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二日满城都传出了新来的督军要纳九姨太的消息。众人虽然都好奇,但毕竟只是纳妾, 没有宴请太多人。

    谢白渊看了眼请帖, 又加了一个人。

    “去给陆二爷送去。”

    管家有些犹豫“谢少这才刚和陆家结了梁子, 这时候送去, 恐怕”他小心抬头, 谢白渊却笑了声“他会给我面子的。”

    陆家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在听戏, 折扇打在桌上合着拍子, 有股消遣滋味。

    “二爷, 有人送来张请帖,说是督军府的。”

    一曲唱玩,旁边人俯身低声道。陆兆垂眸接过请帖来看了眼,眉头微微松了些“九姨太。”他眼底噙着笑意,像是感叹一般。

    “爷,我们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 他可以不给陆家面子,但陆家却不能不给督军的面子。”男人低头笑了笑, 目光安抚着台上戏子。

    在知道要嫁给谢白渊之后江袅便已经认命了,女孩坐在梳妆镜前任人打扮着。

    纳妾有纳妾的规矩。江袅白日里在家中梳妆, 等到傍晚时才会被汽车从偏门送进去。几个丫鬟随身跟着,像是害怕她跑。

    但又一想她是跑不了的。如今云州都在督军掌控之下, 她无权无势, 父母又俱在此地, 又如何逃得了呢。

    长发被挽起, 江袅看着面前旗袍指尖微微顿了顿。

    因为是妾,穿不了正红的衣服。那件旗袍是颜色略深的暗红,也很好看。江袅淡淡垂下眼,丫鬟以为她介意,笑道“小姐长得如此俊俏,即便这颜色稍显暗沉,可却也必定好看。”

    已经快到时间了。江袅勉强笑了笑,任她伺候着穿上。

    那丫鬟说的没错。

    镜子里的女孩长发轻轻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在暗色下几乎要迷了人眼睛。谢宴靠在车边等着,见她出来,微微眯了眯眼。

    女孩穿着暗色旗袍,神色冷淡。他早知她是红梅而非白雪,只是今日一见又是一番滋味。

    青年掐灭烟头,任其落在地上,被靴子碾入雪中。

    “走吧。”

    他声音还像往常一样冷淡。江袅眼眸动了动,跟在男人身后上了车。

    谢白渊在官邸招呼宾客,来派他来接江袅。谢宴松了松风纪扣,目光看着窗外。

    这一趟路走的并不平静。

    军队占了云州,总归有人不服,便也想着闹事。车子从正街路过,走到拐弯处的时候忽然一声枪响,轮胎被打爆。

    车内猛地颠簸停下,江袅惊呼一声,却见旁边青年将手伸到座前靠背处替她挡住。谢宴扶着女孩起来,手掌暗自护在她身前,一面从腰侧掏出枪来。

    路上原本寥寥几人,听见枪声都惊散逃开。江袅屏住呼吸,见青年慢慢打开车门。

    暗处都是埋伏的人,谢宴眯了眯眼,已经知道是谁。

    “这是谢督军的车子,各位还望给个面子。”副官皱眉道。

    那枪并没有收起来。谢宴冷笑了声,已经开始动手。

    外面枪声不停,子弹擦过车窗,江袅捂着耳朵蹲在车厢里,眼中惊惶。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一把拉起。

    “走。”

    青年声音很冷,转身将她塞进另一辆车里。车子迅速发动离开,江袅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去,才看见满地的死人。

    副官在前面开车,谢宴受了伤,皱眉坐在一旁。他身上血腥味很浓,江袅微微抬眼看着他。

    女孩眼神怯怯的,却有种莫名的情绪。谢宴眸光顿了顿,蜷住手“没事。”他说完便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车里静静地,没有人说话。

    江袅咬牙从旗袍上撕下来一片布,又小心拉过谢宴的手。他手上受了伤,掌心裂开一道看着触目惊心,竟连副官也没发觉。

    女孩低头长睫微微闪动了几下,替他小心包扎。

    掌心的触感痒痒的有些刺痛,谢宴回过头来垂眸看着。这是他们第二次接触。第一次她在手上写下了她的名字,第二次,她替他包扎。

    车子平稳的走着,江袅低头打了一个结,慢慢松了手。

    谢宴收回手看了她一眼。

    旗袍底下缺了一块有些奇怪。

    车停了下来,官邸侧门站了不少人迎接。江袅低头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打开车门便见一身军装大衣盖在了身上。

    谢宴解开扣子,将大衣给她披上。他身量很高,原本正常大小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便到了脚踝,刚好掩住漏下的部分。

    他掌心微握,先跳下车,又向她伸出手来。

    这底下熟悉的人很多。江袅犹豫了一下,看见青年眸光平静,似毫不在意。便就着他的手下来。

    “二爷,这位便是谢督军的九姨太。”有人道。

    侧门旁边,一个穿着黑色锦鹤长袍的俊美男人微微眯了眯眼。

    “谢督军倒是好眼光。”他声音不小,说话也没避讳。江袅刚下车便听见了。顺着目光望过去便见男人轻敲着手中玉佩,扔在了她脚下。

    上好的玉就那样碎在了地上,丫鬟惊呼了声,却听见男人笑道“岁岁平安。”

    “恭喜九姨太了。”

    江袅抿了抿唇,勉强笑了笑,跟着丫鬟进了里面。

    宾客招待完已经到晚上了,书房里灯还亮着。谢白渊揉了揉眉心“今天是怎么回事”他问的是白天街上遇袭的事。

    谢宴低头淡淡道“已经叫人去查了,相信明天应该就有结果。”

    谢白渊点了点头“你办事我一向放心,我们初来云州,这些杂蛇也该适当除除了。”他语气平和,话中却若有所指。

    谢宴慢慢敛下了眼。

    书房里静静地。

    谢白渊不发话他便一直站着,直到男人看完最后一页书抬起头来“对了,你今晚就留在官邸吧,明天开会也方便些。”墙上的西洋钟走到了十一上。男人放下书站起身来,临走前拍了拍他肩膀。

    他指尖沉沉,像是器重又像是警告,谢宴掌心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

    喜房里,江袅掀开盖头打量了眼房间里摆设。在听见门锁响动的声音后又连忙放下手。

    谢白渊进来就看见女孩双手安静放在膝上,微微有些紧张。

    他将军装随手挂起,见她指节蜷缩着泛白,不由笑道“你不必紧张。”

    “像寻常一样便好。”

    等了很久不见男人过来,江袅有些好奇地掀开盖头,就看见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看着她。

    男人目光深沉的,有成年人惯有的情欲色,却并不惹人反感。

    大抵是他面容太年轻又或者是风度太过儒雅,总叫人不自觉放下了心防。谢白渊倒了杯酒,摇了摇递给她“尝尝,很甜。”

    江袅长睫颤了颤,慢慢伸出双手来接过。

    女孩皮肤很白,在灯光映衬下几乎可以看见下面青涩的脉络,像是初开的水仙,干净的诱人。谢白渊娶了很多女人,也有江南来的,可却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安静的惊心动魄。

    男人静静欣赏着,看着女孩小心翼翼抿了口。

    玻璃杯里的酒确实是甜的,江袅喝了口后慢慢垂下眼。便被一只手掌住了下颌。面前阴影笼罩,谢白渊站起身来微微抬起她面容。

    男人指腹有常年拿枪的老茧,有些粗糙。江袅忍不住偏过头去,却听见耳边人笑了笑。

    “怎么跟猫一样。”他手指温柔点了点她下颌,指腹处的温度几乎要将江袅烫伤。即使知道终归有这一步,江袅还是有些害怕。

    女孩闭着眼,手指颤抖着慢慢解开领口的盘扣,一颗一颗,雪白的皮肤渐渐泛了层粉色。

    谢白渊笑看着,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外面一声枪响。

    这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男人指尖顿了顿,慢慢沉下了眼。

    江袅也似受惊一般缩回了床角。她显然也是被吓着了,惊惶时眸光碎出水来。

    谢白渊摸了摸她头发,安抚似的道“乖。”

    这时管家来敲门,男人转身拿起衣服准备离开。江袅睁开眼看着他,看见男人笑了笑将怀里的簪子放在桌上“礼物。”

    他关上门已经离开,江袅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枪响叫系统也有些疑惑。

    江袅赤脚走在地毯上,拿起桌上的发簪看了眼又放下我猜是有人忍不住了。

    女孩唇角勾起,像是看见了什么。

    另一边

    谢宴放下手中的枪,微微眯了眯眼。

    花园前男人早已经捂着胳膊倒在地上,他却还是朝着天上开了两枪。

    男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在警告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要咬破牙齿里藏的毒,却被青年掐住后颈,将枪柄塞进了嘴里。

    客厅里灯还亮着,穿着军装的儒雅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烟。雪茄漫在客厅里,看不清男人表情。直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褂下人模样的人被押了进来。

    谢宴一脚踢在男人腿弯处,看他跪在地上。

    “谢少,怎么回事”管家瞥了一眼问。

    青年眸光冷淡“这杂碎晚上想潜进书房,被我在花园里发现了。”他站的笔直,左手自然垂在侧边。

    跪在地上的男人眼神惊恐,却说不出话来。以谢宴的身手要抓这样一个人实在用不到枪,但他今天白天受伤,左手不方便,却也说得过去。

    谢白渊吐了口烟,看向男人“嘴里藏了毒”

    这样的手法一眼就看得明白。双手关节被卸,又拿枪堵住口。

    客厅里安静的只剩钟表走动的声音。

    “我问一句,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了。”督军放下烟。

    “第一句你和今天袭击迎亲车的是不是一起的”

    男人眼中死寂,不点头也不摇头。

    谢白渊轻笑了声“第二句你们是陆兆的人”

    他说的是你们,显然已经得出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男人面色变了变,还是没有表示。

    时钟一分一秒的走着。过了很久,天快要亮了。

    披着军装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眼“这个人交给你了。”

    “是。”谢宴垂眸应了声。

    这一晚上江袅都心惊胆战,但庆幸的是那位督军没有再过来。

    她靠在窗边虽然害怕,却也熬不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时便是鸡叫天白。

    因为昨晚的事,府里气氛微变了些。江袅早晨醒来被伺候着换上衣服。

    “今早督军和谢少开会,您在房间用饭就好。”丫鬟放下梳子,让门口人将饭端进来。

    江袅点了点头,在丫鬟准备离开时忽然拉住了她衣袖,在桌上写“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她眸光清透,丫鬟也只以为她是在担心督军,于是便也照实说了“昨晚府里进了小贼,不过幸好被谢少捉住了。”

    “夫人您就放心吧,这里是官祗,又有谢少在,没人敢在这儿放肆的。”

    她提起谢宴来,眼睛都亮了些,江袅看在眼里,慢慢收回了手。

    这边安静,楼上气氛却并不好。

    “督军,昨日袭击车子的人和谢少抓住的都是陆兆的人,他这摆明了就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有人气愤道。

    坐在高座上的男人放下茶杯“陆家是地头蛇,又掌了云州财脉这么多年,我们突然来占了这地方,他们必定要来试探。”他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副将站起身来“督军何必给他们面子,您不知道外面传言有多难听,说您就是个纸老虎”他说到这儿气地将帽子摔在地上“只要您一句话,我就带人去端了他们。”

    他话中急躁,却被谢白渊冷冷看了眼“坐下”

    副将还待说什么,便让一只手压了下去。谢宴回过头来微微摇头,男人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谢白渊思索了会儿,抬起头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陆家事我心里有数。”他语气警告,一场会议就这样结束。

    大家都有些不满,却碍于往年积压已久的威严不敢开口,只得各自拿了帽子离开。谢宴送他们到门外。

    车子都停在外面。守卫离地比较远,见周围人少了,副官才扔了手套皱眉道“这些年督军是越来越不管事了,连被欺负到头上也不还手,要是早年”他话里有些怨气。

    谢宴指尖顿了顿,捡起地上手套“兴许是年纪大了,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意思。这世上谁都能退,但唯独谢白渊不行。他是一方督军,身后代表的是军队,他若不进,那大家都没好处。

    这乱世割据,谁不想分一杯羹,这样不作为迟早压不住底下人。

    副官想到这儿看向一旁青年,有了些想法。

    “要是督军让位谢少”他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谢宴摇头将手套递给他“戴上吧。”他眼底看不出情绪,却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副官指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

    铁门外的车都已经走光了。谢宴松了松扣子,点了支烟,回过头去便看见二楼房间里女孩站在窗边看着他。

    她今日换回了白色的旗袍,盘扣处的水仙很精致。

    青年眸光深了些,弹掉烟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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