拜访他。
军营里充斥着大量的咒灵,全部都是在战争中产生的。
大部分竟然是因为诅咒森林太郎而产生的。
一个医生,来到军营抢救伤者,却制造出了传说中的不死军团,让很多人沦为战争机器,在反复死亡中精神崩溃。
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自然导致了仁者之言的失格。
锦户舞不是很能理解。
“他自己跟我说过,生命是无价的,这样做和玩弄人命有什么区别他忘记他是怎么教我的了吗”她纠结的想要撞墙。
五条悟是怎么回答她的
“战争必然会有所牺牲,这个牺牲,要么是人命,要么是人权,看起来他选择的是牺牲人权。立场不同,我无法评价。但是,你能转变思想,他也能。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一成不变的童话故事,回去了,小鬼。”
然后五条悟把她带了回去。
原来森林太郎不是去济世救人的。
他不是她的榜样了。
他不是好人了,他甚至不再是医生,他到底是什么她没法定义。
后来战争还是输了。
她没有机会问他,即使变成自己最先反对的那种人,也没有改变战争的结局,这样,也不后悔吗
森林太郎。
林太郎。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只剩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还会这样叫他。
“小舞,我很想听。”他嘴角一牵,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亮晶晶的眼神,衬着唇边清浅的笑容,“你一定还记得。”
记得是记得,但是,有什么用
跟任何导致宝石失格的人打感情牌。
因为他们已经放弃了自身当初闪光的品格,选择了另外的东西。
“既然你擅长最优解,那我就给你两个选择。”
锦户舞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第一个选择,我叫你的原名,但你什么也别想得到了。第二个选择,我永远只叫你首领,但我可以给你一百亿,据我所知,你没有这么多钱,而我余额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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