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之后,我的假期结束,森鸥外给我安排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是协助港口afia的年轻干部中原中也远赴英国伦敦完成一场交易。
预计出差十天,也许会更久。
夏油杰暂时没去找工作,留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家伙。
他是个非常称职的爸爸,从孩子出生开始,就是他在带了。夏溪身体不好,又爱哭闹,三天两头生病,没少折腾。
最严重的一次是夏溪得了肺炎,必须要住院接受治疗,还得和朝颜分开照顾。
我去医院送东西,看到夏油杰站在走廊里,隔着一层透明玻璃,观察输完液正在睡觉的夏溪。
小小的一团,因为肺炎而有些气喘,艰难地康复着。
“她会不会冷”
夏油杰接过我手里的便当盒,打开也没心情吃,话题全是关于孩子的。
我指了指里面的墙壁“不会冷,你看室内温度计。”
“她会不会害怕”
“小孩子还不知道害怕。”我说的是实话,毕竟我是对世界有了认知以后才开始知道害怕的。
“她知道的。”夏油杰反驳道,“她刚才一直在看我,她很希望我能进去陪她。”
我“”
我“好吧,你说的都对,但是你先吃饭吧。”
夏油杰没吃两口,又开始问朝颜的情况。
菜菜子舍不得夏油杰太辛苦,放弃了休假,在家里帮忙照顾朝颜,虽然相对夏溪,朝颜好带多了,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幼崽,需要随时看护。
“我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把我带大的。”夏油杰突然提到了他的父母,“我比夏溪难带多了,我爸说我发烧差点把大脑烧坏,那时候我才一岁”
我一直避着不提,他自己提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该责骂,还是该安慰呢
都很难。
“别废话了,快点吃饭。”我催着他赶紧吃饭,“不新鲜就不好吃了。”
父母和孩子的缘分,其实很难像手链那样断掉。
即便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拆开那条手链,到最后一刻它们还是吊住了夏油杰,撑了好久才断掉,并且没让他当场摔死。
某种意义而言,他们不仅没有放弃夏油杰,甚至还保护了他。
只是这些,我都不能再对夏油杰讲。
或许还要很长时间,才能跟他提起他的父母。
夏溪住院一周,夏油杰瘦了四斤,憔悴了一大圈,胡子拉渣,像个大叔。
好在那次之后,夏溪的身体就逐渐变好了。
两个孩子长开了,软软糯糯的,一点也不像水猴子了。发色和眸色都遗传夏油杰,眼型却遗传了我,夏油家的小眼基因被彻底稀释掉了。
夏油杰对孩子很有耐心,除了照顾小的,也坚持每天给菜菜子和美美子读她们爱听的睡前童话,洗澡之前陪贤治在楼下玩摔跤,把每个孩子都养得很精细。
原来,他才是织田作之助。
一瞬间,锦户舞竟产生了一种追星成功的错觉。
织田作之助与中原中也在外貌上完全不同,头发的红与眼睛的蓝,也不是同一种。
谁知道会被误传成是一个人呢
现在想来,真叫人哭笑不得。
见对方紧盯着自己,织田作之助没有直接跨进森鸥外的办公室,而是礼貌地询问道“请问,你有事吗”
“不,没有。织田先生,祝你工作愉快。”锦户舞心情不错,朝他笑了笑,转过身离开了。
送出去的钱和礼物,她当然不会再要回来了。
毕竟对余额无限来说,连洒洒水都算不上。
再者,虽然织田作之助不是她要找的人,但听说他在龙头战争中收养了五名孤儿,还是很让人敬佩的。
说起来,她自己也是在龙头战争中变成孤儿的,对此,深有感触。
锦户舞本以为和这位姓织田的青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却在下班后,意外的被对方登门拜访了。
“您就是锦户舞小姐”青年甚至用上了敬语。
他背了一个大麻袋。
但是麻袋太大了,没能被拉进门,只能暂时放在过道里。时不时,他还会回过头看一眼,防止麻袋被对门的住户偷走。
麻袋里都是现金,锦户舞送的一亿五千万,他一分都没动。
锦户舞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支在下巴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她刚泡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安室透在帮她吹头发。
这位“失去”波罗咖啡店工作的金发青年,以租房到期为由,委婉的卖惨,搬进了她买下的公寓,在结束酒吧的工作之余,顺带照料起她的饮食起居。
坂本十分反对,但锦户舞坚持让安室透留下了。
原因无他,安室透照顾人的本领一点也不输于坂本,应该说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坂本做的还好。
安室透擅长烹饪,尤其擅长制作甜食,这简直掐住了锦户舞的死穴。
他俊朗又体贴,声线优美,富有磁性,会念莎士比亚的长诗,懂得说赞美人的话,时常哄得锦户舞心花怒放。
但她并不算是色令智昏的人,她知道对方一定有目的。要是什么都不图,那才让人不得不防。
她有什么呢无非是钱。说的完整点,是余额无限。
“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她不止一次地对安室透这么说。
手表、房子、车子,她列举了很多种,但回答她的,都是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
对方总是犹豫,最后才鼓起勇气回答。
“想像织田先生那样,得到锦小姐的垂青。”
名为害羞的情绪,被已经快三十岁的安室透演绎的很好,像个十五六岁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年。
简而言之,就是
爱我吧,富婆。
“那你估计什么都得不到了。”
富婆有钱,但是富婆没有感情。
锦户舞继续享受着安室透带来的便利,报酬照样让人打到对方的账户里。
她收回思绪,平静地看着来还钱的织田作之助。
有种微妙的感觉。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拒绝了她给钱的男人。
中原中也一个,安室透算一个,再加上织田作之助一个。
很好,再来一个正好凑一桌麻将。
吹风机的声音始终响着,织田作之助几次张口,发现声音都会被覆盖得不清不楚,便安静地站着等。
不多久,安室透帮锦户舞吹干了头发。
他是个很懂分寸的人,知道锦户舞在和别人交谈时不喜欢他在场,收好吹风机后就回了房间偷听。
“您就是锦户舞小姐”红发青年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对,我是。”锦户舞玩味地看着青年,偏要装出不懂的样子,“织田先生,你找我有事”
“锦户小姐,是您打了一笔钱给我,还有那些礼物,以及这些现金”
“对。”
“我,无功不受禄。”
青年木讷的样子在平常人看来不算有趣,但锦户舞却觉得有点意思。
“你性格挺不错的,这就是功。”锦户舞换了一个坐姿,朝他歪了歪头,“收下吧,抚养孩子挺辛苦的。”尤其对方还有五个孩子。
“不辛苦,他们都很乖,而且,我有自己的工作,我能养活他们。”青年又一次拒绝了,“现金都在这里了,账户上的钱我会委托朋友帮忙转回去,那些礼物”
礼物其实是有些麻烦的。
锦户舞的礼物送到他家时,他正在港口afia本部像死狗一样的操劳,回到家才发现那人又送来了很多东西,有食物有玩具有新衣服。
孩子们已经拆过了,他们都很喜欢。
织田作之助不擅长花言巧语,不能像太宰治那样告诉孩子们,是散财童子送来给大家的礼物,他解释“人家送错了,要还回去。”
五个孩子都不想理他。
锦户舞送得太多了,全都是最贵最好的,连年纪最大的幸介,都舍不得放下最新款的游戏机了。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是天衣无缝,只能预知五六秒之后的事。
但他分明看到了,贪婪、不劳而获,那些负面的品格,在他疼爱珍视的孩子们身上,开始逐渐生长、蔓延。
天降的财富容易令人迷失自我,抛弃梦想,将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这也是很多中了大奖的人却没有好下场的原因。
织田作之助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他虽然贫困,却充实。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人,有朋友,有自己买得起的辣味咖喱和酒,还有一个最美好最美好的梦想。
要成为写的人。
他无法想通锦户舞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竟然连出版社都帮他安排好了。
那么即使他的书摆满全日本所有的书店,没有人去翻开,没有人真正欣赏他写的东西,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把陷入甜蜜礼物中的孩子们捆了起来,把他们拆开的礼物也都一件一件的,重新包好。
已经吃过的零食,他记下名字,上网搜价格,准备折现赔偿。
“织田作,你就是太较真了。”友人太宰治看得咂舌。
“太宰,这些东西不该属于我。”
“锦户小姐,已经动过的礼物,我会分期赔偿你的。”
知道那一块巧克力的价格就抵上他一天的工资时,织田作之助是有点心梗的。
这个月的生活费又要压缩了。
锦户舞安静地听完了青年的话,垂下了眼眸。
“如此,我倒是给织田先生添了麻烦。”
确实是麻烦。
织田作之助为了天降巨款奔波了很久,和孩子们闹了矛盾,还要提防小偷来他家偷钱,他已经几天没睡好,没有更新了。
但他脱口而出的话却是
“不麻烦。”
因为他看到锦户舞哭了。
是、是被他说哭了吗
她抱着膝盖,两只美丽的蓝眼睛里流下了眼泪,看上去十分委屈。
“锦户小姐,你,你没事吧”
织田作之助没有安慰异性的经验,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言行是不是偏激了。
“谢谢锦户小姐的好意,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工作,照顾好他们的。”
话已出口,又觉得自己嘴笨,别人什么都没说,他答应什么呢
锦户舞还在哭,那些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晶莹而轻捷地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柔软的睡衣上。
“锦户小姐”
“眼睫毛,”锦户舞突然开口说道,“掉到眼睛里了,两只都有。”
“啊。”
原来如此。
织田作之助抓了抓头发,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麻烦你,过来帮我吹一下。”
她的声音又低又软,尾音像片状的羽毛擦过皮肤那般轻柔。
“”
“很不舒服。”她皱起了眉。
“噢,好。”
他还是不擅长和少女接触。
这方面,只有太宰治有经验。
“原来织田先生,”锦户舞淡声说,“竟然还用玫瑰花味的唇膏啊。”
啊这。
那是港口afia年会上抽到的十等奖,早就扔给孩子们玩了,他在出门前蹲下系鞋带,咲乐趁机涂在他的嘴唇上的。
老实说,他宁愿抽到十一等奖的一袋大米。
在虚虚地托住锦户舞的下巴,轻轻吹了吹她的眼睛时,织田作之助整个人的脑子都是懵的。
他笔下也有过少女,她们贫穷而坚强,有梦想当翅膀,活得满足而虔诚。
想要的一切都得自己去努力,没有不劳而获这种东西的存在。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写一写面前的人。
日本的首富小姐,她会有什么梦想呢
织田作之助没有办法判断眼睫毛有没有吹出来,光线太暗了,但他很快看到锦户舞的眼泪停住了。
中原中也醉眼朦胧地嘀咕“喂,回去别跟你丈夫说是我教你抽烟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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