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盛公公进了殿中,见太子正闭目养神之态。

    他蹑手轻脚地端了汤,小心翼翼上前“殿下鲜藕汤好了, 是温热的。”

    赵仪瑄理也不理, 置若罔闻,盛公公无奈试着说道“还有、刚刚侍卫长说, 那个御史台的宋什么夜光到了。”

    夜光到了,殿下的胃口似乎果然也开了。

    太子的眼睛略略睁开,看向盛公公,静了静后,转向盛公公手上“愣着做什么,还不拿来”

    盛太监屏住呼吸,将汤水奉上, 赵仪瑄舀了一小勺尝了尝,略觉出几分鲜甜, 不多会儿就把一小碗都喝光了。

    盛公公在旁边想着诸葛嵩的预言, 叹为观止。

    小太监奉上沾水的巾帕,赵仪瑄擦了擦嘴角,又换了一块擦手, 才整理妥当,有内侍来报“宋侍御求见。”

    太子殿下的嘴本来已经擦的极干净了, 此刻不知怎么, 竟又回味无穷似的舔了舔唇角,同时也许是因为热,长指在颈间一拨, 将原本掩的很整齐的交领给拉扯开了, 幸亏腰间还有系带, 不然就袒胸露怀一览无余了。

    东宫,宫阁错落逶迤,亭台嵯峨,一派威严华贵气象。

    因为官职太低,宋皎尚没有上朝的资格,所以也无缘见识皇宫禁城的风貌,如今东宫在望,她看着面前令人震慑的巍峨宫殿,依稀能想象禁宫会是怎样的气派宏大,那是本朝命脉的汇集之地,是万千权柄在一人的至尊居所。

    从最初知道自己得藏起身份开始,宋皎就知道,这辈子恢复正常的生活只怕遥遥无期,她肩头担着的是母亲的颜面乃至性命,以及母亲背后整个魏家。

    所以她得在朝廷之中有稳固的一席之地,但同时,宋皎也清楚,她不能爬得太高。

    就像是现在当一个侍御史,其实都已经超过她的预计了。

    她讲求的是“中庸”。

    宋皎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想引来更多目光的注视,但事实上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她到底会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无法做到闭起眼睛袖手旁观。

    本来穿上这套官服只是为谋一线生机,但既然穿上,她就不想辜负。

    所以在周赤豹的事情上,面对所有失声的同僚跟明知案件有异却难得糊涂的其他官员,她还是想,稍微的尽一点力。

    以及王纨大家都碍于太子殿下的颜面,只有她首当其冲,因为事情毕竟得有人去做,既然轮到她,那她就要做好。

    宋皎终究做不到完全的中庸,而只能尽量凭着良心行事,她没想要名垂青史或者干出一番事业,只想要自保的同时,别丧了自己的良心。

    这样自然招致了许多不必要的仇恨,得罪了些不必要的人,但也有一点点好处,正因如此,她一直停留在侍御史这个位子上,就算有程残阳在,她也未必会再往上升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幸钻到东宫来。

    如今除了感慨东宫的宏伟不凡,宋皎脑中最清晰的念头就是,最好赶紧把这件棘手的事解决了,然后拿着那一袋金子,带着母亲,宋明陈姨娘以及小缺等,天高海阔逃之夭夭,那该是何等的惬意自在可惜只是想想。

    宋皎才进太子的寝宫正殿,便觉着气氛不对。

    她按照小太监的指示,走到殿内跪地行礼,但迟迟听不到赵仪瑄的声音。

    就在宋皎忐忑不安、暗暗地想要不要抬头看看的时候,她隐约仿佛听见了脚步声。

    殿内有些凝滞而诡异的,直到她低垂的眸子看见了一双玄色宫绸云头靴,往上是同色的薄绸夏裤,上面虚虚地搭垂着雪白的山河暗纹鲛绡衫。

    宋皎不敢往上看,心里却有些焦急他是不是靠的太近了,是要把自己挤倒吗堂堂太子,真是不雅。

    就像是看破她心里的想法,赵仪瑄复又往前走了一步。

    宋皎窒息,感觉那鲛绡衫的衣摆随着动作荡到了自己的脸上就如同一只丝绢的手,在戏弄的拍打着她的脸颊。

    宋皎遏制着想要撩开那轻薄的衣衫的冲动,鼻端却嗅到了一股淡而清的香气,不知是从太子的衣衫上传来,还是他的身上。

    很快地,那股气味更浓了些,宋皎蓦地想起那个给封印了似的夜,正在屏息抗拒那气息的侵入,冷不防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轻而稳地向上一抬。

    宋皎被迫仰头,她的目光从下到上,掠过那宽绰的玄色绸裤,再向上是那似开似敞的绡衫,而里间的春光也正向她招手。

    那应该是太子殿下因为微微弓起而略绷紧的腰身,以及腹上几块定睛看甚至能清晰数出来的真是好体格。

    完全不由自主的,宋皎已经红了脸。

    她想闭上眼睛,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目光被近在咫尺的这身体的景致弄的缭乱不已,再往上,却是太子殿下注视着她的暗灼双眸。

    这、实在太近了他呼气的灼热仿佛能喷到她脸上,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这人会再压低一些,然后就如同那日

    “殿下”在那幻觉成真之前,宋皎猛然抬臂扫开赵仪瑄的手。

    她羞愤地扭头,因而错过了太子下意识的舔唇之举。

    赵仪瑄慢慢地直起身子,那薄薄的鲛绡纱衫如流水轻云似的覆在他的身上,但细看,仍能看出薄雾似的纱扇底下的若许风光。

    “唉,”似是而非的叹了口气,赵仪瑄道“可恨啊。”

    宋皎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赵仪瑄瞟了她一眼,道“脸上的伤,没有用药吗”

    宋皎大为意外怎么回事,突然转的这么急

    “已经用了。”她完全是不由自主地,为了配合太子殿下的这句人畜无害的问话。

    赵仪瑄下一句,却没有这么无害了,甚至隐隐地透出点试探的锋芒“用的什么药”

    宋皎愣住“是”牙齿轻轻地兑住了舌尖,也截断了底下的话。

    她想起那夜豫王殿下塞在她手里的、带着点儿体温的瓷盒,如今还给她珍藏在家里呢。

    “是什么怎么不说了”赵仪瑄慢条斯理地问。

    宋皎润了润唇“回殿下,是普通的伤药。”

    “果然是够普通,完全没什么效用嘛,”赵仪瑄哼了声,了然般的“以后不要再随便的用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小心对伤没好处不说,反而会害了你。”

    宋皎很怀疑他这话是有所指的,但却没有证据。

    “这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啊,”赵仪瑄继续地感慨,仿佛有所感悟,“你敢对本太子动手,下一刻就有人直接报应过来了。”

    宋皎竟无言以对,但也不能违心地奉承太子殿下说的对。

    她不觉着宋申吉给了她一巴掌,会是她打赵仪瑄的报应。

    至少她打太子,是合情合理师出有名,虽然是大不韪会被砍头的。

    而宋申吉打她那算什么,恼羞成怒黔驴技穷哼,简直懒得说。

    她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小时候不懂事,只是敬畏,受了父亲的责罚就觉着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是自己不好那种负疚而卑微的感觉简直让人发狂。

    幸而得了程残阳的教诲,后来入御史台,见多了世间百态,开阔了眼界,敞开了心胸,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

    她不是因为宋申吉那一个巴掌而离家,只不过是因为实在是忍无可忍,积攒到此,已经够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皎的心声过于响亮,赵仪瑄道“先前说有好东西给你看的,想不想看”

    宋皎不明所以“是、是什么”

    赵仪瑄笑道“你起来。”

    宋皎站起身,扫了扫袍摆,跟着太子往前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个匣子,赵仪瑄道“你认不认得此物”

    匣子里的是一枚佩玉,宋皎本不以为意,因为太子特意询问,所以她又多细看了会儿,然而就是这一细看,叫人窒息。

    “这个是”非常眼熟之物或者,是再也不会错的,她转头看向赵仪瑄“殿下,此物从何而来”

    “你不是认出来么”赵仪瑄回答。

    “这是、这是家父的佩玉”宋申吉的这枚古玉是常年不离身儿的,宋皎从小看到大,绝不会出错“怎么会在这儿”

    赵仪瑄淡淡道“喜欢吗宋申吉敢动你,我自然要他的命。”

    宋皎一个激灵,猛然抬头“殿下你、说什么”

    赵仪瑄抱着双臂,施施然道“你怎么忘了先前不是跟你起誓,说谁也不能随意动你的,否则就让本太子坐不稳这个位子么只是没料到,第一个跑过来送死的是他。”

    宋皎耳畔雷声轰隆。

    的确,她对宋申吉怨气满满,但是杀了自己的父亲

    “殿下”在这一刻,宋皎有些发慌“你、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赵仪瑄奇怪地看着她“是你当初非要跟本太子讨一句誓的,如今若不杀了他,我这太子位岂非不保而且”

    他盯着宋皎的脸,成衣铺内亲眼看到她脸带伤痕之状,他几乎立刻就要叫人把宋申吉抓住砍死,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了不得的涵养了。

    赵仪瑄抬手,指腹在宋皎的唇边轻轻蹭过“他竟敢动你,我岂能饶他。”

    “不、不是他是我父亲”

    “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殿下你”宋皎语塞“我的仇人多的是,殿下难道都要一一杀掉”

    赵仪瑄云淡风轻的“那又有何不可若是连个深恨的人都不能杀,我为什么要当这个太子”

    宋皎彻底惊怔,叹为观止,良久,她抬手在额上抚了抚“那我父亲”

    这一刻,她极担心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赵仪瑄善解人意的“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

    宋皎眼冒金星,拼命镇定“殿下,说实话,我虽然对家父千怨万怨,但那毕竟是我生身父亲,若他因我而死,这、这种坏人伦之事是要遭报应的”

    “你还相信报应啊。”他垂眸说。

    “我”宋皎攥了攥拳“殿下不管怎样那是我的家事,请你不要插手,更不要伤人性命。”

    “你是在命令本太子”赵仪瑄瞥向她。

    “我不是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有人因我而死也不愿意殿下干这种残暴之举”宋皎忍不住提高声音。

    赵仪瑄扬眉“残暴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都敢面斥本太子了。”他重新走到宋皎身旁,盯着她道“对了,你打都打过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是吗”

    宋皎无言以对。

    可这瞬间赵仪瑄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可怕“总之今天我要一个姓宋的人死要么是宋申吉,要么是宋洤,要么”

    他眯起眼睛看着宋皎,没有说下去。

    “要么是我”宋皎却接着他的话锋说完。

    “还有一个,本太子今早儿见过的,当然你也姓宋,”赵仪瑄唇角挑起“很有自知之明嘛。既然这样,你就挑一个人吧,你说谁死,本太子就成全你。”

    宋皎闭上双眼,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赵仪瑄望着她,看着她不施脂粉清水素面的脸,他心里有一点杀意在鼓噪,因为他今早上去过的那个地方。

    他到底没有办法原谅。

    赵仪瑄说要死一个姓宋的人,并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宋家的人的血来止渴,最好是宋申吉,毕竟那老东西对宋皎动手,也可以是宋洤,毕竟那混账确实该死。

    “殿下还记得,在诏狱中见面的时候我的遗言吗”宋皎突然开口。

    赵仪瑄眉头微蹙,他知道了她的选择。

    宋皎脸色平静,定睛道“殿下还能帮我做到吗如果是那样,我也死而无憾了。”

    “你”虽然赵仪瑄知道以宋皎的性子,不至于送别人去死,但亲耳听她说出来,他仍是有一种气急败坏之感。

    只要宋皎开口,不管是宋申吉,宋洤,甚至宋明,他眼皮不眨地都会杀了。

    除了她。

    “你、以为我不敢”怒气在胸中升腾,赵仪瑄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他探手掐住宋皎的脖颈“你早该死了要不是当初”

    宋皎喉咙发紧,止不住咳嗽了声,然后她觉着那攥着自己脖子的手像是松开了几寸,但她并没有多留意,只道“昔日的那点旧事,我早忘了,殿下也大可不必记在心上。”

    说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被掐着脖子的时候,说话好像不会这么流畅才是。

    “好,真是果决那本太子就成全你。”赵仪瑄的话里夹杂着磨牙的声音,听来确实有些吓人。

    他的手试着握紧,可掌心里捏着的脖颈,滑腻的像是温润的玉石,却又柔嫩的好像稍微用力就会给捏碎。

    所以刚才只听见她一声轻咳,他就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而唯恐盛怒之下的自己会真的不小心掐死了她。

    但是看着宋皎倔强的闭目等死,目光流连过那轻颤的长睫,她因为咬过而色泽嫣红的唇,以及唇边那点格外触目惊心的伤肿。

    其实他心里早把她当成自己的人了,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动她,动她就等于动他赵仪瑄。

    可是这个人完全的不领情,并且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份殊荣。

    赵仪瑄的心底好像有两股东西在交织,一种如水澎湃,一种如火炽烈,他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宋皎,一念如生一念如死。

    终于,两股势均力敌的争斗在最后的交撞中尘埃落定,而在尘埃落定中的赵仪瑄却低下头去,不再顾念其他。

    他尝到了久违的轻润软甜,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甘美温香。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在那把纤细的后腰上重重一扣,让自己可以如愿以偿地得到更多。,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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