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勉久违地睡了一觉,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也是站在万米之上的高空,四方山呼海啸,白色的太阳高悬头顶,被数不清数量的人群包围。他似乎手中提着一把剑, 孤零零地站在场地中央,被刺目的日光晃得头昏脑胀, 兵戟相交的清脆响声在四面八方响起,远处钟声和狗吠有一搭没一搭地传来,不管是对朋友的记忆还是对亲人的记忆都很模糊, 视线聚焦点上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
然后他陡然惊醒, 发现自己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窗户还开着,晚风一吹冷得人一个激灵。
而后,仿佛是昨日的场景的重现。
温勉腰间依旧别着一把剑,这是霜旻峰峰主连涂的藏货, 如果不是温勉恰巧在燕台集上没了武器, 还不可能从她手中敲到这样的珍藏。剑身细长呈雪白色,在阳光下偶尔会反射出一种近乎五彩斑斓的色彩, 除了足够坚固之外据说还有迷惑人心的特效总之都是些攻击力的副产物, 温勉估算自己战力的时候也不会将这点偶然因素考虑其中。
镜月阁经过了短暂的商议, 暂时是决定抽签结果不变,而将淘汰制改为积分制。
不管怎么说,公信力这种东西一旦缺失是很难弥补的,哪怕主办方做出了再多的保证, 人们依旧对于抽签系统和修改之后的赛制秉持怀疑态度,再加上之前几轮被淘汰的修士并不甘心自己成为赛制修改的牺牲品,纷纷表示需要增加复活赛制度,给被淘汰的参赛者多一次机会。
今天燕台集外的战场也是硝烟弥漫一片狼藉。
尽管各种消息雪花般堆满了温勉的案头,他对此却并不怎么关心。
眼下他注意力只放在了一个地方。
纪拓向他行了一礼,语气温和“温道友,好久不见。”
远处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并不能传达到位于中央地带的赛场上,但是温勉却能想象得出关注这场比赛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们为这缺乏味的开场感到不满,对于他和纪拓的相识充满了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谁会赢得这场比赛,输家又将获得怎样的结局
而场上的对决从不会因为旁观者的意志而改变结果。
温勉依旧微笑着,礼貌且疏离地回应道“好久不见,请。”
这场比赛注定和温勉梦中的场景、和原本世界线上的经历有所不同。不单是因为两个人现在站在元婴期的赛场上,更因为纪拓由于境界突破的过程太过急切,以至于根基不稳,不得不改变通常扮猪吃老虎或者稳重求胜的战术,改为该怎么形容,如果这是现代漫画家笔下的热血漫的话,纪拓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等到被按在地上摩擦个半死直到人人都以为他会输掉的时候、突然绝地反击的类型。
这其中有着对手轻敌、时机把握精确以及纪拓掩藏住的手段层出不穷等多种因素,不过随着他打比赛的次数越来越多,人人都知道浣剑门这位临场突破改换赛场的年轻人不是好相与的对象,对手对他防备愈深,他越难以以这种手段取胜。
眼下和温勉对战,就是他不得不改换手段的终场时刻。
纪拓曾经对温勉有过一点真心实意吗
恐怕没有。
但若说他一点也不重视温勉,那绝对是在瞎扯。
这世上曾经最了解温勉的人,是纪拓。所以他深切地知道,温勉掩藏在温柔寡断又习惯性依赖他人的表象之下的、那些不可忽视的细微特质。尤其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轻视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就是在自寻死路。
现在重来一次,不光是他自己,温勉因为成长经历的不同,似乎也已经和过去天差地别。
具体而言,就是覆盖在温勉外侧的那一层被平和与温暖精心培养出来的保护壳,终于被凛冽的风霜摧剐殆尽,让里面的人直面生活的艰难与苦难的同时,将得到的力量与刀锋握在手中。
只能静待屠戮的绵羊终于学着举起了屠刀,这对于觊觎他的刽子手来说将是多么不幸的一个消息。
也正是因此,纪拓选择抛出自己的另一个底牌他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绝不能因为和温勉对战失败就退出燕台集的比赛。
他的计划周详,无论是对于他人还是自己,都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只是没想到竟然人生中不止一次,他还能在这战场上看见温勉。这片土地的过去上一世流淌了太多人的血,包括温勉,甚至包括他自己。兜兜转转几十年过去,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饶是纪拓也不由得升起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那么,到底谁会赢
温勉不是个计划控,也没有时间弄一些花里胡哨的骚操作。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稳扎稳打,练习的时候又有贺惊帆这么一个外挂,可谓博众家之所长。再加上身为黄鹤楼楼主见多识广,因为系统分发的楼主马甲对于大乘期境界的理解远胜旁人,最终成为了一个单看每一项都不能称为惊世之奇才、但你就是打不过的对手。
纪拓看过温勉的比赛录像。
他第一场比赛用剑、打到一半剑没了可以徒手或用扇子做武器。第二场比赛的时候有过将倒下来的装饰用石柱当作棍子抡的经历、机缘巧合夺过对手手中的长刀之后耍了两下也有模有样杀伤力不小。第三场比赛的时候武器依然没到账,用的是从同门师姐手里借来的峨嵋刺,绝对是上佳材料,就是握在温勉手里显得哪里不对
后来便是统一用剑了。
当时跟纪拓一起旁观温勉比赛录像的一浣剑门修士表示对上他的话我还是弃权直接回老家算了。
有长项并不恐怖,没有缺点和漏洞才恐怖。
纪拓现在就是无处着手的感觉。
温勉实力比他强很多吗
其实也没有,大家都是元婴初期。如果说温勉经常披着大乘期的马甲比较有优势,纪拓还是直接从大乘期掉下来的呢大家都是手中有挂的人,并不能从等级这种肤浅的角度谈论高下。
众所周知,同一个账号,在大佬手里和在咸鱼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纪拓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眼前这个温勉和别人战斗的方式,真的很像是上一世的贺惊帆啊
“砰”地一声,纪拓手里的宽刃剑和温勉剑刃相撞,摩擦开来的时候边缘升腾起一连串细小却明亮的火花。
细长而有着玉石质地的长剑在日光下白的仿佛在发光,有一道彩虹般的色彩在力道卸掉前转瞬即逝。
温勉看着对手的目光很沉凝。
“这不会是你的全部手段吧”他忽然开口说道,“你难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背后留一手”
纪拓喘息一声,站直了身体“难道你就尽全力了吗”
“是啊。”温勉笑了笑,调整了一下进攻的姿势,“我从来不低估对手。雄鹰搏兔,尚尽全力”
白色的光芒一闪,他甩了甩手腕,四散开的剑气将地面掀起直至水平面的三四米高,纪拓直接跳到了高处,踩着石柱才免于被尘土落了一身的境地。然而还不等对手站稳,温勉下一道攻击已经紧跟而上,频率说不上高,但力道惊人直击要害,纪拓连连后退近乎只剩招架之力,凭着直觉感到温勉有时候的攻击方式并不像用剑反倒像是在使刀。
从这个角度而言,温勉确实没有保留实力。
纪拓目光闪了闪,一边寻觅着反击的余地像后退的同时,一边伸手向着自己腰间探去。
燕台集不允许额外携带攻击辅助物品,诸如辅助性质的法宝或者回复治疗用灵药,但总归还是给那些以偷袭和暗器以及毒药等为主要攻击手段的修士留了一条活路。具体的审核制度极其复杂而且逐年都在随着新发明的添加而修改,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年都有不同的人尝试着钻规则的漏洞。
温勉毫不怀疑纪拓在这方面的天分。
他条件反射的收起攻击拉开距离,却发现纪拓仅仅是虚晃一下,也趁此机会后退出很远,空闲着的左手往自己剑刃上一抹。
血红色的液体出现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温勉怔了一瞬,突然也不急着抢攻了,站在原地笑道“你这把武器是从哪来的原来燕台集不禁止使用魔修祭练的武器吗”
他虽然是提问,语气却很肯定。
因为忙人多忘事的楼主大人突然想起,这把剑以前还进过黄鹤楼的收藏柜,后来多次辗转,没想到竟然跑到了纪拓手上。
如果不考虑原本世界线的纠葛和惊雀野注定为敌,纪拓还真算是个给黄鹤楼了大笔资金的好客户。
场地外有眼光的人不在少数,观众席霎时间喧哗起来,人人都争论着这样的装备到底符不符合规章制度。
纪拓作为当事人,反而很冷静“没有明文规定说不可以。”
他手心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手中的剑仿佛饿了很多年的样子,随着人类鲜血的注入如饥似渴地吞食,转眼间变得鲜活了许多,连上面的花纹都有生命的虫豸一般蠕动起来,让正常人看见了都觉得恶心。
“听说这东西要是吞噬了一整个活人的血肉会改换形态。”纪拓说,“但是由于我也不是魔修,所以仅仅停留在听说的层面不知道它的完全体会是是怎样的样貌。”
温勉“你很好奇吗”
其实我见过的。
大概就是某一次楼里处置敌人吧剑和受伤濒死的人被一群懒得亲自动手又好奇魔剑传说的修士关在了一起。温勉当时也不在场,后来听描述说,亲眼见证那一幕的一个人也没活下来。被呈到温勉面前的是一个隐约中甚至能看出无数人类面孔的肉瘤聚合体,有着武器的基本外形,只是实际上已经近乎生物了。
毫无疑问是一柄强大但恶心到没人想用的东西。
后来被不缺宝贝的黄鹤楼直接转卖了。
那柄剑放在收藏柜里的时间有点久,有那么一段时间饿的奄奄一息,看见温勉就像小狗一样迫不及待地蹭过来想要讨食吃,就好像它知道谁才是有权利做主导的样子。然而被温勉没忍住暴打两次之后就蔫了,老老实实躺着直到被卖掉,临走前还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
也不知道它今日见到了旧主人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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