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90

    “

    4月17日, 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很开心。

    有头猪跟我打了一个小时的视频,他对我说了生日快乐。

    舅舅又送了我一套房,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热衷于买房,像打洞的地鼠一样,到处都留窝。

    我不舍得挂那只猪的视频, 即使他在大洋彼岸。

    我买了个蛋糕, 打着视频还要喂他吃。

    其实他什么都吃不到, 但他乐此不疲的要我喂。

    我怀疑,我在和一个傻子谈恋爱。

    我还发现他瘦了,瘦了很多。

    但我没告诉他。就说了句谢谢。

    还好,他没生我的气,他说他想我。

    其实,

    我也想你。

    特别想。

    ”

    “

    5月20日, 雨。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总也不停。已经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了, 好像都没见过晴天。

    奇怪,明明不是梅雨季节呢。

    姜宇那小子也偷偷谈了恋爱,张铁牛已经不和我说话了,无所谓。

    同学都很好,我知道他们怕我难过, 约我今天出去玩, 我拒绝了。

    今天, 我只想和那只猪过。

    有个秘密,要帮我保密。

    我十八了,成年了。

    过年时,我有偷偷决定一件事。

    等我生日那天, 把自己送给他。

    猪,你错过了。

    没机会了

    但还是想你。

    特别想。

    ”

    “

    6月8日,晴。

    天气很好。

    有些热。

    我考完了。

    我一点都不紧张,无论我考的好与不好,都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因为五月二十八号那天,我收到了it的offer。

    但是,这位大爷,我不告诉你。

    就是有点想你。

    ”

    “

    6月12日,阴。

    接到联盟的通知。

    世界赛,我来了。

    ”

    irror决赛夜,年大爷从赛场上消失,事后by全员禁言,谁都没有谈论年大爷的事。

    dd偶尔会来直播一下,每一次都有无数粉丝问他年大爷去哪里了。

    他每每就吐出两个字读书。

    粉丝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读书做电竞选手不好吗奖金不丰富吗

    可又一想,这些奖金年大爷会放在眼里吗好像不会。

    有粉丝误解着哭泣“难道年大爷就这么随便玩玩说走就走把你丢下把我们丢下他是不差钱,他是无所谓,可是他对得起电竞吗,对得起所有人吗总决赛说不来就不来,有钱任性也不应该这样子吧他耍谁呢”

    “他不是这样的人,你如果再多说一句,就请你出去。”dd的直播再也不开变声器,虽然还是没有摄像头。

    即使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态,大家也能猜得出来,他的眼睛一定很冷。

    uaa又是一年冠军。

    小道消息流传,说by的boss连夜飞回了宁州,开着轿跑炸街,一路炸进了傅老板家,然后,再也没出来。

    曾经创造irror的两大神话,曾经水火不容的两大站队,莫名其妙的,关系开始缓和。

    至少,林灯一会经常在uaa看见易厘的身影,他一开始不解,后来江止宁咳了咳,对他说“别问,来训练。”

    再然后,就是卓然。

    再再然后,又是其他人。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总决赛之夜他终究还是没有拿哥哥设计的角色来打,因为他在等。

    等有朝一日与喻泽年同台竞技,那时,才配与它争锋。

    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

    从春,到了夏。

    依旧是熟悉的桌椅,只是蘑菇小台灯的身边多放了一本日记。

    林灯一闲来无事会在上面写写东西,漫无目的的瞎扯,例如今天。

    外头下了瓢泼大雨,打的窗户噼里啪啦。

    尽管如此,屋中还是闷热。他简单穿了一件t恤,望着窗外的雨滴发呆。

    他走向窗户,往旁边一推。

    哗啦一下。

    风与雨拼了命的往屋子里钻,水一下扫了他满身。

    他趴在窗棱,侧头看去。

    1101的隔壁单元,一片漆黑。

    没有灯。

    他就这样趴着,撑着脸看了许久,然后进了淋浴间冲洗。

    水流顺着眼睫一直下落,从他的喉结,到锁骨,再到腰腹,一直流到脚底。

    少年的身体洁白干净,他仰起头,任由花洒噼里啪啦的击打。

    再后来,水珠落在地上,他靠着墙壁喘息。

    脑海中不可抑制的闯入另一人。

    我好想你。

    好想。

    水珠在冲刷,外头忽而响起电话铃音。林灯一水也没擦干,赤身裸体的走出去,一拿起手机,失望之情清晰流露,不是他。

    “喂。”再接起电话时,已是一片冷漠。

    “喂,请问您认识张广生吗”

    “不认识。”林灯一要挂,对方赶紧又道,“那你认识喻泽年吗”

    林灯一的动作一顿。

    一分钟后,他穿好衣服拿起伞就冲出了屋子,在雨中奔跑。

    去喻泽年家拿车钥匙,去车库拿车,一个左转冲了出去,雨刷拼命的工作,每一下都刷走积压着的雨水。

    轰隆轰隆

    雷声仿佛在耳边炸开,路上的车开的缓慢,唯独他,疯了似的。

    那是喻泽年唯一在乎的,怎么能没了。

    等林灯一赶到时,周围围了许多人。

    这里有警察,拦着他不让进。他嘶吼着“是你们打电话让我来的”

    警察被林灯一吼的一愣,后面有人从屋里站了出来,语调平平的说“让他进来。”

    外头嘈哄着,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而里头,只坐了两三个人。

    林灯一没打伞,在外头那一会儿身上已经湿了七七八八。

    有人递给他一封信。

    上头的字体工整有力,字迹相当漂亮“喻泽年,林灯一收。”

    那日,有位佝偻着的老人收完了破烂,在一栋别墅外头张望。

    门卫推开他“滚滚滚,我们这里没破烂给你,别在这碍眼”

    张爷爷被推的趔趄,手里的麻布袋被石头割破了口,三三两两的塑料瓶掉了出来,像狗一样被赶走。

    他努力解释着“我来找年年”

    “什么年年,没这个人”门卫再次不耐烦。

    “住手。”

    黑色的门栏里,站着一位老人家。老人家面容谦逊,打开门走到张爷爷的面前。

    “您找,喻泽年”

    “是的,年年他在吗”

    后来,大家在这间破土坯房前来往时,总能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

    再后来,越来越臭,越来越难闻。他们开始疯狂的敲门,敲的震天响,张爷爷都没能打开。

    最后,警笛声在门前呜呜的叫着。尽管邻里都是粗人,但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直至今日。林灯一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掩面不发一言。

    警察在他对面,他声音沙哑“你们能出去吗”

    警察招招手“走吧。给孩子点时间。”

    长久的寂静后,是信纸展开的声音。

    “年年,小灯,你们好啊。

    爷爷想你们了。

    爷爷老了,想最后看看你们,可惜没看到。

    我一生无儿无女,无妻子,但有爱人,也有孙子,还是两个特别优秀的孙子哩。

    前几日,我去医院,医生告诉我,活不了太久。治疗呢,能延缓一年,不治疗吧,一个月。我想了想,算了。

    我这一生无愧国家,无愧自己,无愧别人。

    放得下生命,却放不下爱人,还有你们。

    你们俩呀,爷爷我看的清。

    我是真放不下你们啊。

    小灯嘴巴硬,脾气犟,还好,年年会逗。一来一去,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互相喜欢,对吧

    几十年前,爷爷也是这样爱上的你们奶奶。

    她走了,连着我的心一起带去了法国。我一生不娶,是因为塞不下别人了。看见你们,就想起了我当年。

    满心喜悦,满心爱意。

    和你们现在一模一样。

    爷爷来世上一遭,看淡了许多。本来以为吧,一把老骨头,没什么放不下的,临了临了,惦记孙子们啊。

    爷爷知道你们难,知道你们苦。当年在我小时候,要是有同性恋,那是要被放在火架上烤的。

    我亲眼见过被烧死的一对,那烧完,骨头都黑了,还挂着肉。

    可是我又想,他们有什么错呢

    我怕你们跟他们一样难,怕你们被现实打击的直不起腰。

    爷爷就想跟你们说一句,孩子,别怕。

    不管怎么样,不管我在哪里,爷爷都支持你们。

    真爱永远不会被世俗牵绊。

    你们要勇敢。

    爷爷啊,在港口等了一辈子,没能等来你们的奶奶。

    没事儿。爷爷心甘情愿。

    你们不一样。

    你们会等到的。

    我知道,我活不长。爷爷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只有一块花田还有这点积蓄。

    爷爷请求你们,帮我好好照顾那块花田好不好那是奶奶最爱的花,这样就算在地下,爷爷我还能带她去看一看。看那一片风信子,看我一颗真心。

    也请求你们,将我的骨灰洒向大海。

    我在港口等了她一辈子,不想等了。我想乘着海浪去找她。去法国,去彼岸。

    月月年年,总有一天,我会飘过去。

    年年,小灯。谢谢。

    ”

    信到此,再没了。

    林灯一从信封中掏出一张存折,打开,里头是一万零九块钱。钱数不多,存折的页数却很多。

    零零散散的加上十块,减去两块。又加上二十,加上五块,减去几块。

    穷苦人的一生,甚至连完整的一百都没见过。却存了整整一万。

    外头雨还在下着,连着房梁的屋顶漏了几滴雨。

    屋中再不见昔日吃火锅时的热闹,冷清的只余他一人。

    张爷爷走了,喻泽年走了。

    过去十年,他一直独自一人生活,从不觉寂寞。

    可不知为何,现在,他孤独极了。

    他给喻泽年打语音。一遍又一遍的打。

    喻泽年接起时还挂着未睡醒的鼻音。

    “喂”了一声,酥进他的心坎里。

    “喂”喻泽年有些清醒,“怎么了”

    破旧的黄土坯的屋子里,少年坐在藤条编织的小板凳上。

    他垂下头,轻轻摇晃“没事,只是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年和灯灯还有一件大事没做呢,拭目以待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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