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小说:金陵 作者:睡芒
    陛下在宫宴上遇刺、命不久矣一事,不久就传得沸沸扬扬。

    李勍控制脉象,让太医院误以为自己真的毒入骨髓,一面接受黄秋炀的治疗。

    烈酒浸湿伤口,李勍抽了口冷气。

    林金潼连忙拉着他的手,两人手掌俱是滚烫不已的汗水,像下油锅一般,李勍死死闭着眼,忍耐着剧痛。

    小刀在火上烤透,黄道长将整块发黑蔓延毒素的肉都剥离了下来,李勍脸庞密布汗水,上半身紧绷,咬牙忍着,血水淌落浸透床单。林金潼就在一旁,心被攥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我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他自责地低头,“若我没有喝酒,就不会害你受伤了,我还说要保护你,结果”

    “不怪你。”李勍面庞肌肉紧绷,朝他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大概是想抬手摸一摸金潼的脑袋,可胳膊一动,继而牵扯到了伤口,李勍蹙眉“嘶”了一声。

    黄道长弯腰给他缠上绷带“动什么动,这样很帅吗”

    李勍眉头皱紧,攥着林金潼濡湿的手指没有说话。

    黄道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不对,干咳了一声道“每三天换一次药,我就住在宫里,为陛下治伤。接下来是医嘱,吃饭要忌口,忌牛、羊”他洋洋洒洒交代了一些常规细节,最后道,“还有就是,房事不要频繁。”

    李勍“”

    李勍“要忍多久”

    “唔”黄道长瞥了一眼林金潼。上次他给师弟把脉时就发觉了,这房事太频繁会让人萎靡不振、五劳七伤。但上次他没好意思跟林金潼讲,这回李勍受了重伤,他才刚好提出来“要静养,静养两个月为佳。”

    李勍脸色微黑,别的他都能忍,唯独这件事不好忍。

    黄道长看他表情道“陛下,可别贪一时之欢,伤了元气,以后举不起来如何是好”

    李勍咬咬牙,忍住了。

    趁着养病之际,李勍待在深宫足不出户,每天看会儿奏折,再听会儿东厂密报。余下时间都在陪林金潼玩乐,喊了两个太监来,陪着打叶子牌。

    燕京城里,锦衣卫也藉由着抓刺客为名,全城搜捕了起来,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将上次没有清洗干净的势力一网打尽。

    一时燕京城风声鹤唳,街道上仿佛都弥漫着血腥气。

    转眼便是入冬。

    魏武王带着李煦安然无恙地回京,一入宫,李煦直奔乾清宫,他在回来路上听说李勍遇刺受了重伤,快两个月没有上朝了,李煦担心他家四哥担心了一路。

    “四哥四哥,你你没事”李煦气喘吁吁进了宫殿,就被眼前一幕怔得说不出话来。

    屋里烧着地龙,温煦如春。

    李勍倚靠在罗汉床上,小几上盛着瓜果热茶,脸上几点墨迹,旁边是林金潼,底下坐着锦衣卫副使郑琅,三个人玩叶子牌,脸上均是一派墨迹斑斑的花猫样。

    三人纷纷扭头,林金潼脸上是最干净的,郑琅脸上是最脏的。

    林金潼大喊着起身“五哥”

    “哎呦大侄女”李煦笑眯了眼,没等李煦抱到金潼,李勍把林金潼拉回来了。

    郑琅起身行礼“卑职拜见秦王殿下。”

    李煦“不用多礼,你们这是打叶子牌四哥,你没事么”

    李勍“无大碍。”好得差不多了。

    李勍说“你来得正好,坐,陪金潼打牌。”

    李勍偏头,看向殿外站着的裴桓,把自己的座位让给李煦,弯腰低头在金潼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林金潼点点头,李勍大掌摸了把他的脑袋“你五哥陪你玩牌,我出去和裴桓说几句。”

    “臣参见陛下。”裴桓躬身行礼,李勍抬手“免礼,我收到消息,说你带回了李煦,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裴桓“陛下料得不错,岭南王果真派人来害秦王殿下,所幸殿下机敏过人,猜到藏宝图不完整,复制了一份假地图,而后假死脱身。臣找到殿下后,花费一番工夫才得以回到燕京。”

    殿内。

    李煦的脸也玩成了大花猫,眉心用黑墨写了个歪歪扭扭的“王”字,他推开叶子牌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我回京后直奔皇宫,连家都没回,儿子和媳妇都没见到,我要回府了。郑琅,你陪他玩。”

    郑琅道“是”,而后说“殿下,卑职改名了,现在卑职叫郑璎。”

    李煦“莫名其妙突然改什么名”

    郑琅同样糊涂“陛下给赐的新名字。”

    “哦”李煦看见林金潼,知道原因了,心想四哥真是病得不轻。

    “行,”李煦道,“郑璎,你陪金潼玩牌,我这就先走一步了。”

    林金潼跟他挥手告别,李煦离开。

    林金潼只得和这位年轻俊朗的副使讲话“你原来叫郑琅啊,哪个琅”

    郑琅说“琳琅满目的琅。”

    林金潼“我有个哥哥也用琳琅的琅做名字。这样好的字,为何要改。”

    郑琅怎么知道原因,但既然陛下给改了,他就是胡编乱造也要编出来一个“皇后有所不知,自从叫郑璎后,卑职的老寒腿都痊愈了,街头算命的大师说此名甚好,比原先的好。”

    “这么好啊,那好,郑璎,”林金潼又问他,“你老家哪里的”

    郑璎“卑职祖上开封,家父郑追司,任开封郡守。”

    林金潼“你家里也是武将我也认识个原先在锦衣卫当过差的,他家也是世代武将。”

    “是,锦衣卫的选拔极为严苛,要看家世,长相,武功。”郑璎心想皇后真像个小孩子,别说架子了,热情熟稔得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了一般。

    李勍进来时,林金潼还对他小声说“跟你玩牌很开心,下次再一起玩,你多叫几个兄弟,四哥老让我,没意思。”

    郑璎爽快地应了好。

    林金

    潼“比武也行,你们武功想必比御前带刀侍卫们强不少吧。”

    郑璎薄唇微翘“自然当是如此。”

    李勍见状,冷声喊“郑璎。”

    郑璎起身“臣在。”

    李勍吐出两个字“出去。”

    郑璎连忙跑出去了。

    李勍从杨献端着的铜盆里,取出一张打湿的热帕子,走到林金潼面前“脸抬起来。”

    林金潼听话地仰头,闭上了眼睛,李勍换了两回水,将他的脸擦干净了,再换水擦手,问他“和锦衣卫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我想跟他们比武。”林金潼手指被擦拭得痒痒的,不免缩了下肩膀。

    李勍声音柔和“觉得宫里好玩么”

    “挺好玩的,人比较多,很热闹。”林金潼没事的时候,换身宦官服,在宫里乱逛,总能看见一些有趣的事。

    有时碰见狗仗人势、拉帮结派欺负人的宦官,林金潼就会义愤填膺地出手,一人给一个大比兜“你们为什么打人,什么原因”由他来判断原因成不成立,堪称内廷判官。

    重要的是,不管他看见几次,总能发现新的仗势凌人的场面。

    不过李勍的后宫冷清,一个嫔妃都没有,只有一些太妃们在后宫里养老,林金潼的日子倒是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没人会翻墙来带他翘课去顺天街吃好吃的了。

    他原想着五哥回来就好了,可没想到李煦回来,心里也是记挂着妻儿,看来无法陪自己玩了。

    而李勍事务繁忙,无法十二个时辰都守着林金潼。

    林金潼便趁他忙碌之际,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比如找李瞻,李瞻如今性子也沉闷许多,不似以前。

    他仍然爱吟诗作画,给林金潼朗诵一些他根本听不懂只觉唯美又伤感的诗词。

    李瞻写的诗林金潼虽然看不懂,却能觉察出他心境的变化,他的字句不再浪漫,反而充斥着一股物哀。原先他爱写花开,现在爱写花败、写草木深、写多寂寥。

    李瞻的宫中充斥着宫婢和太监,伺候的人很多,和以前无二区别,身边依旧跟随他的大伴,看着他从小长大的袁公公,还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牌位,听说这是他的妻子,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他理应无忧无虑,不必思考明日,不必像在东宫时,去忧虑来日自己做了皇帝,若是做得不好怎么办。

    每次林金潼来看他,李瞻都很高兴,却要顾及规矩,顾及四周的眼线,于是总是和他隔着一定距离,人多时,他也喊金潼“皇后”。

    但李瞻记得他怕冷,所以会让下人把房屋烧得格外热一些,让大伴送来手炉,给林金潼暖手。

    不过林金潼似乎不再怕冷了,摆手表示不用“我很暖和的,你冷的话,你用吧。”

    李瞻落寞一笑,道“大伴,将手炉收下去吧。”

    “明敏。”林金潼看着他纸上弥漫的深冬寂寥之景,不由得道,“我们第一次是在小汤山见的,也是十二月。”

    李瞻有片刻的发怔“小汤山”久远却深刻的记忆,被挖了出来。

    林金潼“你偷看我洗澡。”

    李瞻登时面红耳赤“我没有看见。”

    林金潼“我知道你没看,你是君子。你家的炒栗子,是御厨做的。”他回忆着味道,最近在宫里吃的,却感觉味道不同。

    林金潼说“我记得你以前爱春天,总是写桃花开。”

    李瞻“现在是隆冬。”

    林金潼“过几个月就入春了,不如我带你去额尔古纳河吧。”

    李瞻笔尖停顿,声音很轻“额尔古纳河在北边。”

    “是,”林金潼在笑,眉眼柔和,“我带你去忽都诺尔,见你表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