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小海豚气势汹汹地护着自己的鸭子,漆黑澄澈的眼睛睁得溜圆,一副紧张得如临大敌的模样,海怪们忙四散退开,七嘴八舌地哄道
“崽别怕,我们不抢你的鸭子”
“就是,海星跟你开玩笑的,这木头鸭子简直好看死了看看那让人惊艳的颜色优雅的身形”
“没错,我看了都羡慕得不行”
“崽的眼光真好”
一连串的赞美直把没见过世面的小海豚砸得晕乎乎的,一时间被夸得飘飘然,傻乎乎地跟着叫唤起来,仿佛家长们夸的是自己。
“长老不说我的鸭子丑,我就不发脾气。”小海豚认真地说。
海怪们的心都化了,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一叠声哄道“崽的鸭子最可爱了,谁敢说丑就滚出呸就不准吃饭”
冉木这才不好意思地蹭过去,挨着变大的海星蹭了蹭,内疚地说“我不是故意凶长老的,对不起。”
虎头鲸游过来,脑袋顶了顶小海豚,把冉木驼到背上,粗声粗气地说“你海星长老才不会介意,他自己就是个毒舌,早习惯了。别放在心上,崽该睡觉了。”
“我不想睡觉。”冉木小声抗议,“总是睡好久,我不喜欢做梦。”
“天快黑了。”海龟游过来,和蔼地说“冉木要做早睡早起的海豚才行。”
“那好吧。”冉木不情不愿地答应,拖着鸭子被虎头鲸带走了。
留下来的海怪们看着海豚小小的背影,都有些不忍,良久没有说话。
冉木小的时候其实是很少撒娇闹脾气的,他的父亲因为血缘的关系对他并不如何亲近,每天和小海豚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三句,有时候十天半个月地一声不吭。
小小的海豚宝宝每天追在灰色的成年海豚身后细声叫唤,却得不到一点关注。
母亲早逝甚至从没见过面,冉木要得到食物只能自己去捕鱼,好在他是半只海怪,整天张着小嘴巴到处咬,吃错鱼虾也不会闹肚子,只是偶尔吃撑了难受,就会委屈地小声喊“妈妈”。
海怪们见到他的时候,小海豚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呆地浮在海面上,安静地遥望着陆地的方向,据说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告诉过他,有一天妈妈会从大陆来到海洋,跟他们重逢。
海怪们有心把他带回去自己教养,又苦于名不正言不顺,小海豚的心都在爸爸妈妈身上,始终不愿意跟着走。
直到他的父亲独自离开堕神海,冉木便开始陷入频繁的漫长睡眠,海怪们心疼他年幼,时常带着小海豚一块出去放风,给他食物,哄他睡觉。
尽管如此,冉木睡眠的时间还是越来越长,醒着的时候也不叫唤,就傻乎乎地发呆。
“那时候我以为,崽再也不会撒娇了。”
沉默了许久,水母首先打破了沉默。
其他海怪听到这话如何不知道水母是什么意思,珊瑚也出声说
“是这样,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大海,冉木又变得跟正常的崽一样,活泼好动、撒娇任性,发完脾气还会道歉。”
没有人知道他们面对着这样的冉木,心中的欣慰与感动有多么深厚。
而让冉木再次变回正常小海豚的那个存在若说海怪们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不决,今天看到冉木带回来的那只鸭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海星安静了半天,突然说“我看,要不然就让沈风骨把崽认回去当儿子算了。反正崽失忆了不知道他们结婚了。”
众海怪顿时齐齐喷了口气,大声吼道“没门”
当老公,可以,想当爸爸,不行他们可还没死呢
与此同时,江城香榭丽舍大酒店的顶层,苏遇白的专人套房中。
身着法式复古收腰长裙的女人正懒懒地倚在沙发上,纤白的手撑着扶手,正托着腮静静地打量对面脸色苍白的金发少年。
须臾,她直起身,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做好的指甲,慢声说“就这点挫折,你就受不了,枉你在沈风骨身边待了那么多年。”
“少说风凉话,换作你,还不一定能撑这么久。”苏遇白握紧拳头,脸色不善。此刻少年脸上桀骜不驯的神情,跟此前沈风骨见到的腼腆模样,天差地别。
“我的剧情时间又还没到,不急。”女人娇娇地笑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看着少年,“你说白月光死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可现在沈风骨的心还是不在你身上,你确定他真死了吗”
“你说什么”苏遇白脸色煞白地抬起头,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想套我话。”
“好极了,那我就等着看好戏。”女人说着优雅地站起身,理了理裙子,边往外走边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让他活着待在沈风骨身边。”
苏遇白闻言猛然站了起来,刚想出声反驳,却见房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三秒钟后,面带微笑的斯文男人走了进来。
视线在脸色苍白的苏遇白和同样难掩错愕的女人脸上扫过,年轻敬业的秦苍秦助理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苏少,我是替沈先生过来接你去西城别墅的,苏夫人已经在家等你了。”
“你说我妈妈”苏遇白掩住刚刚瞬间铁青的脸色,腼腆地说“谢谢秦助理过来接我,我这就走。”
“多谢苏少配合。”秦苍的微笑完美地无懈可击,等少年转头拎起背包走过来,他才补充道“刚刚我来之前,沈先生说,苏少也快三年没见过你的父亲了,所以待会儿我们先去监狱,探望完再去别墅。”
“可”苏遇白一听这话,面上止不住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低下头怯弱地说“我不想去看爸爸,他当年那么对我我想见沈叔叔。”
苏遇白的父亲,是以猥亵未成年的罪名进去的,而猥亵的对象,就是当时唯一的人证,苏遇白。
只是秦苍温和地看着少年,说“沈先生说,二少早就悔过了,他如今不能说话又看不见人,狱中孤独,很是思念你。”
“好好的,那我们去吧。”苏遇白说完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侧脸苍白而脆弱。
那样子看起来倒真的极像一个遭受过父亲欺辱的孩子,只可惜
秦苍在心里摇了摇头,同房间里的女人微微颔首,也跟着走了出去。
当年那出猥亵案,证据确凿。警方赶到西城别墅的时候,苏遇白正好赤裸着身体蜷缩在他父亲房间的墙角里,身上遍布青紫,神色仓惶而恐惧。
而他的父亲满头都是鲜血,正好倒在碎裂的花瓶边。
所有人都相信了苏遇白的说辞,认为他父亲伤害虐待了他。
然而只有身为母亲的苏夫人知道,苏遇白的父亲从年轻的时候就不能人道,根本对那方面的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
曾经也不是没有人怀疑他的性向,也曾送过几个男孩给他,却都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就连苏遇白,也是苏夫人坚持从孤儿院抱养回来的。
可无论苏夫人如何为丈夫解释,儿子都一口咬定了沈父犯罪的事实。
苏夫人只好向沈家家主求助,沈风骨有心想查个清楚,不料沈父竟在被押回警局的路上陡然变得又瞎又哑。
随后,无论医生怎么检查,得出的结果都是,沈父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健康,至于失声和眼盲的问题,根本查不出原因。
秦苍回忆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
当年,由于苏遇白年幼,沈父又确实无法为自己辩解,苏夫人同样拿不出证明丈夫清白的方法,沈父最终还是入了狱。而沈风骨在确实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后,出于人道主义,也没再为难苏遇白。
但是如今想起来,结合冉木的失踪、苏遇白对冉木说过的那些话秦苍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家老板要他带苏遇白去见沈父了。
倘若苏遇白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秦苍快步追上前面的少年,上车后又体贴地吩咐司机开快点,免得耽误了苏少父子见面的时间。
直至晚间22点,秦苍才把苏遇白送回了西城别墅,让孝顺的少年陪苏夫人去,自己则回了沈家主宅,给沈风骨打电话汇报。
“先生,我按您说的,今天带心理医生一起去接的苏少嗯,对,他没发现司机是医生。
苏少今天的表现基本和您推断的一模一样。他看起来非常害怕见二少,但并不是那种单纯的畏惧。
陈医生说,苏少的恐惧看起来并不完全真实,也就是说,他其实心里是不怕二少本人的,但是他怕的是另外的事情,至于是什么,陈医生也没法推断。”
“另外的事情”沈风骨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不出情绪。
过了片刻,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低低笑了一下,说“怕被发现,他父亲又瞎又哑,是他搞的鬼”
秦苍闻声如当头棒喝,脸上终于显出震惊的神色,小心地问“先生,这么说,苏少真不是普通人可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的父亲呢如果是冉木小少爷还能说是有动机。”
“钱财、权力”沈风骨停顿了一会儿,平静地补充,“或者,自以为是的感情。这事等养养回去就能确认。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已经准备好了,先生。”一提起这个,秦苍就微笑了起来,“您送冉木少爷的八音盒我已经找到包好了,冉木少爷喜欢的食物也准备好食材了。”
秦苍仿佛看见了奖金在向自己招手。
然而电话那头静了静,沈风骨不喜不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苍,你觉得,海底那种环境,放出来的音乐不会失声吗”
秦助理突然脑瘫。
“养养不愿靠近游艇,吃得到我做的菜吗”
秦助理“先生,我错了,我这就换别的玩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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