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李勍这一生有许多想要的东西,也处心积虑得到了,拿在手里的就是他的,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但林金潼不一样,他好像随时都会从他怀里飞走,像抓不住的风,从手里流出去的水。
或许可以关着,但李勍舍不得用容器来装他。
所以李勍用双手抱着,看林金潼把他的里衣都弄脏了,扯开他的衣带,雪在碰到滚烫皮肤时便融化了,水打湿了衣衫,林金潼眼神有些执拗,也有些失望,盯着他问“还是不冷么”
像是在等着他服软一样。
李勍便会心一笑“有点。”对金潼服软没关系,他任由林金潼的手碰触在自己身上,然后才拿住他,五指扣上去,与他十指相扣道“你想回帐篷,还是去哪儿”
“不想。”林金潼的手被他扣得很紧,他尝试挣脱,抬了抬手指,直到李勍说“想回家吗”
林金潼动作就停顿住了。
“我没有家。”
李勍神态变得温柔,安抚地握着他的手心,嗓音低沉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以前你说长陵王府和瑞王府都是你的家,家里还有我,李煦,李煦的王妃快生孩子了,所以你马上会有新的家人,一个新生儿,等他年纪大一些,你可以教他武功和箭术,我会教他下棋金潼,不走了,跟我回家去吧。”
林金潼怔怔的,没有接话。
他心里像有执念似的,对李勍描述的东西再次产生了向往。因为他喜欢李煦,从而会想五叔的孩子长什么样,是男孩女孩,一个小孩子,一个不用像自己一样颠沛流离,被全家人呵护的孩子。
“我想回帐篷。”林金潼最后道。
李勍“回帐篷还让我抱么”
林金潼摇头。
李勍找到他的眼睛“你现在不喜欢我抱了,为什么”
林金潼躲闪了目光,答“因为我不认识你。”
“好,”李勍笑,“没关系。”他摸了摸金潼的头发,稍微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再站起将他抱在怀里。
抱回御帐,李勍将他放在罗汉床边缘,继而脱下身上厚实披裘。
雪白里衣已经湿透,李勍在他面前换衣裳,露出宽阔肩背,肌肉不输武将,紧实强壮,所以才能单凭臂力将金潼抱起按在墙上弄两二柱香。
林金潼看他时没有看别人的坦然感,到底是不一样的,见李勍身上一丝不挂,弯腰穿衣,林金潼竟还扭头错开目光。
“睡了几个时辰,现在做什么看书么,还是下棋,画画”李勍拿了几本书过来,是将领在军队里收缴的杂书,猜林金潼喜欢看,他就拿回来了。
林金潼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黏人,表情十分冷酷,拿了一本志怪书将后背靠在锦垫里头看,也没有对他道谢。
李勍让杨献去找牧民煮了一壶奶茶来,温暖的帐篷里点了熏香,李勍靠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和金潼隔一张
小几,他侧身看奏疏。
奏疏都是从各地送上来的,李勍下派东厂宦官到各地当钦差,才辗转看见的民生问题。
他用御笔批了意见,墨笔记录下贪官污吏,空缺官职,脑中筛选着新科进士里德才兼备者,一面分神去看一眼金潼。
大概那本志怪书特别好看,林金潼眼睛都快长在书页上了。
李勍不免伸手“别这样看书,会得觑觑眼。”
林金潼拿着书扭开头,白皙侧脸冷冰冰的aaadquo少管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勍其实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假装失忆,因为要陪他演下去,所以李勍也没有问。
等金潼消气了再问。
李勍这样想着,放下浙直总督的奏疏,问他“你记不记得梁大人”
林金潼“不记得。”
“梁启功。”李勍说,“浙江巡抚。”
林金潼眼神飘忽了一下,显然是记得的,但他摇头。
李勍道“我提拔他做了浙直总督,不过我记得,当年我让你跟着他念书,结果你找他借马,快马加鞭追着我到了衡阳,说要嫁给我。”
林金潼假装认真看书,并没有告诉李勍,小玉被他寄养在平凉一户人家家里,他记得的,要将马还给梁大人,因为当时说了是借马,而非买马。更何况小玉是一匹难得的宝马。
李勍观察他的表情,喊“金潼。”
林金潼眼也不抬“唔。”
李勍“记不记得小玉在哪”
林金潼“”
李勍长眸含笑,批改奏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是皇帝,梁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问你要的,但总归是他的东西,我替你还一匹更好的便是。”
林金潼埋头翻书。
不一会儿,书被他给看完了,林金潼翻到第一页看封面,写着太平广记,其下有个“上”字。也就是说这本志怪书还有中册或者下册。
林金潼动手在那堆书里拨弄,怎么也没找到中册。他没找李勍求助,但李勍拿过他看完的书,扫了一眼“太平广记要看下册吗”
林金潼口是心非“不,我不看。”
李勍“我记得几个故事,等下讲给你听好不好”
林金潼摇头,喝了一口奶茶。
李勍撩起袍角,下了罗汉床走出帐子。
林金潼抬头望了一眼,以为他去给自己找书了,但等了一会儿,宦官端了一盘热气腾腾、香气喷喷的糕点进来。
“这叫米饭饼。”李勍道,“蒙古族的美食,你伤口未好,不能吃羊肉这样的发物,吃些糕点解馋吧。”
林金潼不是会亏待自己的性格,不想搭理李勍是一回事,但对于美食就是另一回事。
遵循着以前的习惯,他大概吃了一小半,舔了舔手指,余下给李勍留着了,李勍问他,他说“吃不下了。”
李勍知道是给自己留的,心头流淌热意,道“都吃了吧,你
知道我不爱吃软糕。”
他对珍馐美味并无热爱,正如他从不在意自己穿什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李勍登基的时间不长,但大多数的时间都花费在御书房里,和内阁大学士们细分整个国家的症痛,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家家户户因旧政而干干净净,多若牛毛的问题亟待解决。
人一生几十年,像瑞王那样活到八十的寥寥可数,李勍自知顶多在位个四五十年,短则二二十载。如此短促短时光,他要平岭南王,改革混乱的货币制度、整顿官制,推动西洋贸易,扩张西域和北伐的版图
因为要做的事太多,睡觉的时间不多,能真正放松懈怠的时间几乎没有。
但坐在林金潼身旁看奏章,难得的让李勍十分轻松,批完一沓,又送进来一沓,好不容易批完,夜色已深,林金潼在桌上玩一个骨制的小陀罗。
李勍让杨献进来“把桌上东西收走,这几本书留着吧,让牧彦查一下,军中有没有兵私藏了、连环画,都送来给小公子看。”
林金潼手里捏着那羊骨头做的陀罗,全程没有吭声。
杨献极为小心地瞥了林金潼一眼,端起罗汉床中央的小几,默默地退出了御帐。
罗汉床中央没有隔断了,李勍就非常容易靠近他,伸手去拿他手心里的陀罗“行军打仗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士兵们会玩些筛子,我看士兵们玩过的一种行酒令,叫模仿动物叫声猜动物的,兴许以前你和李煦一起玩过,记不记得”
他摇头,李勍就问他“什么动物汪汪叫”
林金潼下意识“狗。”
“什么动物喵喵叫”
“猫。”
“对了,咩咩叫的是什么”
“羊。”
“咕咕叫的是什么”
林金潼马上说“鸡。”
这种看似无趣的游戏,兴许每个孩子幼年时都玩过,有父母家人教导,用拟声词来教小孩辨别每一种动物、每一样事物。
但林金潼没有这种经历,记事起就在逃难,被母亲打扮成女孩儿,睡在潮湿的船舱底部,也躲过猪圈,他向往的不过是安稳的家,李勍也许是了解和知道他要什么,很容易就把林金潼从防备和回避状态中释放出来,林金潼坐在角落里,和他玩着极其幼稚的手影游戏。
只剩一盏烛光的御帐顶棚,是李勍双手的影子“像不像鸟”
林金潼点头望着昏暗烛光下的影子“像的。”
“学么,手给我。”李勍教他怎么比划,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肩膀,整个抱住他,大掌握着他的手心,一边教,一边靠在金潼的耳边问他,“要不要听故事了太平广记后面的,我都记得,可以告诉你,听么”
“嗯。”林金潼被迷惑了。
李勍声音变得低而柔和“韩熙载梦游仙岛,和张果老醉卧青云床,想先听哪个”
“先听孙悟空的,我看一半没了。”林金潼说着,烛火摇曳闪烁,他突然又从这种状态中清醒了几分,些微挣扎道“你也这样爱着其他人么”
李勍闻言偏过头,鼻尖抵在金潼的后颈里轻蹭“没有,只这样爱过你一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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