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后, 皇帝特意留了礼部的康尚书跟豫王瑭。
自从太子受伤之后,皇帝心神不宁, 本来还想召见颜尚书,就三姑娘自戕的事安抚安抚,这么一来却也没有半点抚慰的心思了。
倒是颜尚书于昨日求见皇帝,自请罪过,自责颜文宁御前无礼失仪,惊扰圣驾,自己教养不力等等。
颜尚书向来很具有大局之观, 在于氏带了颜文宁回府之后,他一打听就知道事情很不好,顿时痛骂了于夫人一顿。
于氏被骂的泪流不止, 又委屈道“不然又能如何, 皇后娘娘的意思亦是叫我们搏上一把, 宁儿为此命都差点没了”
颜尚书顿了顿“皇后哼”
他毕竟是老谋深算的朝臣,头脑清醒的很,没有于氏这样容易被摆弄。
在颜府出事的是豫王,要是颜文宁真的进不了东宫所谓无人敢娶豫王殿下置身事外,仿佛跟他的贤名不太匹配。
皇后巴不得赶紧把颜文宁甩给太子。
她实在过于用心良苦了。
颜尚书心里怒骂, 却又忍了忍气,对夫人道“你还委屈今日倘若没有皇上发火怒伤太子也就罢了, 如今听说太子殿下被皇上失手重伤一个颜文宁能抵得上太子告诉你,你最好祈念太子殿下能平安度过这次, 倘若殿下有个不妥,只怕颜家阖府都要陪葬”
皇帝对于太子看似严苛, 但颜尚书心里门清, 皇帝的态度是外严内宽的。
这次打伤赵仪瑄, 皇帝心中一定恼恨的很。
当然,皇帝首先会恨他自个儿,但是再恨自己也无济于事,所以不管有意无意,皇帝一定会把这份恨意迁怒于别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引发了这所有的颜文宁,以及她背后的颜家。
颜尚书可以笃定,万一太子殿下情形不妙,颜家就是第一个倒霉的。
所以他立刻进宫请罪。
皇帝心里确实窝着火,但见颜尚书这样识大体,所以他的态度也还过得去。
但是颜文宁的事情,倒要接着这个撕撸清楚,不要叫她再烦东宫。
在颜尚书说完后,皇帝长叹了声“爱卿放心,朕很知道,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是当父亲的,朕也同样,都是为了儿女好,只是这儿女大了,就有点”
他并没有说下去,而是吩咐魏疾“拿上来。”
魏公公回身,一个小太监碰了个紫檀托盘进来,魏疾接手,上前放在皇帝的御桌上。
那是一袭蟒袍。
但是上面零星的还有血渍。
皇帝抬了抬手,似乎想抓起来看,却又没忍心,便对魏疾道“叫颜大人看看吧。”
魏疾将托盘捧着,转身来到颜尚书身前“大人,请过目。”
尚书大人不晓得如何,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
在魏疾的目光授意下,颜大人抬手将那件沾血的蟒袍拿了起来。
随着那滑腻柔软的锦缎徐徐展开,在颜尚书面前出现的,是在这蟒袍的肩上一个醒目的血窟窿,血窟窿往下是流水似的血滴凝成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颜尚书受惊,手一抖,那蟒袍跟个幽灵似的堆叠入盘中,只有顶上那沾血已经干涸的伤洞,如一个可怖的巨大血眼,赤,裸裸地在盯着人。
最初的震惊后尚书大人已经明白这是何物了,他的冷汗涔涔而下“皇上”
长长地叹了口气,皇帝说道“这就是昨日太子受伤时候穿的袍子。”
颜尚书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宽恕。”
“你起来,又不是你动的手,要什么宽恕。”皇帝抬了抬手,魏疾就过去扶住了尚书大人。
皇帝的脸色有些惨痛地,微微仰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太子的伤何其严重。朕本来想叫人烧掉的转念一想,还是留着吧,留着就放在朕的身旁,可以时时刻刻见着,也时时刻刻的警惕自己。”
这件血衣在前,皇帝并未迁怒已是开恩,而太子妃之事,一笔勾销从此休提。
皇帝说完后,目光掠过颜尚书,看向他身后不声不响的另一个人。
那是礼部的康尚书。
皇帝扫量康大人的时候,康尚书并不知道。
可康大人清楚的是,皇帝的这一番话,不仅仅是跟颜尚书说的,而且也是有意让他听见。
不同于颜尚书的并未特意倾向于谁,康大人是旗帜鲜明的太子殿下这一派的。
皇帝打伤了太子,康尚书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肯定会有想法。皇帝就是要让他亲耳听见自己说的这些,负疚也罢,向东宫示好加上一点隐晦的的歉意也罢。
总之康尚书听见了,那东宫也会知道。
早在昨日,康大人往东宫探病的时候,已经跟盛公公转达了皇帝懊悔的这份意思。
如今早朝过了,皇帝又留他跟豫王两人,康大人却不晓得皇帝又有何吩咐。
果然皇帝道“一早儿太医院来报,说太子的情形转好,朕想着他如今行动不便,倒要过去看一看他。”
这是这两天来最好的消息了,皇帝的脸色和缓了些,抬眸望着瑭“豫王,你也随着朕一起过去看看吧。”
瑭昨日也曾去过东宫,但是给盛公公挡驾,没见着赵仪瑄,却听说了另一个消息。
那消息让他昨晚上彻夜难眠,此刻如玉的脸上还有一点点肃杀的倦意。
此刻听皇帝开口,豫王的眼神变了变,恭敬垂首道“儿臣求之不得。”
皇帝也知道他昨日去探视过,却没见着人,当下便带了豫王跟康尚书往东宫而来。
圣驾降临之时,盛公公正忙着挡驾云良娣几人。
自打太子负伤,算来已经三天,他们不曾见过太子一面。
原本见太医们走马灯似的出入,个个脸色凝重如临大敌,她们倒也不敢打搅。
只是一大早上,隐约听闻太子的情形转好,这才大着胆子过来问安。
盛公公满脸堆笑“云良娣,两位奉仪娘娘,殿下虽是无碍,只是身体毕竟还很虚弱,太医也说了,不能让殿下劳神,所以还请各位先回去,再过个一两日彻底好了,自然就能见了。”
云若起是最聪明的,总觉着盛公公这一再挡驾底下,像是藏着点什么。
可谁也不敢得罪盛公公,虽然他总是笑蔼蔼的,但要是真惹了他生气,别说这一两日,从此只怕再也见不着太子了。
正要怏怏而回,就有小太监来报“公公皇上到了”
盛公公吃了一惊“什么这时侯”
这早朝才退了不多久,皇帝居然毫无预兆地就来了
盛公公的惊讶还没持续多久,就猛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坏了”
他顾不得往外去迎驾,反而拔腿往殿内跑。
被撇在身后的李奉仪伸长脖子向内张望“公公是怎么了”
王奉仪道“对呀,这么慌张,皇上来了明明是好事啊,皇恩浩荡,他怎么说坏了呢”
云若起回头看着东宫门口处,若有所思地说道“罢了,咱们还是暂且退下吧,皇上眼见就到了,咱们在这儿杵着像是什么”
两个人都听她的,跟着往回走,王奉仪便哼道“连天不见殿下的面,我们虽是蠢笨不中用的,但至少该叫云姐姐贴身伺候”
李奉仪道“我听说殿下伤的很重,兴许、是怕惊吓到咱们吧。”
云若起心里琢磨的也是盛公公那声“坏了”,却猜不透到底是指的什么。
且说盛公公拔腿向内飞跑,诸葛嵩见他如疯魔似的,忙迎上来“怎么了”
“皇、皇上”盛公公指了指外头“皇上要来了”
诸葛嵩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忙抽身到了内殿门口“殿下”
里头毫无动静。
诸葛嵩凝神听了听,略提高了些声音“殿下”
这次,仿佛有一点因挣扎而发出的响动,一闪即逝。
盛公公等不及,索性撩开帘子跑了进去“殿下,皇上”
里头的帐子垂了半边,夏季床头的帐幔力求轻薄,外层照例是鹅黄色绣缎,里层却是用的最细软的来自江南的云海天青,乳白中透着淡青的颜色,清雅可人。
此时外头的明黄缎不曾放下,只放了一层云海天青,透过这薄薄的纱帐,便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间纠缠的两道人影。
盛公公急忙止步,深深低下头去。
床帐摇晃了一下,耳畔喘气的声音大了些,最终是赵仪瑄有些喑哑的嗓子道“怎么了”
盛公公深呼吸“是皇上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来了。”
帐子里,被汗润泽的眉蓦地拧了一起,他恼说“早不来晚不来”
而在这一瞬间,怀中的人趁机用力一挣,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他的钳制。
宋皎缩着身子靠在床壁的另一头,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抱着膝。
她咬着唇,双眼瞪着赵仪瑄。
太子笑道“你慌什么,难道还怕他见着”
宋皎的瞳仁蓦地收缩了。
她突然记起来太子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当即一翻身,便要跳下床去。
谁知赵仪瑄单手在她后颈一拉,竟将她拉了回来,轻轻地扔在了床内。
宋皎试着爬起。
她起先是没敢尽力挣扎的。
虽察觉到危险,但每当她想要动手,心里就想起他肩头上那个可怕的伤,以及之前手肘无意中捶过去他那忍痛的声响。
她艰难极了,又想闪避,又想自保,但是她没有夹缝可寻,而太子也没想给她能够遁逃的机会。
听到皇帝驾到,她又惊,又有一点放松。
别的人可以不管,皇帝来了,他总能撒手了吧。
总不能,在皇帝跟前胡作非为吧
宋皎到底是低估了赵仪瑄。
盛公公本来想催着太子,让他快叫宋皎躲避。
公公心里也清楚,宋皎如今必然衣衫不整,这个样子可是万万不能给皇帝看到,毕竟如今她的身份只有有限几人知道,皇帝瞧见,像是什么太子白日宣淫,还是召的“朝臣”
盛公公简直担心这次皇帝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会直接杀了太子。
但是他也同样低估了主子的狂性。
赵仪瑄根本没打算让宋皎“避退”。
宋皎像是被逼到了绝路,她从床内爬起来,压低声音“你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放我走”
被他折腾了一阵,她的鬓发散乱,外衫更是给揉搓的不像样子,简直
如事后一般。
赵仪瑄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抬手抚向她的脸“别怕,或者夜光又不信本太子了”
宋皎呼吸急促,往后躲开。
她知道赵仪瑄指的是上次养心殿面圣,但是这次的情形跟上次又不一样,要她怎么相信
她在这榻上无处可躲,皇帝来了,怎么面对这人难道是要活活把她逼死吗
这会儿,盛公公早跑了出去迎驾。
他决定把这烂摊子丢给他的主子,反正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皇帝一行的脚步声细密整齐的向着这里靠近,宋皎闭上双眼,眼中已经给逼出了泪,她忍着才没叫自己哭出声。
“怕什么本太子在呢,”赵仪瑄探臂将她抱住,声音极温柔地“夜光乖乖的别动,也别出声就是了。”
他抱着宋皎,轻轻吻去她眼角的那滴泪。
此刻皇帝已经迈步进来了,而在皇帝身后鱼贯而入的,是礼部康尚书,跟豫王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