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义去找六皇子楚文轩的时候,正看到楚文轩倚着小榭的栏杆发呆。
楚文轩的皮相很好, 毕竟母亲是燕国宠冠后宫的贵妃, 而楚文轩的父皇, 经过这么多代美人基因的筛选, 再难看的基因也被这些貌美的基因覆盖替代了,更遑论燕国初代国君也是难得一见的英俊儿郎。
然而认识这位六皇子的都会觉得, 六皇子的草包的内里简直就是浪费了他的脸。
但至少楚文轩安静站在原地不说话的时候, 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楚景义喜欢少年不假, 不过实质上他爱的是美人。
“皇侄。”楚景义走到六皇子身旁的时候,六皇子还在发呆, 以至于楚景义不得干咳一声以作提醒。
没有回应。
此刻楚景义才彻底看清了他这位皇侄的相貌。与六皇子的父皇不同, 楚文轩同时遗传了母亲的貌美与艳丽, 脸庞更秀气一些。又因为常年不锻炼,花天酒地,身体都虚掉了, 近看颇有几分病弱美人之感。
想到此, 楚景义脑中不期然的出现了萧魄命的那张脸。
单看骨相, 萧魄命绝对是美人中的绝色,只是可惜脸色蜡黄,一副痨病鬼之相,硬生生的拖垮了他的好相貌。
没有得到六皇子的回应, 楚景义难得耐心也被耗尽,他将令牌重重的放到了身旁的石桌上,瞬间周围的侍女仆从跪了一地。
大抵是小榭众人的声音终于惊动了楚文轩, 楚文轩仅仅瞥了楚景义一眼,复又看向湖面。
被如此无视,饶是城府深如楚景义也不免发怒了。
“这块令牌是今日捕快在一桩命案现场发现的。”楚景义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十分公事公办。
“来人。”楚景义话音刚落,一个护卫立刻便从小榭亭子外走了进来。
“带一队护卫来守在六殿下寝宫外,保护六殿下安全,若有可疑人等接近格杀勿论,若再让贼人接近扰了六殿下清净唯你们是问。”楚景义扔下这两句话,拂袖而去。
楚景义走出楚文轩的寝殿之后,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实际上这块令牌出现在福春楼,他内心的疑惑比其他人只多不少。他的确准备处理楚文轩,但这件事却绝对不可以发生在西胪地区,他的治下。
楚景义回到书房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饭,他刚进入书房就见到一个面容清丽极美的妙龄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妾身给王爷请安。”若黄莺出谷的声音响起,楚景义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女人是他出城前一个富商敬献的女儿。因为身材姣好面容更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他也宠了一小段时间。
目光扫过桌案上的食盒,楚景义了然。
见到楚景义注意到了食盒,女子面色一喜,随后就听到楚景义冷淡的声音响起。
“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可怜的女子被拖下去的时候甚至被卸了下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
食盒同样被侍卫清理出去,楚景义这才招来了暗卫,下令彻查令牌一事。等暗卫领命退下之后,楚景义捏了捏手中的杯盏,随即又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楚景义办公的书房很大,墙面前的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本。
此刻的楚景义正站在之前招待萧魄命落座的地方,虽然还是下午,整个房间却显得清冷冰寒。
楚景义绕过了他办公桌椅之后的屏风,若是萧魄命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屏风的遮挡书房被隔出了另一个小空间,而与楚景义的椅子相隔一面屏风的地方,摆放着一尊金色雕像。
雕像三神合一,眼睛更是可怖的红色,在昏暗的小空间里,一片猩红。
这尊雕像比起萧魄命之前在那个商队临时落脚的村长家看到的雕像要更加细致,栩栩如生的神态,好像随时都能活过来用獠牙撕碎周围所有人的脖子。
傍晚时分,太阳西下,伏天已经结束,即使太阳还未落山,气温已经开始转凉。
君少殇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子对面,吃饭还需要师尊帮忙的颜若流。
颜若流筷子用的不稳,师尊替他夹菜,颜若流吃了菠菜,师尊夸他懂事不挑食。颜若流年纪太小椅子桌子太高坐不稳,师尊让他挨着坐。
只听啪的一声,萧魄命循声看过去,就看到君少殇不小心将筷子掉在了地上。
“少殇”见到小孩有些反常,萧魄命问了一句。
今日回房的时候萧魄命发现君少殇还没回来,问了路去找人,结果在花园里正巧碰到快要晕过去的小孩。萧魄命还以为小孩被虐待了,结果将君少殇带回来一看,就见到了一直被小孩掩饰着的还未好透的伤痕。
虽然下午的时候萧魄命帮君少殇上了药,但想到小孩今天都因为这些伤晕过去了,不免有些担心。
“怎么了,少殇哥哥是不喜欢这些菜吗”颜若流看着君少殇奶声奶气的关心道。
听到那句少殇哥哥君少殇震了震,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颜若流的这句话不仅恶心到了君少殇,更把他自己恶心的不清。迦楼鸿蒙都潜到水底,不去看这伤眼的一幕,更不想听灾难一般的对话。迦楼鸿蒙吐着泡泡,再一次体会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迦楼鸿蒙赫然觉得他幼年记忆不那么清晰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上辈子君少殇与颜若流回忆起他们幼年时的称呼,会是个什么表情。
与在场心思各异的家伙不同,见到眼前兄友弟恭的一幕,萧魄命心情还不错。他揉了揉颜若流的头发,揶揄了一句“你少殇哥哥可没有你懂事,他一点菠菜都不吃的。”
虽然萧魄命自己也挑食就是了。
再次听到那句少殇哥哥,而且还是从师尊那儿听到,颜若流难得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再度被那四个字恶心到了之后,颜若流仿佛得到了免疫抗性。
“那我帮少殇哥哥吃掉菠菜。”乖巧软糯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颜若流甚至还将筷子伸到了君少殇面前的盘子上。
而这时,侍女也将换下来的干净筷子递给了君少殇。
说实话,在知道君少殇讨厌菠菜的时候,萧魄命除了无语的想笑之外,却也松了口气。自捡到君少殇开始,君少殇就太过懂事,如同一架完美精致的机器,萧魄命看不透君少殇在想什么。然而发现君少殇挑食之后,才真实感觉到君少殇也是个孩子,只是过于懂事了一些。
这种心情就像萧魄命在上辈子看过的一本里,那本的男配是校园男神十分完美,哪怕身在秘密组织也是年轻一辈中顶尖的存在,直到主角知道男配被人在蛀牙里安装了一颗窃听器,这个人在主角心中才真正鲜明亲和起来。
夜幕降临,萧魄命第一次对睡在哪里感到头疼。
还穿着君少殇旧衣服的颜若流正抱着枕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因为是夏季,客房里准备的枕头原是瓷枕这种特别硬的枕头,只是萧魄命很不习惯才换成了普通的绣花枕头。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绣花枕头,萧魄命也睡得不是很习惯。在草庐里他的枕头是托了山下李家村尾大娘帮他做的。
萧魄命原打算自己做枕头,毕竟他已经足够受到李家村乡亲的关照了,可无奈他真的没有一点缝纫上的天赋。
颜若流抱着方方正正的枕头,枕头几乎有他一半高,看上去有些滑稽。
等回了草庐也请大娘替小孩做一个枕头吧。萧魄命如是想到,而比起颜若流,更让萧魄命头疼的却是君少殇。
就如刚才洗澡的时候,萧魄命考虑到颜若流年纪尚小,而且身上还有伤,便决定一块洗了,洗完了也方便他帮小孩上药。
结果君少殇执拗的要加入进来,承贤王府的浴桶虽大,但确实周转不开,以至于最后还是侍女帮小豆丁颜若流洗的澡。
但是到了睡觉的时候,矛盾彻底被激发了。
小豆丁颜若流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萧魄命的枕头在房间里眼巴巴的看着萧魄命,想要说什么不言而喻。而一向听话懂事的大豆丁君少殇则亦步亦趋的跟着萧魄命,萧魄命想要劝说大豆丁回自己房里的时候,一对上君少殇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能这么厚此薄彼。
明明君少殇的表情还是如以前那般,像个小大人似得没有表情,但萧魄命莫名的就看懂了君少殇的意思。
萧魄命揉了揉额角,客房的床很大,挤上三个人,何况其中两人还是小孩并没有问题,但萧魄命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的,而且他的睡相也不是很好,实在是不太适合与两个孩子一块挤。
泥鳅浮上水面看着这一幕,摆了摆尾巴,他也想和师尊一起睡。
最后萧魄命还是想了个好办法,他把他的房间让给了两个小孩,虎着脸把两个小孩赶到床上,替他们盖好被子,自己拿着泥鳅的鱼缸去君少殇的房间了。
烛火被熄灭,月光从窗户倾泻而下,为了防止两人晚上睡觉被晚风吹得感冒,萧魄命还关上了半扇窗。
躺在本是替君少殇准备的客房床上,枕着的枕头很硬,是冰凉的瓷枕,萧魄命这才想起其实他房里的绣花软枕也是君少殇让丫鬟们去换来的。
其实萧魄命今天并没有跑太多地方,最远的路程还是去了一趟距离此处好几条街外的福春楼,来回更是用马车的。
那位承贤王爷萧魄命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这位可是久经沙场的王爷。无论是打退北地蛮族不敢南下,还是每年秋冬交接之际清剿西边落枫山脉出山林骚扰百姓的妖兽,若非他已经是西胪地区的藩王,他所拥有的功绩都足够封侯了。
撇开楚景义疑似极有问题的个人生活作风不谈,楚景义绝对是一位雄主,至少在他的治下,大部分普通百姓都可以吃饱饭,哪怕是荒年,也很少会出现大规模卖儿卖女或者易子而食的现象。
而这一点,正式其他封地的藩王乃至燕国那位国君都做不到的。
萧魄命躺在床上,看着床边柱子上精美的浮雕,浮雕有鱼虫花鸟,萧魄命向来没有艺术细胞,但也觉得挺好看的。他闭上眼,下一秒还是睁开眼起身,将枕着的瓷枕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瓷枕碰到桌子发出了咚的一声,鱼缸里的泥鳅并没有被吓到,萧魄命看过去的时候泥鳅还从水中探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普通人若是骤然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会被吓到。然而萧魄命毕竟养了这泥鳅许久,当下也只是走近看了看。
直到这一刻,萧魄命才承认这大概不是一条泥鳅。
泥鳅应该也是鱼类的一众,所以它跳起来,它浮在水面,萧魄命都可以自欺欺人的觉得只是他太孤陋寡闻,以为泥鳅只会生活在淤泥之中。只是此刻泥鳅却半直立在水面,探出头来看着他。
这绝对不是一只泥鳅可以做到的事情。
月光洒在桌面上,鱼缸里,萧魄命垂眸看向泥鳅,直到这个时候萧魄命才发觉这条泥鳅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那么一些。并非是长胖了,而是泥鳅的身体长了几分,至少身长的比例超过了他印象中泥鳅。
同时萧魄命还发现,泥鳅的颜色也比他记忆中普通泥鳅鳞片的颜色要更深一些,如同上等的墨石,在月光下十分漂亮。
“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呢”萧魄命点了点迦楼鸿蒙头上的鼓包。
迦楼鸿蒙闻言骤然来了精神,他蹭了蹭师尊的指尖,尾巴尖转了转。
“黄鳝还是鳗鱼”萧魄命摸了摸泥鳅的胡须,幼龙体型太小,以至于他不小心擦过了位于下方的逆鳞。
听到师尊的这句嘀咕,迦楼鸿蒙简直要落下眼泪,随即师尊的拇指就擦过了他下巴下面的逆鳞,迦楼鸿蒙被这一刺激,顿时眼眶里的泪水就涌了出来,只是房间里光线太暗,而迦楼鸿蒙鳞片太黑,饶是五感比普通人灵敏太多的萧魄命也没注意到迦楼鸿蒙眼角的泪光。
其实在捡到这条泥鳅的时候,因为他头上畸形的鼓包,萧魄命也曾开玩笑般的想过这是不是一条幼龙,毕竟萧魄命上辈子也是看来不少网络的,只是这样的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且不说龙这种传说级别的生物是否真的存在,在萧魄命的印象中龙都是有爪子的,甚至古代帝皇还用爪子的数目来区分尊卑,比如五爪金龙四爪为蟒。
若泥鳅真的是条龙,为何没有小爪爪。
萧魄命也曾考虑过迦楼鸿蒙会不会是一条蛇,毕竟以萧魄命的审美来说,鸿蒙这条泥鳅可比普通的泥鳅甚至是蛇都漂亮帅气多了,但是蛇肯定没有胡须。
萧魄命拿起桌子上的糕点想要喂一喂泥鳅,然而后者已经恹恹地浮在了水面上。见状,萧魄命只以为泥鳅也要睡了,便将房间的烛火点燃,回到了客房的床上。
迦楼鸿蒙当然有小爪爪,只是身体太过年幼,爪爪都没长出来。不过就算伽罗鸿蒙真的长了小爪爪,萧魄命估计也会将他当做是娃娃鱼或者蝾螈之类的两栖动物。
床边的宫灯很亮,萧魄命将杯子卷在一块做成了一个大靠枕,虽然疲惫但他的精神还不错,毕竟这会儿大概就是晚上八点左右。他将放在外衣里的那本封面被烧焦的古书拿了出来,书中还夹了那一小簇银白色的狐狸毛。
晚风带着寒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胪城内的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熄灭,整个承贤王府也安静了下来,出去守夜的丫鬟仆从以及巡逻的护卫们,整个承贤王府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而楚景义的后院里,他的夫人、小妾们、男宠们在等待了许久都未见王爷有上门迹象之后,也都不甘不愿的熄灯了。
一片云彩随风飘来,遮住了清冷的月光,顿时整个承贤王府都笼罩在了黑暗里。而距离萧魄命房间不远的后花园里,一个黑影出现在了树林的阴影中。
黑影降落在距离后花园莲花池旁,是个全然由黑色雾气组成的人影。四下无人,黑影的动作便招摇了起来。
突然间一阵水声响起,黑影低头一看,一只京巴狗正翘着腿做液体标记,京巴狗做完液体标记之后又不满足,还扔了一颗椭圆形的炸弹,这才心满意足的摇了摇尾巴准备原路返回。
黑影盯着自己脚边的椭圆形炸弹,终于忍不住,顿时一阵黑雾包裹住了京巴狗,瞬间京巴狗就变成了一堆白骨散落进了旁边的湖水里。
估计明日京巴狗的主人,府上的刘侧妃就要去楚景义面前哭诉自己爱狗被某个善妒之人绑走了。
距离在莲花池不过几十米原本属于萧魄命的客房中,与萧魄命预想中的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全然不同,君少殇与颜若流分睡在床的两侧,两人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可以说能距离多远两人就距离多远。
若是萧魄命在此,肯定会头疼的发现这两个小孩都没有睡觉。
君少殇与颜若流几乎是一同起身,他们甚至都没有互相看一眼,君少殇穿鞋下床,而颜若流则打了哈欠抱着师尊的枕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而这个时候,那块鬼鬼祟祟的黑影也悄悄溜进了小院。
萧魄命所居住的招待客人的小院自然也是有奴仆守夜的。
花浦仁就是今天当值的下人。
实际上花浦仁与王府普通的下人还不一样,他并非是王府的家生子。半年前他留宿了一家黑店,正巧遇见之前准备诱拐君少殇的那一支独特的暗卫。
那一次那支暗卫也偷了个少年,不过少年性子刚烈亲眼见到一家上下十几口因为他被杀,而他逃跑不成大悲之下竟然自尽了。
花浦仁被少年自杀的举动吓了一跳,暴露了位置。花浦仁长相还算不错,又是娃娃脸显得嫩,于是暗卫黑衣人头领一合计,就把花浦仁抓了当做那个少年送到了楚景义的床上。
其实王府生活对花浦仁来说还算不错,进入王府之初,除了总有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命令他洗之外,吃住比之前风餐露宿要好得多。
只可惜在被送到楚景义床上的时候,面对这位王爷,花浦仁一紧张放了一个连环屁。花浦仁对天发誓,他那一天就被人喂了点稀粥,放的屁虽然响但绝对不臭,可惜楚王爷没有细究这个屁的真实内涵,花浦仁也从男宠破格降级为粗使小厮。
虽然暖床未遂,花浦仁也算是半个内眷,身份棘手,花浦仁便被管家打发到府上招待贵客用的客房处。而前些天六皇子楚文轩一行人正好入住。
甚少有人关顾的客房其实没有多少油水,两日前实在馋极了花浦仁忍不住溜进了房间想偷几个糕点,结果无意中撞见了六皇子与那个被叫做颜若流的孩子的大秘密。
花浦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只是那个颜若流瞥向他的那一眼实在是让他心惊肉跳,花浦仁连夜与小客房粗使小厮换了位置。第二日便听说六皇子那里有仆人不甚落水,尸体被拉去乱葬岗了。
小客房就是此刻萧魄命居住的地方。花浦仁心惊胆战的等了一晚,还没来得及庆祝,就看到萧魄命将那一尊煞神抱了回来。
花浦仁当时就给萧魄命跪了。于是今晚守夜的时候,他一直瞪大眼睛不让自己睡着,生怕不注意就被暴毙了。
可惜他这段时间都心惊胆战的不敢睡,今夜晚风微凉,足有好两天都没有睡觉的花浦仁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于是当那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悄悄溜进来的时候,花浦仁靠在墙角睡得正香。
那一团黑漆漆虚无的影子从花浦仁身边滑过的时候花浦仁只是翻了翻身,黑影露出一个明显嫌恶的表情,正当黑影犹豫要不要对他动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君少殇走了出来。
看见君少殇的第一眼,黑影眼前一亮,他贴着墙缝,正当他准备扑上去的时候,,抱着长枕头的颜若流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黑影看到颜若流顿时一喜,没有丝毫犹豫的换了个目标贴着墙与地面向着颜若流扑了过去。
而迈着小短腿的颜若流打了个哈欠,晶莹的生理性泪珠挂在了眼角,在即将被黑影扑倒的那一瞬间,颜若流脚步顿了顿,换了个方向。
颜若流绕过君少殇就要去推那间被萧魄命占据的属于君少殇客房的房门。
黑影因为颜若流的动作扑了个空,此刻天上的云彩被晚风吹开了一点,露出月亮的一角,在月光随着云层的流动即将照亮这座小院之时,黑影脸色一变瞬间扑向一旁的君少殇。
只是黑影的行动却失败了。
不知何时,黑影的一部分被君少殇踩在了脚下,完全动弹不得。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黑影之上,发出肉排放入热锅之上的滋滋声。黑影的气息顿时有些萎靡。
君少殇在黑影接近院落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不过在发觉它的目标是颜若流的时候就放任自流了。
君少殇没想到颜若流竟然会这么恰巧的避开。
不过纵然感到意外,君少殇还是在颜若流绕开的那一瞬间,踩住了黑影的一部分。
一切计划的刚刚好,看起来就像是黑影自己撞到君少殇脚下的,以至于黑影都以为这是个倒霉的巧合,只等着君少殇走向别的地方的时候重获自由。
君少殇微垂眼睑,此刻颜若流还站在房门口,房门关的太紧,年方六岁的颜若流力气太小推不开。
月亮再度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君少殇整个人漫在阴影里,眼神晦暗不清。
正当重新回到黑暗中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黑影准备直接对君少殇动手之际,君少殇突然动了,他抬脚面无表情的向着客房走过去。
黑影见状一喜,刚要包裹住君少殇的身体。然而下一秒,刚沾到君少殇的皮肤黑影就剧烈的挣扎起来,面容扭曲的想要逃跑。但是黑影却像是黏在了君少殇身上一样,即使再如何撕扯那些朦胧的黑雾样的阴影一点一点没入君少殇的皮肤里。
君少殇面无表情的走着,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黑影的变化一般。
不消一会儿,黑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变淡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而君少殇也走到了房间门口。
与此同时,在相隔整个后花园的楚景义的书房,在那个漂亮的翡翠屏风后,整个小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荡,连香炉都但是转瞬又恢复了平静,那一尊纯金打造的雕像上,最右侧的神像赫然裂开了一个小口。
君少殇推开房门,心脏中央那只因为某个蠢货的神魂碎片而苏醒的蛊虫开始活跃了起来,在吞下最后一口黑影之后,不满足的四处爬了爬。
君少殇垂眸,这个依靠吞噬他的修为寿命为生的东西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他面上不显,但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所幸夜色昏暗,而天下间唯一一个还会关心他的人还在安睡。
一阵风轻轻吹开床边的轻薄的罗帏,宫灯烛火明灭,照亮了萧魄命的脸。
此刻萧魄命枕着被子平稳的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看着这样的师尊,君少殇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空挡的地宫中,只能静静的看着棺材里的师尊发愣。
然而下一秒萧魄命一声模糊呓语打破了平静,君少殇回神,就看到他师尊闭着眼眉头微皱,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然而随后,萧魄命皱起的眉头又逐渐平复下来,君少殇也没注意到此刻他的眼中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心脏里那只虫子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的食物再度陷入了深眠的时候,君少殇吹熄了宫灯的烛火。
在烛光消失的那一瞬间,颜若流的小短腿终于爬上了床挨着师尊躺下了。
至于萧魄命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身旁多出了两个人是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刀疤男李三很郁闷,他觉得自己绝对与福春楼以及那个姓萧的八字不合。
原本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李老爷子与李耀宗先后入套,只等李老爷子命归西天,刀疤男李三拿着借据闯进福春楼,逼已经没有现钱流动的李家交出福春楼的房契地契。
为了这一天,赌坊甚至提前半年威逼利诱了给福春楼供应蔬菜鸡鸭鱼肉的菜贩子,以及整个胪城大小当铺。在去福春楼的当天,李三甚至还焚香沐浴,只希望将这件事最后做个漂漂亮亮的收尾。
结果却出了鬼。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等死、甚至按照原定计划昨夜就应该一命呜呼的李老头竟然爬起来了,幸好李老头把孙子看得比较重要,然而就在房契地契即将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半路又杀出了楚郡主,替李耀宗把欠款还了。
李老头人是姓萧的救的,钱是楚郡主看在姓萧的面子上出的。李三灰溜溜的回去复命,好不容易得到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内柔还是要把姓萧的带回来。
李三虽然知道姓萧的还会回福春楼,也猜到姓萧的会先在王府上多住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第二天福春楼出事了,姓萧的来了又走了,而那时候他还睡在温柔乡里。
李三正在王府外的一条街转来转去,他倒是想再派人盯梢注意萧魄命的动向,可是估计派去的手下还没接近王府就会被弓箭手射成筛子。
就在李三发愁之际,却瞥到街口之时,陡然间眼前一亮。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两个人,头上冰凉凉的,抓一抓还掉下来一只泥鳅是什么感觉
萧魄命表示他只想翻个白眼。
萧魄命醒来的动作瞬间惊醒了君少殇两人,君少殇醒来后就下床换衣服,他眼神清明动作更是一丝不苟,对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君少殇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理所当然的让萧魄命差点以为他昨晚换了房间的事是他在做梦。
相反,小豆丁颜若流抱着枕头坐起来的时候,双眼还有些懵懂,头发乱糟糟的,半眯着眼睛下一秒仿佛就要再度倒下去。
见此,萧魄命最后一点微词都没有了。萧魄命低头,看着盘成一大坨的泥鳅,这家伙从他的额头上掉到被子上也没有醒,若非那一动一动的尾巴,萧魄命简直要以为这家伙已经是只死泥鳅了。
所以这还是只长了胡子的蛇
萧魄命觉得这玩意儿就是来给他刷新世界观和下限的。
也许是其他不常见的物种。萧魄命想起上辈子看得自然科教节目,不确定的想。
比如说蜥蜴、壁虎、蝾螈、娃娃鱼之类的
萧魄命下床穿上衣服的时候,君少殇已经洗漱完毕,正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楚卓昭昨天安排过来负责他们生活的丫鬟们则有些无所适从。
萧魄命用茶水与盐水漱完口之后,没有忍住,直接揉乱了君少殇刚刚梳理好的头发,君少殇骤然遭遇黑手,疑惑地看向了萧魄命。
萧魄命干咳一声,继续洗漱。他总觉得再这么下去,等到君少殇长得和他差不多高的时候,他就可以提前养老了。到时候君少殇再做一个可以推着他走的轮椅,他也可以过上痴呆的生活。
而这时,萧魄命觉得衣袖一重,低头一看,就见到拉着他衣袖的颜若流靠着他睡得迷迷糊糊。
颜若流还穿着君少殇的衣服,他身上的伤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一旁服侍的丫鬟见状,想要去给萧魄命搭把手,然而丫鬟的手还未触及颜若流,颜若流便瞬时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向着萧魄命的身旁躲了躲,澄澈的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穿戴完毕从王府的后门溜了出来。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守夜睡着被抓包的花浦仁,王府规矩森严,如花浦仁这般正大光明偷懒还被管家撞见,一顿皮肉之苦是逃不掉的。
这几日萧魄命与花浦仁这个看起来很讨喜的小厮也算熟悉了,对上对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以及非常响亮夸张的哀嚎,萧魄命无奈出面将人带了出来。
也算间接免除了花浦仁的责罚。
因为楚景义以及楚卓昭父女二人的礼待,萧魄命在王府的地位还算不错,至少管家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花浦仁得知自己不用受罚的时候高兴地简直恨不能与萧魄命拜把子做共富贵的兄弟,然而下一秒当他发现这一次出门还要带上君少殇与颜若流的时候,恨不能时间倒退回到刚才那一刻,他必定不再乱喊乱叫安心接受惩罚。花浦仁简直想把刚才还沾沾自喜的自己给揍一顿。
花浦仁认得君少殇。
那还是在六皇子来到的那一天下午,听闻府上要召开宴会,整天只能在客房打扫卫生的花浦仁顿时心思活泛起来。
他倒是没有那种在宴会上给楚王爷留下深刻印象、重新获得楚王爷宠爱这么深刻的想法,实在是客房这边太过清贫,他想去蹭吃蹭喝。
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负责给客人斟酒布菜上菜的某个小厮因为误食了养马的马夫刘大爷治疗便秘的巴豆套餐,腹泻不止,花浦仁便十分好心的与他交换了这一晚的工作。
然而花浦仁负责的那一桌,正好是当晚君少殇因为一瞬间的恍神没收住剑式一剑劈开的桌子。
花浦仁负责的那位官员早就被花浦仁灌醉了,故而他可能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对君少殇没有特别印象的家伙了。然而正在愉快偷吃的花浦仁却是在场所有人中受到影响最大的,因为他算是直面了这一剑,差点吓尿了。
那一簇不成形的剑式所携带的剑意距离花浦仁的鼻尖只有一毫米,花浦仁额头上的几缕头发甚至直接被余波削了下来。
然而秃了的头发还可以长出来,长不出来还可以用地方支援中央的办法掩盖,那一剑所造成的心里阴影却没那么容易消除。
也幸好花浦仁天生神经比较大条,若是普通人哪怕是易谷境的修士,直面了这一剑之后可能都会疯掉。可以说君少殇与颜若流这两个在王府丫鬟侍女中人气颇高的小豆丁,在花浦仁看来,无异于洪水猛兽,地狱修罗。
站在萧魄命身后,背后就是王府后门的花浦仁哀莫大于心。
而站在王府后面胡同的萧魄命身旁除了一大一小两个豆丁外,宽大衣袖下的右手腕上还缠着一条泥鳅。
萧魄命眼神死。
萧魄命一个人不显眼,但带上两个孩子刚踏入王府附近的大街,立刻就被刀疤男李三的目光锁住了。
李三顿时就想从茶馆下楼去堵萧魄命,然而刚起身,又懊恼的拍了拍额头。
他估计他要是拦在姓萧的面前说沙鹰赌坊掌柜有请,估计姓萧的转身就会给他跑喽。
所以该怎么办呢
李三眼睛转了转,瞬间有了主意。
在逛坊市之前萧魄命带了两个小豆丁去吃豆腐脑,王府的厨子虽然不错,但都是一些精美的粥和菜肴,味道虽好但作为早饭总觉得怪怪的。故而萧魄命的早饭只用了一点,出了王府没几步就被豆腐脑的香味吸引住了。
豆腐脑闻上去就很鲜美,萧魄命还加了根油条。然而等他回到位置上准备加佐料的时候,却看到两个小孩正盯着他。
“要吃么”萧魄命被盯的莫名其妙,目光瞥到了自己的盘子,随即恍然大悟,将他刚拿过来的油条一分为二,一人一份。
果然还是小孩啊。萧魄命无奈的想到,刚才问的时候都说不想吃,见到他买了又想尝尝了。
然而油条给出去之后,两人依旧看着萧魄命。
“师尊。”终于,君少殇打破了这份沉寂,将桌子上一份红糖向萧魄命的这边推了推。
听到这话萧魄命愣了愣,随即下意识的就伸手准备去拿那一份红糖,萧魄命口味偏甜,甜豆腐不算特别喜欢但也不讨厌。
而这时,颜若流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师尊加卤。”
颜若流小胳膊小腿非常努力才将桌子上的卤汁推倒萧魄命的面前。大抵是因为听到君少殇对着他喊师尊,颜若流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君少殇一起喊。
萧魄命本想纠正他,但是一想到即便纠正了称呼也是个问题,不论是喊伯伯、叔叔还是哥哥都不太对劲,便放任自流了。师尊这个称呼总比爹好听。
萧魄命这么想着,刚打算加卤,这才想起他手上已经有一份红糖了。
饶是迟钝如萧魄命,看到颜若流满满都是期待的眼神以及君少殇推过来的红糖也不免有些迟疑。
都是送命题。
正低头一边吃没有加任何配料、甚至连葱花都不敢放的豆腐脑一边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花浦仁瑟瑟发抖。
看在豆腐脑的份上他也只敢在心里祝福萧魄命。
“我更喜欢吃辣。”萧魄命愣在原地好半晌这么说道,说完,也不给君少殇颜若流两人反应就将店家准备好的辣子抓了些放在了碗里。
缠在萧魄命右手腕上的迦楼鸿蒙嗅了嗅飘来的辣椒粉末,与萧魄命一起被辣的迎风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花浦仁我太难了,我以为我上辈子是道数学题够不容易了,兄弟没想到你还是道高数题啊
萧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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