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一词于十枝空而言,距离很远。
对狗卷家的上门拜访并不是一时兴起,从十枝让信徒收集信息来看,他是早有打算。
与十枝的想象不同,作为咒言师的家族狗卷家没有像禅院或者五条家那样很庄严的居所,就棘的父母来说,他们都是二人在外有一栋独栋的小房子。
棘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不是咒言师,也不是咒术师。
对于十枝的出现这对父母是有些惊讶的,可显然狗卷跟自己的父母提过十枝,在自报姓名后,这对夫妻把十枝迎了进去。
狗卷夫妻对于自己的儿子能在学校交到新朋友是非常高兴的。
十枝严格来说不属于正常上同学家做客的流程,哪里有越过同学本人直接拜访的。
但偏偏狗卷夫妻也不是很在意,把人放进去后送上茶点,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多半是狗卷爸爸在问,十枝在那回答。
校园生活上的琐事十枝都能回答,在涉谷事件发生前他一天内很长时间都跟狗卷待在一起。
狗卷注意到的,狗卷没有注意到的,十枝都知道。
只是缺了读心的能力让十枝无法辨别这是否是两位家长的真实想法,只能通过面部表情细节等观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棘经常说起你,十枝君是今年年初才转入咒高的吧棘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中年女性笑意温和,“也听棘说过十枝君的能力,能有人理解棘,这可是”
女性的话没有说完十枝也能明白对方想表达的含义,她是庆幸的,庆幸自己的儿子能遇见十枝空。
银发少年目光低垂,看着面前的杯中茶叶起起伏伏。
看起来棘没有和他父母提起过自己最近产生的变化。
“哦对了,棘和我说过”在一个狗卷父亲被一通电话叫走的间隙,狗卷母亲放轻了声音,“你们在交往吗”
狗卷急匆匆地去找完五条老师后发现自己的老师也不知道十枝什么时候跑自己家里去的,无奈之下他只能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便接通了,接电话的是他的母亲。
狗卷尽可能用简单的词汇把自己想说的事全都表达了出来,在十枝的姓氏一出时,他母亲差不多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棘是问两天前来家里做客的十枝君吗啊对,他和你父亲聊了好一阵呢。”
狗卷沉默着,他听着自己的母亲把那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聊天的内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就很普通的唠家常。
“对了棘你能联系到十枝君吗”他母亲的声音忽然出现了点困扰,“那孩子当天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的,我和你父亲也没很在意,可第二天有人送来了一大堆东西。”
奇怪的人像是宗教团体,一问才知是前一天来拜访的少年派来的人。
“太破费了。”狗卷母亲细数着礼品单,“你跟十枝君说一声,下次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狗卷嗯嗯嗯应和着自己母亲的话,至于他要去哪里找十枝空呢他也不知道。
一通电话打完,狗卷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除了获知十枝莫名其妙去他家做了个客外其余一无所知,不知道十枝的目的,也不知道十枝下个地点的前进方向。
他母亲的话还犹在耳边,她说十枝打听了不少自己小时候的事,还一面听一面配合地给出感想。
这完全不像是十枝空会做的事。
他想去问问十枝空在干什么,但自从为期半个月的休假结束后,十枝空的电话就没打通过。
去问五条老师,五条老师就回答他说问题不大。
狗卷撇撇嘴,把手指从十枝空的电话号码上移开,将手机塞回校服的口袋里。
只是回归了空没有入学的时候,而已。
十枝空在狗卷家出现过后又陷入了长久的居无定所中,日本全国游的风景照再度出现。
差不多到了快新年的时候,十枝好像回过一趟东京,但谁都没见到他的人,等下一次的照片发过来时,十枝又出现在了出云。
著名的“出云大社”在十枝日渐精湛的摄影技术中被拍得庄严肃穆,在狗卷看来,都可以拿去参加摄影比赛了。
空换专业的相机了
飘忽的思绪一闪而过,狗卷疑惑十枝怎么去参观神社了。
可疑惑也只是疑惑,他发出去的疑问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再收到十枝的消息是在新年之时,正月的时间点上,不止一个人找上了他。
先是十枝空的信徒。
从学校收拾一下行李准备回家过年的狗卷棘刚走到学校门口,从视角盲区里倏地冲出好几个人,瞄准他就跑了过来。
二年级的其他人以为是敌袭之类的,特别是乙骨忧太都已经把刀给了,就差喊一句里香的名字了。
“鲣鱼干。”狗卷好像认出了什么,朝着同伴摇了摇头。
来的不是敌人而是十枝空的信徒。
为首的人狗卷有点印象,好像按照十枝的命令来给他送过几次东西。这次也不例外,大包小包的礼盒举到眼前,还贴心地问了声需不需要车送。
再往远处看,私家车已经准备完毕,如若不是知晓情况,这架势像是黑手党来绑架人的。
狗卷看看礼品再看看态度热情的信徒,婉拒了他们更进一步的殷勤。
“对了,那个狗卷大人”临走前,那几个信徒犹犹豫豫的,互相推搡几下,最终选了个人出来问话,“您知道十枝大人最近去了哪里了吗”
“”
看到浅亚麻发的学生目露疑惑,几个信徒连忙解释,“好几天前十枝大人就没消息了,今天给您来送东西也是很久之前说好的”
几天前狗卷回忆了一下,几天前十枝还在发出云的日出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咒言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那几个信徒也不纠缠,礼貌地道别后开车就跑。
反倒是狗卷收到的盒子被同学所好奇,就连乙骨在收回刀后都凑了过来。
“鲣鱼干”狗卷凶巴巴地把人全赶开,一个人挑着几个盒子塞回宿舍,其余的全拎回了家。
信徒之后,再是陌生的青年神明。
在这个时间线上狗卷与他毫无交集,以至于被人闯入家中的窗户时,他下意识一句咒言脱口而出。
“坠落吧。”
“诶诶诶,你等等”
冷不丁被咒言冲脸的神明脚底一滑,啪叽一下摔在一楼屋顶的砖瓦上,摔的动静不大对,好像磕着脸了。
等神再度爬上来时狗卷依旧拉着口罩沿,略有戒备地看着黑发神明。
“咳咳。”神明揉了揉脸,清清嗓门,“那什么,我没有恶意”
先是自我介绍再是表明来意,前者狗卷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已经听过了,后者的来意对方也是来找十枝空的。
咒言师木着脸,就差在脸上写上不知道几个字了。
“呃你也不知道吗”蹲在窗框上的神明有些苦恼。
这位叫夜斗的神明表示,自己已经找了十枝有一阵子了,之前还在出云遇上过他,不过在一次日出山景分别后,夜斗也没见到他人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有点担心。”黑发神明说,“我总觉得十枝要干什么大事啊”
黑发神明没在狗卷这里问到什么也有用的情报,他摇摇头准备离开。
在踩着窗框往外跳之际,黑发神明回过头叮嘱“有十枝的消息跟我联系一下,我的手机号哦不对,狗卷君不方便说话是吧”
神明手一扭,转为跟人交换了社交软件的通讯方式,这还是他新建的账号。
“有十枝的消息务必通知我”这真的是最后一句话了,说完黑发青年一跃而下。
等狗卷再从窗口探出头时,只有屋檐砖瓦上几处积雪上的脚印代表着有“人”来过。
十枝半蹲在一处呼呼吹着阴风的洞口,冷飒的风吹得他羽织的袖口都鼓胀起来。
他此刻的穿着有点不伦不类了,传统的内搭被他弃之一边,连狩衣的样式都没有坚持,只披了一件羽织在外。
“你要下去吗”戴着怪异贝雷帽却没被风吹走的和服男子站在一边,“那下面很危险。”
银发少年若有所思,试着伸出手,那阴风瞬间化作刀口把他的皮肤割破了。
下一秒咒力化作光弧护在手掌边,那风没在刺破手臂了。
十枝撑着膝盖站直身体,“我知道。”
他知道底下这条通往黄泉的路的危险性,但是要跟“天”的惩罚抗衡,的确是需要与之相对应的等价物了。
十枝扭过头去看一旁的地狱鬼神,“伊邪那美,不在下面吧”
他特别挑着新年的时间点是有原因的,这日子就算是黄泉女神都会把她放在黄泉的分身收回去。
地狱鬼神点点头,“伊邪那美大人这段时间不在,黄泉里只有她手下的那些黄泉丑女和污秽的能量存在了。”
对于十枝空这个不安定因素会七扭八弯地联系地狱,鬼灯是没有想到的。
尽管人类少年用的手段有些过激,比如仗着自身的能力胡来、玩弄生死,等他杀到后就一脸无谓地把死者按回了棺材里。
银发少年还扯了张纸擦了擦手,仿佛刚刚与信徒一起合伙把人从死亡边缘拉回又放开的人不是他一般。
地狱鬼神已经举起了自己的狼牙棒,却听到人类少年问他,“黄泉的入口在哪里”
“可以带我去一次吗”银发少年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十枝空准备要冒一个很大的险。
地狱鬼神对于谁想进入黄泉送死其实并不在意,只是十枝的身份让他多看了几眼,确认这是之前给地狱增加工作量的小鬼后,鬼神恍然大悟。
“你想死后从高天原跳槽到地狱吗”鬼灯问道。
十枝一时间没弄懂鬼灯这句话与自己要去黄泉之间的联系,他把利用完的棺材死人踢到一边,又把自己的请求说了一边。
“能带我去黄泉的入口吗”
“可以。”
之后一人一鬼的场景调换,十枝空站在所谓的入口前,等待进入的时机。
地狱鬼神看着人类少年,给出了最后的劝诫“这下面多半是条不归路,你如果想解决自己身上天的束缚,其实还有其他的”
“但我等不及了。”十枝打断了鬼灯的话。
对一个不相干、不熟识的地狱神明坦露心声也太奇怪了,所以银发少年没有转过头,注视着幽黑的洞口前倾着身子。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没有想起的未来记忆和丢失的读心能力这段时间一直困扰着他,即使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等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刻他仍然会觉得焦虑。
不习惯。
不想去适应。
他为什么要因为突变而去适应变化
他要做的是把桎梏打碎,把属于自己的全都夺回来
隐约有一丝轻笑飘散在空中,待地狱的鬼神再看过去时只看到了呼呼作响的空荡风口,本来站在那的人类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狱神明又停留了一会儿,给黄泉入口搬来一块巨石堵门,最后也离开了那。
不管名为十枝空的人类最后有没有回来,进了黄泉的人都
新年结束了,假期余额为零。
重新回到咒术高专的学生们重归了忙碌的咒术师生活。
忙于测试升级的,忙于祓除诅咒的,唯有二年级教室中某张桌子还空着。
狗卷上课几次看向另一侧空着的桌子,频率之高让后排的乙骨忍不住侧目。
狗卷的走神终于严重到影响他自身的上课质量,无辜被咒言殃及的乙骨忧太连忙拦住里香不让她反击。
旁观的上课老师五条悟拍拍手,吸引来狗卷的注意力后给他放了半天假。
“好了棘随便你去哪里,校内也好校外也罢,散散心调整调整心态,不就是空还没回来吗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五条悟像个过来人一般,思绪一飘,难得兴趣大发准备给自己的学生讲讲前辈的经历。
但狗卷不想听,不想听跟夏油杰这个名字沾边的事。
逃一般离开了课堂,等停下脚步时狗卷发现自己来到了学校的一间庙宇建筑边。
狗卷叹了口气。
这样的特色鲜明的建筑在学校里不少,毕竟这里对外是宗教学校嗯
赭红色的鸟居后好像闪过了什么人的身影,为了确认那不是外来的潜入者,狗卷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跟便追入了庙宇建筑物内,室内没有开灯,狗卷是循着声音一路上找,最后闯过二楼的门扉,来到外面的平台上。
然后他被人抓住了。
天光从上方倾倒下来,所有的阴影都汇聚于眼前狭小的视野之内。
他被人握住了手、揽住了腰,一把拉出了楼宇投下的影子中。
狗卷没有还击,因为来人的气息太熟悉了。
“棘,好久不见。”
逆着光的银发少年衣着咒高的校服,他就这么普通地重现在了咒高校园内,语气熟稔、态度自然,看不出分毫多日未见的生疏。
明明算起来,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
狗卷下意识在心中抱怨了几句,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十枝听到了。
“不告而别也没有吧,只是在出云因为一些事耽误了时间。”
一开始狗卷没有反应,他停了几秒,然后猛地抬起头。
「棘」
“是哦,我又能听见了。”十枝肯定了狗卷的猜想,一双金眸弯如月牙,“我也想起来了。”
“在那个涉谷发生的和后续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十枝空愉快地拥着人,不顾咒言师挣扎抱着人在空中转了一圈。
“我回来了。”银发少年少年笑着说。
良久,咒言师做出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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