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小说:金陵 作者:睡芒
    第五十章

    内廷,东宫。

    袁公公让人去太医院请来院判,给太子诊脉。旋即袁公公将其中一名年轻御医,拉到屏风背后,低声询问“钟太医,你去瑞王府给瑞王诊脉,可有什么发现见过表小姐吗”

    年轻太医“袁公公,实不相瞒,这位表小姐在下的确没有见到。在下不敢贸然打探王府女眷之事”

    袁公公皱眉道“那你去了四五次了,一点收获都没有”

    钟太医“呃关于表小姐,再下的确一无所知。”

    袁公公脸色都铁青了“那你知道什么”

    钟太医钱都收了,很不好意思地道“瑞王府倒是有个永宁郡主,听说是遗失在外多年,去年才寻回来的。这永宁郡主穿着男装,和世子在黄府上课,很得瑞王宠爱。”

    袁公公大惊“什么”

    这一串联,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那林姑娘,不是表小姐,而是瑞王府郡主。

    郡主小时候他还见过的,记得永宁郡主和太子殿下还曾一起玩耍过,两个孩子一起落了水,太子高烧一场,永宁则就此失踪。

    钟太医“对不起,袁公公,你让我探查的事我没查到,这还是还给你吧”

    “算了算了,你拿着吧。”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袁公公转头就去李瞻面前说了。

    “大伴,你的意思是,林姑娘她是永宁永宁”脑中似乎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李瞻痛苦地低吟一声,霎时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太医,小全子,快喊张院判回来”

    燕京城外,一列马队正朝着京城前往。马队阵仗不小,前后呼拥数百人,都身着华贵的西域装束,连寻常的随从侍女,竟也穿金戴银。而中间鎏金马车上,护送的则是闻名西域的高僧帛图略,帛图略年过花甲,两鬓斑白,正盘腿坐于马车上诵经。

    呢喃诵经声环绕车队,车队中央有个极为高挑显眼的身影,骑在一通身纯黑的骏马背上,只见黑发垂如流水,发间坠满金环,耳朵也系着金环,额间则垂着一红色宝石,底下是一双狭长的灰蓝色眼眸。邪肆俊美的长相,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

    男人朝簇拥的马车内说道“大师,天快黑了,再行半个时辰,便在前面扎营吧。”

    “那什将军,”僧人温和的声音问道,“还有几日到燕京”

    那什答“至多三日。”

    若非是一路要护送高僧,他们也不至于走了快四个月。原因是帛图略所到之处,凡百姓听闻西域高僧,佛陀弟子的名头,总有许多人前来聆听佛法,听完霎时茅塞顿开,当场剃度皈依佛门,受持五戒。

    所以他们的马队中央,还混杂了不少自愿跟随大师的弟子,帛图略的名声一路远扬,消息传到燕京,连皇帝都有所耳闻。

    天痕在暗处观察了整个漠国使团队伍,有些吃惊“带了上千随从,这么多人,还有不少是中原人。

    ”

    月色下,帛图略席地而坐,膝头放着饭钵。只见他整个人被月华所渡,散发着一种惊人的光辉,仿佛可以普度众生。他生而长颅,眼尾深刻皱纹,但不显苍老,因为眼眸如孩童般明亮,僧人身着红色袈裟,正以不太熟稔的中原话,在向众人讲解高深的佛法。

    天痕靠在树上听了一会儿,一向不听佛经的他,竟都有些听得入迷。

    这老头,是当之无愧的高僧。

    人群的末尾,坐着一不起眼的女子,她听着帛图略讲经,看着四周的中原面孔,眼泪不受控地涌了出来,喉咙哽咽,却发不出声音。

    那什正在月光下打磨自己的弯刀,他从不听帛图略讲经,认为那是迷惑人心的妖术,看见哑女在哭泣,那什用漠国语唤她过来“尼卡,可汗说你小时候曾见过王子,你过来,跟我说,你是如何见到的王子,王子又何故与你长相相似”

    尼卡是个哑巴。

    这点那什很确定,他已经试探过了,一路上,他并未和这哑女有过几句交流。不过因着要靠着这哑女来认人,那什给了她不属于侍女的待遇,给了她一匹马。

    尼卡敬畏高僧帛图略,在漠国时,就曾多次前去听经,帛图略并未因为她是女子而态度有任何不同,反而对她爱护有加,对待亲传弟子一般,耐心教导佛法。但她对这个传闻杀人不眨眼,生性暴戾嗜血的漠国将军阿塔那什,却是害怕。

    她不发一言,从怀中掏出常备的纸笔,用汉字写下一部分过往。

    “我与王子在前往琼州的船上相识,王子与我年纪相仿,长相也相似,当时王子被他的母亲,也就是可汗阙式,打扮作姑娘。”

    可汗阙式是尊称,指的是可汗的妻子、侍妾。

    那什微微歪头,墨发倾斜如瀑,问“既然王子扮作姑娘,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姑娘”

    “是王子告诉我的,他说自己是男孩儿,和我不一样。可汗派人来追他和阙式,由于海难,我和家人失散,与可汗阙式被冲到岸上。阙式她奄奄一息,我倚靠她活了下来,她病故后,我却被可汗派来的人,误以为是王子,将我带了回去。”

    她的汉字写得很工整漂亮,在漠国皇宫,可受不到这种教育。

    那什嘴角一弯,在月光下显得深情的长眸视线,落在她脸上“你的家人丧于海难你将旧事记得这般清晰,还记得自己的姓名么”

    “记得。”

    “叫什么”

    尼卡撒谎,用汉字写“我叫丁桐。”

    她记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瑞王府的永宁郡主,李妙桐。然而李妙桐却因害怕,而不敢对可汗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怕被当做棋子,更害怕说了,也没人来救她,只有死路一条。

    尤其是听闻荣王登基,更不敢有所作为。

    现在,她马上就可以回到燕京,回家,看望老祖母,爷爷,奶奶,爹爹,和母亲

    天痕虽然注意到了那传闻嗜血如命的漠国大将,也看见他打扮昳丽妖

    异,样貌俊美,五官深邃。正在与一女子对话,不过,天痕却没看清那女子的样貌。

    因为他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那什就若有所察,缓缓抬眸,灰蓝色的淡眸朝他望了过来。

    视线准确无误,眸色却如冰雪般寒冷。

    天痕转身就跑,他身法很快,只有风动,而无落叶。

    那什笑出声来,没有去追,用汉话指使侍女“尼卡,去那边给我拿些烤肉过来,要三盘,只要腿肉。”

    他们前来中原,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暗中打探,小喽啰而已,追也没有意思。

    两日后,天痕回到长陵王府“王爷,按照漠国使团的行进速度,两日后就能进京。”

    李勍若有所思“你方才说,帛图略乐于助人,无论是谁,凡是对他诉说苦难,他都会仔细聆听么”

    “是的,帛图略的队伍里,原本只有几百人,四个月以来,从漠国行至燕京,又有几百人自愿剃度成为其弟子,成为信徒,追随左右。还有人虽未追随左右,却愿意在当地为帛图略修筑寺庙。”

    “这些人不过是听了一场佛法,便抛妻弃子,跟随一个异国僧人么。”李勍对帛图略提起了不小的兴趣,“天痕,你觉得帛图略如何”

    “属下听了一会儿他讲经,他既通汉语又精通梵文,能够巧妙地用浅显的汉语来解读深奥的梵语。”

    李勍“你听帛图略讲经,有何感受”

    “属下心中疑惑好似解开了,有茅塞顿开之感。”天痕低下头,声音有些支吾,对李勍道,“如果我们能善用帛图略的声誉,对王爷大计定大有裨益。”

    “我正有此意,让梓轩回来一趟。”李勍手指扣于桌面,黑眸间藏着思索。

    不一会儿,被李勍打发去盯着成王的丁梓轩回来了。

    李勍说“漠国护送高僧的使团将要进京,梓轩,我有一事想要嘱托你。”

    梓轩当即跪下抱拳“王爷请讲,梓轩定不负使命”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李勍弯腰将他亲手扶起,语气柔和,“梓轩,本王信任你,才将此事交给你做。你前去高僧帛图略的身边,取得他的信任。”

    梓轩起身点头,郑重受命“是,属下一定办到。”

    “我告诉你如何去做,你以被灭满门,身负重伤和仇恨的身份去接近帛图略,每日向他倾诉,请他指教,聆听他的佛法。待进京后,我会安排帛图略在报国寺演法,届时,我再告诉你下一步。”

    李勍事无巨细地安排他行动,并告诉他事关重要“不可急功急利,也不得暴露身份。”

    梓轩受命后,忽地想起什么,转身禀报道“王爷先前让我盯着成王。成王如今赖在宫中不肯离去,不过,听说成王将皇帝赏赐的御酒,给下人喝了。皇帝因此大发雷霆,赏了成王十个板子。还有,今日一早,韩元琅想入宫见成王一面,却因没得皇帝召见,没能入宫。”

    翌日早晨,李勍借着早朝,传信给了宫中黄门。

    巳时下朝,侍奉皇帝的小太监,一边替皇帝捏肩,一边道“陛下,明日帛图略就要进京了,奴婢听说这帛图略一路上讲经颂法,很得百姓爱戴。”

    “爱戴”皇帝听得有些不悦,诚然他多次书信给漠国,想让帛图略来中原讲经。可到底不过是一个西域和尚,怎配得他的臣民爱戴

    小太监道“陛下,我们中原还没有出过这样名扬四海的高僧呢,以百姓对他捧若神明的信奉,若等高僧抵达燕京,传经授业,在报国寺举行佛法典礼,大师能在众目睽睽下,称赞您是难得贤明、天下无双的君主,定能让天下臣民更加景仰。”

    皇帝睁眼看向小太监,笑道“黄柯,你倒是有些鬼点子。不错,朕等帛图略来了,倒要先听听,他这高僧是不是名副其实。”

    黄柯谄媚地替他捏肩捶腿“陛下,奴婢方才看见,韩大人在外候着多时了,似是有要事禀报,可要召他入内”

    “韩大人”皇帝以为说镇北侯。

    黄柯小声道“都察院御史,韩元琅。”

    殿门外,韩元琅正跪着等候召见。

    他身着三品大员的绯红官袍,窄腰裹着白泽绣花的补子,眼窝有些青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皇帝道“让他进来吧。”

    曹康听见通报,一时诧异。

    因为韩元琅来觐见的消息,曹康并未禀报给陛下,只让韩元琅下跪候着。

    怎么陛下知道了

    元琅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进去见了皇帝,再次掀起衣袍,下跪行礼“陛下,臣韩元琅参见陛下。”

    “起来吧,韩元琅,你有何要事相禀”

    元琅起身抬眸,眉目一片清朗“臣斗胆,臣认为,蔡良蔡大人不是自缢身亡”

    皇帝皱眉“蔡良的案子刑部不是结案了么,他不是自缢么。”

    “臣前去刑部看过卷宗,并找来仵作重新验尸,蔡大人是先中毒,后上吊。所以蔡大人是受人谋害。陛下请过目。”元琅将仵作的验尸报告呈上去,经曹康的手,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低头仔细看了“这么说,蔡良不是自缢,是被人谋害,伪装自缢。刑部结错案了。”

    元琅唇角一弯“是”

    皇帝“你可知道凶手”

    元琅“还不知道”

    元琅语气轻快“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在蔡大人自缢前,都察院的到访名录有缺失几页,据臣调查所知,成王在前一夜曾来过都察院,找过蔡大人。”

    一旁的曹康藏在袖中的手指微颤。

    蔡良专查大案。

    漕运案,是查到自己头上了。曹康花了白银整整八十万两,将此事摆平了。

    怎么晓得,今年蔡良突然自缢身亡了

    还让韩元琅这个二愣子给接任了都察院御史一职。

    元琅道“其余人等,我都去审问过了,只有成王殿下,殿下还在宫中,臣也无法审问。恳请

    陛下恩准,臣想去嗯,问问成王殿下,兴许能有些线索。”

    这事儿怎么跟成王扯上关系的

    皇帝匪夷所思,又下意识觉得不可能。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么,他能和蔡良自缢案有什么联系。

    不过,成王莫名其妙去都察院找蔡良,还偏巧是蔡良自缢前。

    皇帝思虑道“韩元琅,此事朕就交由你去查办,至于成王,你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吧。”

    “谢陛下隆恩”元琅笑起来,剑眉轻挑,“臣不会对成王殿下用刑的”

    曹康深吸口气,出保和殿后,主动牵引“小侯爷,成王殿下刚挨了板子,身体不适,在申闫殿住着。咱家带小侯爷过去吧。”

    元琅道“有劳曹公公了。”

    到了申闫殿,还未进去,就听见成王的哀嚎声。

    “母妃,别骂我了,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旋即是一妇人声音“谁让你将你父皇赏赐你的御酒,给下人喝了,你真是不要命了”

    是成王的母妃,昭妃。

    成王抽口气“那御酒,那是父皇泡脚的酒,那我,我也不敢喝啊”

    昭妃性子泼辣,动手打他“你还敢说住嘴你父皇泡脚的龙酒,你喝了又能怎么样”

    曹公公在门外咳嗽了一声“成王殿下,奴婢奉皇上旨意,带韩大人前来询问殿下几件事。”

    里头霎时安静了。然后是连滚带爬的声音“来、来了。”

    元琅听得啼笑皆非,以拳抵唇。

    宫婢打开了门,成王趴在床上,昭妃躲起来了。

    元琅和曹康纷纷假装不知,成王趴着,看向二人,这曹公公来,他还理解,这韩大人,他都不太认识,来干啥的

    成王道“小王刚挨了板子,屁股还肿着,曹公公,韩大人,见谅、见谅。”

    “无事。”元琅脸上的笑意减淡,“殿下,下官来是有一事想问,适才去问陛下请了旨意,殿下若能如何回答,再好不过。”

    成王舌头打结“我父皇让你来问我,问我什么”

    元琅开门见山“为的是蔡良自缢一案。成王殿下缘何去见蔡大人”

    “这”成王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曹康。

    他不敢说话了。

    自己不过是想得父皇高看一眼,作死去查漕运私盐案子,结果查一半,快接近真相时,又不敢查了。

    和曹公公有关系

    他哪里敢继续查。

    曹公公就在面前,他更是不敢说话。脑子空无一物,一瞬间连个借口都想不出来,满脸急得是汗,竟痛哭几声“小王的屁股好疼”旋即一头栽下去,装作晕倒了。

    元琅“”

    元琅本来没如何怀疑成王和此事有所关联的,这成王一晕倒,反而让他笃定了。

    成王知道点什么。

    许是知晓凶手是谁,但连成王都不

    敢说的人,这天下能有几个

    元琅更兴奋了,他没查过案,这一上来就是大案子,登时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成王都装晕了,元琅也没法子,回去问陛下讨了个腰牌“陛下上回将臣的腰牌没收了,臣现在进宫着实不太方便,成王殿下听臣一问去找蔡大人作何,竟当场装晕,臣想着,明日再进宫一趟,再问一次。”

    完了、完了,曹康后背都被汗湿了。

    这韩元琅再查下去,人头不保的人就成了自己。自己身为司礼监掌印,居然背地里操纵漕运私盐,若东窗事发,怕是会彻底失去圣宠。

    “朕就依你,腰牌收好。”皇帝眼神示意黄柯去取来自己的腰牌,交给韩元琅道,“不过你可得记得,不可在宫中佩刀,不像话”

    元琅高兴领旨,又听陛下说“太子病了,你是他表哥,元琅,去东宫瞧瞧他吧。”

    “太子病了”元琅一愕。

    他有许久没见过太子表弟了。

    自从上次撕破脸后,元琅被没收了腰牌,升官成了都察院御史,便没再进过东宫半步。

    “怎么那么娇气,又病了。”元琅还是心疼李瞻的,出宫之前,去了东宫。

    整个东宫乱作一团,宫婢和太监、太医,都聚集在寝殿之中,有人端着盆子,有人攥着手一脸焦急站在门口,还有人在哭,像是里头要接生却难产了。

    李瞻满面通红,显然是发了烧,闭着眼睛,唇间不时溢出痛苦轻吟,梦呓之声听不真切。

    太医将冰凉井水用帕子浸润湿透,搭在李瞻的额头上,苦口婆心道“殿下,起来喝些药吧。”

    “袁公公。”元琅走进去,“明敏怎么病了”

    袁公公虽然不喜韩元琅,看他来了,却也是叹息“殿下突然病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打从听到他想娶的林姑娘,就是永宁郡主这一消息,便发作了。

    连着梦魇几日,半夜说了几句让他骇然的胡话,今日还发了烧。

    袁公公都不敢说,恨不得自己没听见。

    方才陛下来看过,又走了。

    “小侯爷进来看看殿下吧。”袁公公侧身让他进来。

    韩元琅走到病榻前,蹲身唤道“明敏,真是小可怜,怎么病成这样了”

    “院判,”元琅喊那一旁待命的太医,“他不肯喝药么”

    他对李瞻是关心的,一旁的张太医回道“太子殿下不肯喝药,方才醒了,又糊涂地唤着什么什么林姑娘,什么永宁姑娘”

    元琅“”

    永宁姑娘又是哪个。

    “药给我吧,我来喂。”元琅一蹙眉,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捏开他的嘴。

    他动作有些粗暴,张太医看得汗都下来了“小侯爷,您轻点,这使不得啊,殿下尊贵”

    “他又不是女人,娇贵什么给他喝药,让他好起来,才是正经的。”元琅捏着他的下巴,再用手将他牙齿都拨开了,将药慢慢用小瓷勺给他喂了进去,李瞻呛着醒了。

    气息微弱着,猛烈咳嗽着道“元琅表哥。”

    “明敏乖,喝药药。”元琅耐心哄着,李瞻却闭着发白的唇,脑袋也别开了“我不要你。”

    “真是惯的你。”元琅一时无言,张太医擦擦汗“臣听太子梦话里都说起什么林姑娘。他要的这姑娘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小侯爷,要不将您这位姑娘请来吧”

    元琅侧目过去,冷笑“他没有自己的女人吗为什么要我的”元琅一咬牙,“做梦。随便找个女人喂他去,老子要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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