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从未跟任何人提过的隐秘过往,不期然地在心底浮现,偏偏都是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节,让太子殿下心跳加快,呼吸都为之沉重了许多。
“你、你看够了没有”
却是宋皎颤巍巍地低语了一句,细白的手压在赵仪瑄的手上,试图将他推开。
赵仪瑄这才发现她的手指生得很好看,又细又长,虽然没有留长指甲,却仍美的无可挑剔,他在惊讶于这双手的好看的同时又觉着奇怪,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没留意过这些,而只是觉着这宋皎身上仿佛是透着一股娘娘弱弱的“邪气”,让他很看不顺眼。
可她的掌心又软又嫩,还有一点恰到好处的暖意,赵仪瑄竟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在太子殿下沉浸于往事的同时,宋皎已经挣扎着把衣襟重新掩了起来。
幸而外头的侍卫跟太监们都是背对着此处的,而因为给赵仪瑄挡的很严实,诸葛嵩也并没有看见什么。
“你”赵仪瑄张了张口。
他有很多的疑问,当初真的是宋皎救了他那为什么事后竟不来找他又为什么总跟自己对着干
可看着宋皎的脸,一时却又问不出来。
他的心还在跳,可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定了定神他说道“那时候、真的是你哼,你可别说谎否则我自有法子把你”
其实赵仪瑄心里已经认定了是宋皎,可是这个人实在前科累累。
她虽然叫宋皎,但之前在赵仪瑄心里,这个“皎”,却并不是“明月皎夜光”的那种,而是“狡兔三窟”,狡猾的狡。
宋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先是看了他一会儿,继而低下头,轻若烟尘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说谎,这难道是什么光耀门楣的事儿么。”
赵仪瑄先是皱眉,继而扬眉一笑,有些调侃地“这当然不能光耀门楣,但是现在这可是能救你命的事儿。”
他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掠过那秀丽的脸颊,然后向下。
宋皎仿佛有所察觉地把衣领又掩了掩,才轻轻说道“我犯了欺君之罪,并不指望能逃脱,只求殿下、答应我先前的请求。”
赵仪瑄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没有立刻搭腔。
宋皎重新又看了他一眼“另外,我、还想求殿下一件事。”
“什么”赵仪瑄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眼神竟怯生生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光景。
宋皎道“祸不及家人,我只求殿下能够帮我保全我的、母亲,还有三弟。”
赵仪瑄呆了呆。
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宋皎提出的居然是这些。
“你当真不怕死”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怕,”宋皎坦然地回答,声音又放低“可我毕竟得罪了很多人”
其中最大的一头当然就是面前的太子殿下。
赵仪瑄对此显然也有相当的自信,他哼道“除了本太子,还有谁敢要你的命”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命是我的。”
这次宋皎没有跟他对视,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着身旁的墙壁。
就在这时候,外头诸葛嵩踏进半步“殿下,宫内来人了。”
赵仪瑄看了看宋皎,这才回身,诸葛嵩走近“皇上传您即刻回宫。”
太子略一琢磨,挥了挥手。
等诸葛嵩出门后,赵仪瑄重又看向宋皎“既然你是那今日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你扮男人扮的走火入魔了,所以要对颜文宁霸王硬上弓。”
因为提起两人过去的事,宋皎的脸色原本有一点红,可听到这里,重缓缓转白。
赵仪瑄见她不回答,便又忖度着说道“或者,是颜家故意陷害不过这对他们家而言并无好处,剩下的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宋皎突然有些许紧张,竟害怕赵仪瑄把那个可能说出口。
不过太子并没有说下去,而只是说道“我即刻要进宫去,至于你”
要把人押到诏狱是他的主意,如果不是他横插一杠,宋皎要么在颜府给尚书大人杀死,要么就是给送回了御史台看押,但要是那样,他就不会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就是
他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但同时也有意外的至大收获。
突然赵仪瑄又想起之前那两个太监说的话,本来让宋皎到诏狱来就是为了尽情的折磨她,但现在看来,这计划显然是要改一改了。
可是在这之前他可是心心念念地要把面前这个人千刀万剐,何况再怎么样,她也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恩师的人。
一想到王纨,心里的恨重又浮现出来,甚至把之前的那份不期而至的悸动都给压制殆尽。
赵仪瑄的脸色重又冷了下来,道“你暂且就呆在这儿,好好想想自己干过的那些胆大妄为的事儿,等你想清楚了再说”
说完后,太子殿下转身迈步出了牢房。
背后的宋皎看着他的背影,只慢慢地叹了口气。
赵仪瑄来到外间,对那依旧魂不附体的司狱太监道“这个宋皎是本太子的人,没有本太子的旨意,她若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也要唯你是问。”
这话听着像是太子殿下要亲自惩治宋皎,不许别人插手。
但个中滋味只有赵仪瑄自己知道罢了。
他永没有办法忘记那夜经历的事儿。
那时候他的神智半是模糊,身边那人的声音时有若无,他感觉到大腿上紧了紧,像是跟什么绑住了似的。
赵仪瑄眯觑双眼竭力地看,只瞧见一道影子躬身跪在跟前。
她俯着身,宽宽绰绰的一袭衫子,没有系带,依稀可见极纤细的一抹腰,满头的青丝散在肩头,有的随着动作滑落,有的擦在他的腿边上。
又痛又痒,毒有没有被清除他不晓得,但是看着这幅情形,他却本能地有了反应。
而且这种反应,如同野火燎原,一发而不可收拾。
赵仪瑄迫不及待地,像是剥开层层春笋似的,只要得到自己渴望的。
当他如愿以偿,他记得被他擭入掌心的美好轻软的惊人,就像是用春日天空最绵柔的云制成的,让人怀疑稍微用力就能捏碎。
但当时赵仪瑄还是用了力,因为他怕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会逃了。
而且他打心里想要,想要更多。
本是本能半是不由自主,他尽情地把自己的怒火,愤懑,感伤,委屈,都酣畅淋漓地发泄了出来。
他清晰的记得一切细节,修长纤细的、如天鹅般扬起的脖颈,以及那一抹不盈一握的,在他掌心里辗转的纤腰。
他记得那些带着热气令人发狂的低喘,青丝划过脊背,勾勒出来的极美的画面,以及微张的樱唇,散着朦胧星光似的眸子。
还有她身上那香的郁郁馥馥、令他沉醉的气息。
种种都是他从未经历的绝美跟极乐。
等诸葛嵩等找到赵仪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赵仪瑄询问诸葛嵩是否在周围看到有人,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立刻命人满山去寻。
如果不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枚沾血的簪子,他几乎要以为之前的所有,都是狂乱激烈而美妙至极的一梦而已。
倘若见萤山上的那个姑娘是别人,他一定会即刻把人收入东宫,但偏偏是宋皎。
他简直没有办法相信,甚至抗拒去接受,但偏偏这是事实。
可赵仪瑄确实不能把宋皎之前做过的事一笔抹杀,他只能先顺水推舟地把宋皎留在诏狱,就算是先给她一点教训,至少先狠狠地吓唬吓唬她,磨磨她的狂妄锐气。
而他也需要一点时间仔细想想,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事实。
牢房内重又安静了下来。
估摸着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宋皎重又沿着墙边慢慢地坐了下去。
就如同赵仪瑄非常意外一样,宋皎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颜家的事情是意外,跟赵仪瑄表明身份,是另一个意外。
本来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她是打算将见萤山上曾发生的事情沉埋在心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天她在山洞里找到了赵仪瑄,本是提防着太子殿下一看见她就喊打喊杀的,半带警惕地试探着靠近,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黑青之色。
正琢磨他是怎么了,才发现他手里还握着半截已经给吸得一塌糊涂的毒蛇。
她本来想去找人,但心里清楚这一来一去耽误时间,太子殿下只怕就凉了。
所以只能勉为其难亲自上阵。
可没想到,他的伤竟在大腿上,宋皎拼命镇定,稍微一想,便把自己腰间的宫绦解下来,先将他的大腿上方死死地绑住,又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用尖锐的簪子把那肿的发硬的伤口划破
黑色的毒血给挤了出来,但是余毒无法清除,幸亏这会儿赵仪瑄已经半是昏迷,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宋皎一咬牙,俯身过去,用嘴将伤口里的余毒一口一口地往外吸。
但是就在余毒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感觉旁边有什么东西,似软似硬地打着她的脸。
宋皎简直怀疑是另一条蛇冒出来,等到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先仿佛已经半死的赵仪瑄,猛然饿虎扑食般扑了上来。
宋皎的浑身已经滚烫。
她举手抱住头,不敢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发生这种事情,她本该是没脸见人的,如果是古书上那些贞节烈女,甚至是要一头撞死以示贞烈的,但是幸而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可现在赵仪瑄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处置自己
至少他应该不会再折磨自己了
宋皎实在不敢把太子殿下想象的太好,可是现在除了仰仗赵仪瑄的对于那点“露水情缘”的“旧情”,她还能靠什么呢
尤其是颜府里,当颜尚书的剑刺过来的时候,豫王那关键时候的缩手。
宋皎看的很清楚,当时豫王的眼神陌生的可怕,现在回想,那分明是冰冷刻骨。
一想到这个,刚才因回忆而滚热的身躯,迅速冷了下来。
她本来以为豫王是永不会负了自己的人,她为豫王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换来的却是他冷眼旁观的一剑穿心。
宋皎抱着头苦笑起来,没意识到牢房外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有人正向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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