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的人，沉默了。
遥襄微微低头, 用玉兰的花瓣搔了搔鼻尖, “什么条件，说吧。”
“办得到我就办, 办不到”她撇撇嘴, 语气透着可惜, “那就只能, 来生再续今生缘了。”
半晌，一个女人从门后走出，站在残损的佛像前。
这个女人面容清秀，甚至可以说是普通，唯独那双眼, 有一股勾人的韵味。
她没有离开破庙, 就立在庙门中央，与遥襄对望。
“来都来了，还嘴硬。”她悠悠地笑，一双美目尽是嘲讽。
“别卖关子。”遥襄的耐心所剩无几，如果还是迟迟不进入正题，那么她真的有可能回去继续睡觉。
那女人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 大概是经过了一番利弊的权衡，最终只凶狠地瞪了遥襄一眼。
“你杀了我大姐公孙兰。”
“你要报仇”遥襄开始上下打量这个女人，一脸质疑，末了，她啧了一声, “看着不像呀，还有心情抢男人”
女人白皙的脸庞一下子燃烧起来，正要发作，突然一声娇柔的轻叹横插进来。
“二娘，别与她废话。”
新出现的女声从破庙的角落传来，从遥襄的角度，根本看不见人影。
二娘稍敛怒色，冷哼一声，她对遥襄说“有个人多管闲事，我要他的胳膊、腿，还有舌头。”
遥襄挑眉看了二娘一会儿，睁大眼睛，歪头问“跟谁说话呢”
二娘咬牙。
“呦，我呀。”遥襄戏谑地笑，“这脏活丢给我做，想必目标是个大人物。”
“区区一个陆小凤，狗屁的大人物。”
遥襄一愣，“你要我割陆小凤的舌头切他的腿”
“没错。”二娘露出残忍的表情，“你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可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那样折磨他。”遥襄有些为难，不过，在二娘严厉的注视下，很快她便改了口，“我是说能不能给他个痛快”
二娘定定看了遥襄片刻，忽地笑了，“我可没让你杀他，是你想这么做。”
遥襄自顾自地点点头，一副事就这么定了的模样。
“事成之后，你把金九龄全须全尾的放了。”她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会儿二娘倒是爽快了，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看遥襄的眼神温柔起来，“嗯，你杀了陆小凤，我就把金九龄还给你。”
“他人呢”
二娘掩嘴打了个呵欠，没有接遥襄的话。
“我要见他。”遥襄理直气壮，“见不到他，这桩买卖就不成。”
二娘骂了一句，却也痛痛快快把人拎了出来。
金九龄大概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被二娘抵着背心，僵立在佛像前。他望着遥襄，眼神复杂至极。
遥襄走近了几步，把金九龄好好看了看，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看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她刚一开口，便垂下眼眸，断开了与金九龄相接的视线。末了，她眉头轻蹙，发出一声哀婉的叹息，抬眸最后望了金九龄一眼，身形一晃，一缕烟似的走了。
绣花大盗是谁，她不关心，也不在意，但如果非要给她加戏，把她扯进去，那一想到金九龄这块挡箭牌倒了，她爹又要给她安排相亲，遥襄就觉得脑仁儿疼，并为金九龄的失足，感到无限惋惜。
苍天啊，什么时候可以发给她一个好男人，既能堵住她爹的嘴，还能给她甜甜的恋爱。
遥襄离开后，二娘摁着金九龄的胸膛，把人推倒在没有光线的干草堆上。
“到时候，你不会舍不得她吧。”她躺在金九龄怀里，话里话外都是浓浓的酸味。
黑暗中，他们只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和肢体上的触碰，金九龄轻笑一声，作恶的手抓乱了二娘的发髻，扣着她的后脑用力按进胸膛。
“怎么会，不过是逢场作戏了几日。”
“那说好哦，你捅第一刀，我捅最后一刀。”二娘笑得放纵。
“都依你。”金九龄在她耳边柔声说，“反正她是绣花大盗，必须得死。”
遥襄回去时天都快亮了，一觉睡醒，太阳又快落山了，等她沐浴梳洗一通结束，天都黑了。
她买了些果品点心，还提了一壶酒。到镇上的吉祥客栈，一进门，就看到大堂上坐着一桌熟面孔，峨眉四秀。
苏少英不在，遥襄和四秀没什么好寒暄的，便径直走到柜台前。
“老板，请问陆公子在哪号房间”
“啊”吉祥客栈的老板在噼里啪啦打算盘，兼之他年纪大了，有些耳背，一时没听清遥襄问了什么。
遥襄竖起两根手指，在上唇画了两道，老板登时就会意了。
“陆公子啊，不在楼上，在后院，东丙间。”
遥襄找到那间房，里面已经点上灯了，看来没有白跑一趟。
听到有人敲门，陆小凤把门打开，见遥襄站在外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小地方没什么好酒。”遥襄微笑，晃晃拎在手里的酒壶，“我喝着还能入口，拿来给你尝尝。”
陆小凤赶紧把人请进屋，向后厨要了小菜，两人慢悠悠对饮起来。
天南海北地聊着，遥襄带来的那壶酒喝完了，就叫客栈伙计上酒。遥襄和陆小凤这两个人，只要他们想，可以一直有话说，而且还是让对方保持兴致的有话说。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只剩下虫鸣，夜，深了。
遥襄和陆小凤已经有一会儿不喝酒了，他们都趴在桌上，似乎醉得不轻。
“唉”遥襄侧首枕着手臂，幽幽叹了口气。
陆小凤脸朝下趴着，喃喃问“上官姑娘何故叹气”
“我想请你帮个忙。”
陆小凤支起头，他根本没醉。正要问遥襄想让他帮什么忙，就听隔壁的院子里，有声音传来。
“女人，就不该练剑。”
“练剑的，我就不会把她当作女人。”
这冷冰冰的男声，这注孤生的台词，能是谁
遥襄喷笑出声，她霍然坐起身，双眼清明毫无醉意。
她煞有介事地晃着手指，“我觉得，西门剑神这个人，需要强者的毒打。”
陆小凤愣了愣，紧接着，他低头扶额，忍俊不禁，“你，叫他西门剑神噗哈哈”
“西门吹雪，你欺人太甚亏我孙师妹还喜欢你。”
话音一落，房间内的遥襄和陆小凤俱是浑身一震，双眼放光，铮亮铮亮的那种光。
两人大约怔愣了几个瞬息的工夫，便同时发动，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眨眼间便已双双挂在墙头，脖子抻得老长，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耳朵恨不得竖到头顶上去。
隔壁院子非常热闹，西门吹雪一身白衣空着手，剑未出鞘，对面四秀却是都亮出了兵刃。
这回，遥襄可以确定哪个是孙秀青了，必须是那个含着眼泪，身着青衫的姑娘。
耳边响起极其细微的“咔嚓咔嚓”，类似于牙齿嚼碎什么东西的声响。遥襄心中疑惑，抽空扭头看过去一眼。
陆小凤在吃炒黄豆，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津津有味地观看。他这个鬼才，出门前顺手端了桌上的一碟炒黄豆。
见遥襄瞅他，陆小凤很自觉地把碟子往遥襄这边移了移。
两人在墙头嗑着炒黄豆，听院子里的四女一男，掰扯情感、事业、学业等相关问题，主要是叶秀珠和石秀雪在说，西门吹雪基本不吭声。
“哎。”遥襄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陆小凤，“你说，西门剑神会喜欢女孩子吗”
陆小凤正要开口，就被西门吹雪投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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