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鄞攥着马缰的手微紧,冷视着已翻身下马,单腿跪立的高袭“冒犯太上皇车队,理应治罪。”
而这时,一直未有动静的华贵马车里的人发了声,正是太上皇“是南境南阳郡王”
高袭听言,忙低首应和“正是,小王无心冒犯,实在不知太上皇在此,箭刃无眼,误入车队间,还请太上皇责罚。”
车厢内沉默了片刻,随之才缓缓开口“老郡王功高望重,也曾随吾征战八方,既是小辈失错,小罚一二便算了,此处往后不得巡猎。”
高袭俯首“高袭谢太上皇宽恕,往后定不敢出此差错。”
谢明鄞则眸色暗下,薄唇微抿,显然这高袭不是向着太上皇来的,而是挑衅他而来,着实嚣张。
鉴于太上皇话语至此,谢明鄞不便开口顶撞,暂且忍一手。
高袭站起身形,头首微侧,视线轻瞥后方马车中的沐锦书,眸色深长。
沐锦书一顿,忙将离远了车窗旁,心中戚戚焉,几许抵触。
旁的太子妃也去捕捉到南阳王掠过来的目光,秀眉微蹙,“他不简单呀,怎么还没回南境。”
沐锦书则靠回了车厢里,缓缓道“因为齐家的案子耽搁下来了吧。”
太子妃挑了挑眉梢,不再言语。
不久后马车重新于官道上行驶起来,只是多了南阳王的队伍,为了赔罪,一同护送太上皇入京。
楚王同南阳王不对付,京中人人皆知,马蹄声声的路途间,气氛难免低沉。
二人驾马行在车队之首,高袭马背上的尚还挂着行猎的弓箭,声杂间,他开口道“方才那一箭没有射到楚王殿下吧。”
谢明鄞淡淡一瞥,此人是算准了太上皇会看在老郡王的情分上不会过分责罚,才会故意挑衅于他。
“南阳王箭法还需多加精进啊。”
高袭收敛眼目,淡淡嗤笑一声,幽幽道“等着便是。”
谢明鄞面无情绪,目光不移地望着前路,对于他的话语不屑理会。
这南阳王府曾是太上皇的亲信,跟随其出生入死,直到老郡王病重失势,太上皇退位。
近年来高袭将南境治理得极好,大有重回势头的架势,作态愈发嚣张,皇帝自然对此不喜。
他的父皇看似淡漠,但却是个将权势看得极重的人,不会允许能威胁到权利的人出现。
而高袭的野心过于明显,迟早会是阶下囚。
遍野野花,山林葱郁,这条官道平坦,也什么磕磕绊绊,未用多久就便入了城。
太上皇是安置在步寿宫,宫阙前早早便有浩荡的人员在等候接应,气派不小。
车队缓缓停下后,谢明鄞跃下马匹,吩咐几句属下严加防范,随之走到后方马车处。
沐锦书正从里头出来,便见到在马车下的谢明鄞,神色看起来不太好。
他伸手揽她下马车,握着那柔软的小手,低语道“等着我一同回府。”
金吾卫尚有些事务未尽,可要耽搁一下,待她拜会过皇后,兴许是要提前回府。
沐锦书绣鞋踩下了地,抬首望着他,眸中有些疑惑,谢明鄞则捏着她的手揉了揉。
沐锦书侧眸,只见不远处的南阳王正在候着,又回眸再看谢明鄞,他剑眉轻蹙。
她笑了笑,“依二哥便是。”
谢明鄞随之松容,拉着她贴近些许,流露着可有可无的亲近。
已至皇城,一众女官太监静候,南阳王也该躬身退下,视线略过马车旁的二人,他眼眸晦暗不明。
未多做停留,南阳王敛去眸色,携手下护卫匆匆离去。
皇后已带人在安福门阕下恭迎太上皇回宫,时隔八年,总算是回宫颐养天年了,后辈应尽的孝道自要有。
安顿寝宫的是便由皇后娘娘处理了,沐锦书几人问过安,便匆匆退下。
谢明鄞前去了趟金吾府衙,沐锦书还需在皇城等着他,方才答应的。
太上皇那边的事,沐锦书如今是宫外之人,帮不上忙,太子妃怀有身孕也是个闲散人,正巧同她在御花园走走。
太子妃问她为何不先回府,沐锦书扶着她的手,回道“楚王让我等等他。”
太子妃道“怎么和太子殿下一个脾性。”
沐锦书哑了哑口,只是笑笑回应,方才南阳王在那,二哥这是不放心她一人,奇奇怪怪的紧张感。
二人没再言语别的话题,太子妃便眉目紧蹙下来,葱白的手渐渐攥紧沐锦书的手。
手被太子妃攥得有些疼,引得沐锦书注意,转眼便见她面色发白起来,忙搀住人,紧张问道“怎么了”
太子妃神色些许痛苦,抚着隆起的腹部,一旁的婢女也连忙上来搀扶她,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沐锦书赶忙命婢女去请太医,随之步辇匆匆抬来,只听太子妃道腹痛,众人神色惶恐,不敢有半刻耽搁,将人送往东宫。
沐锦书放心不下一路紧随,入东宫不久,太医便急急赶到,为太子妃诊脉,太监亦连忙去请太子殿下。
寝宫床榻上,太子妃的面色微白,腹中隐隐泛痛,片刻后太医才收回诊脉的手。
正在此时,太子亦急急赶来,见榻旁的情况,他蹙眉停顿,转而询问其情况。
太医回道“应是有些劳累,体质偏虚,加上近来频繁胎动,太子妃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太医提起笔写安胎方子,“殿下莫急,老身给太子妃的安胎汤中写上几种膳补的食材,往后需多养养。”
孕人不可随意用药,好生调理便可。
这是位较为敬重的老太医,医术精湛,他这般发话,想来问题不大。
太子沉着眉,恭敬道了一声劳烦,随之便看向太子妃,她腹部正挺,微微别首,避开他的眼神。
想来也是这两日在宜寿园,路途摇晃奔波了,他且说不让她一同去了,仅说几句她眼里便掉金豆豆。
此下好了,回来动到胎气了。
片刻后太医离去,婢女将安胎汤端上来,太子妃浅喝着汤,歇了这一会儿气色好了些。
太子则坐在一旁看着她,进门来他询问了几句,便沉着脸言语不多。
沐锦书见太子妃转好,亦不好再打扰二人,福身告退。
太子妃眼巴巴望着沐锦书渐渐退下,口中满是安胎汤的味道,转眸又瞥了一眼榻旁沉脸的男人。
在来时马车上她便不舒服,只当是胎动闹得紧,没放在心上,难受起来腿都站不稳。
这次是她任性随同他出宫,动到胎气,有些缺理,待她想想该怎么和他吵。
谁知太子什么也没说,而是将婢女手中的安胎汤拿过来,是要喂她。
许凝瞧着太子,方才明明脸黑沉得像暴风雨前的乌云似的,这会儿这么平静吗。
她微微靠后,“你不说些什么吗。”
太子端着汤碗坐到榻上来,拈着羹匙舀动安胎汤,“先把汤喝了。”
许凝道“殿下要是有不悦便说教出来,别等着以后再找我算账。”
谢明擎眼睫轻抬,“孤讲你什么,是孤答应带着你的。”
言罢,他将羹匙里的汤喂给许凝,又道“往后莫再想着出宫走走了,孤会多派着婢女伺候在旁,你若再哭都没用。”
许凝被他说得羞恼,撑了撑身子,“我几时哭了,你莫要胡说,不出宫就不出宫呗,我不稀罕。”
谢明擎拈着羹匙顿了顿,那日她偷偷跟着他,想一同去宜寿园,还被他抓到。
上元节偷偷出宫,这次宜寿园也是,于是才说教她几句,她便别过身子偷偷抹眼泪,莫以为他不知道。
人说怀孕的女子容易多愁善感,眼泪多,他也就允了她一同前去,眼下身子吃不消,也该老实些了吧。
谢明擎没有接许凝的话,反而是坐近了些,转话道“喝汤。”
许凝望着太子瘪了瘪唇,想想还是自己身体重要,不和他动气,喝下那口汤。
“你也不必如此装模作样的亲自喂汤,我也不是不能自己来。”
谢明擎剑眉似有一蹙,自从一年前,她提出和离后,性情便有些变化,总是处处顶撞他,与他反着来。
“还想和离吗。”
他突然改了话头,许凝以为他是要松口提和离,心中掠过一丝刺痛,她愤愤回道“想。”
谢明擎紧接着道“不准。”
没有丝毫停顿。
许凝微顿,谢明擎继续道“你没有选择,与其怨天忧人,不如安心接受,你嫁了孤快三年,还不懂吗。”
对啊,这才快三年,她就忍不了了吗,嫁了一个所不喜欢的人,还是说打心底厌恶他当初横插一脚,将她同竹马拆散。
谢明擎冷幽幽道“陈家那厮去北疆可不止一两年,他是接替楚王去的,将会在北疆镇守数年,你就莫想了。”
将门陈家与大理寺卿许家交好,嫡次子陈长越同她自幼青梅竹马,在许凝没嫁入东宫之前,人人皆道这二人将成一对。
怎知东宫选太子妃时,许寺卿将自家嫡女的名报了上去,最后皇后选许凝为太子妃,这才有了现在。
许凝略蹙秀眉,神色里有几分诧异,喃喃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谢明擎冷冷沉眉,与之相视片刻,心气上来,随后将安胎汤放在檀桌上,起身拂袖离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去年三月陈长越离京时,她去送别过他,回来便提了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每天都在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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