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即将着陆。
船长已在进入信号可连接区后,联系了当地警务人员,押送四名来历不明的不法分子。
杜康看着恢复冷淡神情的陈咬之“飞船着陆的时候,连接线上的公共交通都关闭了。”
陈咬之“那又怎样”
杜康“连接台上有小飞车租用。”
陈咬之“这不挺好”
杜康声音含笑“你会开”
陈咬之
杜康“叫一声亲爱的,我带你。”
陈咬之“你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把脸皮漏在胎盘里了”
杜康“哪里,我现在脸上两张脸皮呢”
华丽的颤音,让陈咬之甘拜下风。“是在下输了,你不是没皮没脸,是厚如城墙。”
杜康依然笑意盈盈“是厚了点,你可以多摸摸,摸多了就薄了。”
起证号很快降落到蓝明星的民用飞船平台。
联邦维和军和警察早已在平台上,等着移送四名不法分子。
原本相关参与人还要接受调查询问,杜康找了个托词,请老船长帮忙把他从事情中抹去,只当是船员共同制服了歹徒。
抓住反联邦势力,政府都会颁发高额奖金,还会给予很多倾斜政策,这种大礼包,老船长哪有不接的道理。
况且老船长也不是初入社会,看出杜康这人来历非凡,却搭乘他们的民用飞船,这背后定有复杂的故事。
至于之后,如果歹徒受审说出杜康,他就说杜康是聘请的赏金猎人,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调查组也没法把手伸得如此长。
飞船上不少人是回归故里,或者探亲访友,所以一出平台,外围早已围满接送的人。
亲人团聚,讲述着飞船上九死一生的经历,互相抱头痛哭,一时间哭声绵延。
陈咬之面无表情,回忆却飘了很远。
他想起上幼儿园那天,或许很多人根本回忆不起来的片段。幼儿园的铁栏杆上趴着一堆哭成汪洋的孩子,栏杆外是同样煎熬的父母。他是孩子群中唯一没哭的,老师夸赞他,小大人。
回忆又跳到上大学那天,一个个宿舍挤满了父母,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嘴里叨叨念念没完。新生们脸上或者不耐烦,或者不舍要长时间和父母分离。他是一个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柜子床铺,其他舍友父母夸他,真是个独立又伶俐的孩子,我家娃能有你一分,我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有时候,泪水与埋怨,反而是这世上最温情的存在。独立与坚强,擦去褒扬的外衣,内里都是荒凉。
“是不是找不到人抱头痛哭来,就当我是立杆,免费抱。”
陈咬之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这聒噪从何而来。明明两人下船时没有同路,一路过来也没见踪影,此刻又阴魂不散出现了。
难得的清净瞬间破灭,与此同时,那点焦躁与沉痛,也变成了泡沫,被这聒噪声一个个戳破。
杜康见对方视线落脚点依然在没有目标的远方,再接再厉道“免费啊,哭坏衣服也不用赔钱,过了这村没这店。”
陈咬之正想把手中沉睡的成语君扔到对方脸上,就看到蓝邮从平台内出来,几个人迎了上去。
其实此刻再看蓝邮,才会事后诸葛亮的发现,他的商人乔装太失败。这人从头到脚都没有一点商人的事故与精明,哪怕套着一身正确的行头,那浓厚的搞学究的气息却散不开。
蓝邮看到来接送的人,眼底尽是惊讶“顾教授”
被叫做顾教授的老者脸带欣慰,努力睁大眼,确认自己的大徒弟安然无事。可惜他上眼睑下垂得厉害,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老头努力伸长脖子,把抬头纹挤在一起。
“老师,你怎么来了,这回途中好凶险,还好有贵人相助。”蓝邮掩盖不住的激动。
老者正要回话,老者身后先过来一穿白西装的男人。
“蓝副院长,我是第四星域研究所总部的,来确认育种是否安全护送。”
“安全安全毫发无损”
白西装男人接过蓝邮递过来的储备箱,和身后几名工作人员摆弄了片刻,语气冰冷道“很遗憾,储备箱遭受过非法强制开启,自动启动了销毁程序,加强版白果结育种已经销毁。”
蓝邮难以置信,圆睁的双目快大过眼镜片了。“这不可能,我很确定,储备箱并没有被强制开启”
白衣西装男却置若罔闻“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一路上为保护育种已经尽力,结果确实有些遗憾,我们都接受这个现实,之后研究院还是会嘉奖你的。”
“不是,这储备箱真的没有被破坏过”蓝邮那张科研人员款的古板面孔,带着窦娥六月飞雪的无助。
“够了,蓝邮,晚点我再和你说。”顾教授的声音很轻,然而蓝邮自小听老师的话,只能吞咽下一肚子的委屈与不甘,站在一旁。
杜康和陈咬之都看到这一幕,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
不过他们也没义愤填膺上前帮忙说理,他们和蓝邮,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飞船上并肩过,也不过是有共同利益,下了飞船就互相别过了。
两人在连接台上租了台小飞车。
这类似共享单车的设置让陈咬之赞不绝口,如果他会开的话。
“你说我们同完船又同车,在下一步,是不是能同床了”杜康启动飞车道。
坐在副驾驶座的陈咬之沉默,若放平时,他会反击两句,不过现在人在车上,为了自身安全,只能忍气吞声了。
小飞车行驶在蓝明星四层立交的上方。在这个角度,可以轻易的看到城市万千灯火,每一盏灯火下,都有属于它的故事。
“你住哪”杜康问。
陈咬之按着原主的记忆说出地址。
飞车很快根据导航,行驶到目标区域。
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地上四层立交,空中四层车道,让陈咬之有几分头晕目眩。
飞船穿过一片摩天大楼,在后方一片暗处,减缓了速度。
这让陈咬之想起了以前的城中村,包裹在cbd内的阴暗潮湿。
这片区域太拥挤,飞车只能在附近停下,杜康和陈咬之沿着蜿蜒的小路行走。
“联邦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杜康神色暗沉下来。
这片区域的房屋老旧杂乱,楼与楼之间仿佛在跳贴面舞。逼仄的小道内传来难闻的气息,巷灯幽暗,地面坑洼,让行人心理上极度不舒适。
“你以前,就住这种地方吗”杜康的语气没有往日的嬉笑,很轻很淡。
陈咬之不说话,转过了一条巷子。
蓝明星,16区,常乐区。
这是一片繁华与贫穷并存的地区。
前一刻还是花红酒绿,纸醉金迷,包围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拐过一条小巷,或许就是成片摇摇欲坠的旧楼,墙皮斑驳的破屋,互相推搡着,将破败蔓延。
陈咬之盯着眼前那扇铁门。
手几次抬起,又几次落下。
近乡情怯,对于陈咬之并不成立。
天伦之乐,对于陈咬之,也不过是缥缈孤鸿影。
然而此刻,不知为何,他没有勇气推开眼前的门。
锈渍斑斑的铁门哐当一声,向两边挪开。
杜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嫌弃的拍了拍落在手中的铁粉“大晚上的,上演苦情戏也没观众啊。”
陈咬之
杜康“难道不是还是说,你专门为我一人表演我是很开心,不过我更喜欢看床戏”
杜康话音未落,陈咬之早已抱着成语君,步履生风走进屋内。
小院内的房屋,和这片区域的所有屋子差不多。年久失修,声音稍微大一些,就能抖落一层墙灰。
屋内的人听到声响,步伐艰难的走到门口,打开门。
陈咬之看着屋内的人。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两鬓霜白,目光浑浊。在看到陈咬之的一刹那,两行清泪忽然从内眼角落下,流过干如树皮的皮肤,在地下晕出点点水迹。
陈咬之的心,霎那间变得无比柔软。
小房只开了一盏灯,在地上形成一个椭圆的光圈,光圈里有两个影子。
陈咬之低着头。那不是两个影子,那是一个年幼被弃的孩子,和一个年长被弃的老人。光圈之外,就是无尽的黑暗。
忽然间,光圈内串入第三个影子。
“伯父您好,我是咬之的好朋友。”杜康没个正经模样,把手搭在陈咬之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往对方身上靠。
陈咬之没有推开他,只是脸上的神情难以把控,介于上一秒的悲悯自哀和下一秒的尴尬抓狂。
老人却很激动,苍老的声音也变得有劲“阿之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啊,好呀,好呀,我去给你们烧个菜。”
陈咬之“不用了,伯爸”
这个陌生的称呼,陈咬之已经二十多年不曾挂在嘴边,此刻开口,唇舌都有些不利索。
陈咬之搀扶着这具身体的父亲,将他扶回房间。
“爸,太晚了,您先休息,明早我再和您聊天。”陈咬之道。
老人使劲摇头,不过年纪大了,摆动的幅度也小,看起来像在发抖。
大约清楚老人心底的想法,陈咬之握住老人的手“爸,我今晚住在家里,从今往后,哪也不去了。就算去,我也带上您。”
老人紧紧盯着陈咬之,片刻后,松开手,目光含泪的点点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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