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小憩之后, 不多时, 又有马家管事亲来客舍相邀,请林大人、贾大人一行移步去马家兰州的马场一观。
林如海自然欣然应邀。
宝玉把陈淳留下保护依旧沉迷肉欲的脱欢,带着侯俊即以及楚沂等一百禁卫跟随林、冒一起出发。其实冒炎章是不太想去的, 这么冷的天儿,在屋里烤烤火不好吗但是大家都去了,他一人未免不合群, 不得不同往, 好在冒炎章还不算太废,虽然一路都是坐马车, 但是年轻时候学的上马下马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然就只能委屈他骑驴了。
至于楚沂在整个西进过程中存在感颇低, 但是作为专司刺探的丙部暗卫,他这一路搜罗到的有价值信息也是不少,今日去探兰州马场虚实,想来又会有情报收获。
马家堡在兰州城外的马场规模并不大, 但是里头放养着的, 都是精心培育了几代的优良种马。
甘肃马家将大宛马和蒙古马杂交, 多次混血之后配出体态优美、皮毛粗厚、不惊不诈、勇猛无比的好马, 可惜数量太少了,若不然,这是绝佳的军马。
今天给林如海一行人看的,自然是他们的杀手锏,这也是为了表示马家手里握着的谈判筹码。
马宾鸿不无得意地说“林大人、贾大人请看, 这些是我马家人花费数十年心血,用汗血宝马等西域良马与蒙古马杂交,培育出的,被命名为兰州马。你们看如何”
如何
宝玉身下的长风打了一个鼻子响哼
马宾鳌见机倒是夸了一夸长风“贾大人胯下这一匹马也是丰神俊朗,可不知几岁了”说完,眼神往长风私密部位转了一个圈,叫长风恼火得直接用屁股对着这个人。
众人哄笑,并在马宾鸿的盛情邀请之下纷纷上马一试,就是宝玉没成。
因为长风把任何想要靠近主人的公婊砸都赶走了,母婊砸也赶跑赶跑
宝玉对马匹也没什么见猎心喜的意思,伸手拍了拍长风的脖子,让它息怒。
及至侯俊即骑着一匹青白色兰州马跑过并且对宝玉开玩笑说“总兵大人,我看这马也不错,不比长风差呀啊哈哈哈哈”
长风喷了一声,拿嘴去含宝玉的衣袖。
“好吧好吧,依你。”这一路行军,要顾忌整队人马的节奏,长风都没什么撒丫子的机会,今日见到这么多在它面前耀武扬威的婊砸,它忍不住要上去叫它们知道什么叫做马外有马
侯俊即才笑着跑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哒哒哒的马蹄声。回头一看,是总兵大人和长风总兵大人竟然是连马缰都没有拉,任由长风追上来。
而被侯俊即轻夹马腹并拍打马屁的青白色马儿也感知到了身后的压迫感,于是扬起蹄子加快速度。
兰州马也不愧是甘肃马家人引以为傲的马种。绕场整整三圈,和长风持平,从第四圈起才渐渐落后半个马头。
看得一旁的马宾鸿也起了几分比试的心思,在侯俊即骑着的青白大马不敌长风之后,他策马而上。
长风一看好啊,小爷我还没跑高兴呢
最后,长风用它的能力向侯俊即那个没眼色的证明,它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好马障碍、跳高、跳远长风这小伙子旋转跳跃不停歇地炫耀自己掌握的技能,当然,在炫技的同时不忘兼顾主人坐在背上的舒适性反正主人最棒了,每次在我背上的时候都能顺势一起动,感觉背着他好轻松哦嘻嘻嘻嘻嘻,把马场里的几匹年轻公马都虐得没了脾气,而一旁的母马们,则是心情高亢地甩着尾巴,眼神发亮
一场赛马,顿时拉进了两方人之间的距离,马宾鸿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掰开长风的口牙看一看了,被长风一个大头顶开之后也不生气,转而打了个唿哨,把几匹体态优美的母马唤过来了“好小子,看看,喜欢哪个”打得,自然是空手套马精的主意。
然后众人眼见长风被母马包围,又不好粗鲁撞开,烦躁得一直打喷嚏,皆是失笑不已。
幸而后来宝玉上前给母马们喂了松子糖,才保住了长风的贞操主人啊,西北的母马好可怕比江南的和京城的都可怕多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时分,众人归马家堡。
下午观马、一顿晚宴,两方人只是进一步地相互试探而已,马氏家族的人想要试探今上对于收回哈密卫有多大的决心,对于榷场交易商品愿意给民间多大的利益;林如海则是在试探西北马家人能够在使团一路西进的路上怎样的便利,在哈密若有动荡之时愿意怎样的援助。
毕竟出发之前,他也做了充分的调查西北马家人是通往西域诸国路上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他们聚居排外、以宗族为核心、以信仰为凝聚力,建起一座座马家堡和马场,掌控着河西走廊不客气地说,如今大明境内民用马匹,三分之一来自与西北马家,这是名副其实的马家
因为双方都想试探彼此的意图,在逐步摸清楚意图之后,又开始试着了解底线,暗喻、借代、类比酒桌之上,尽是在玩文字游戏。你听风月是风月,你听风月又不是风月。
不过聪明的人皆心照不宣。
只是难为了譬如说冒炎章这样因为精通多国语言而被囤起来养在鸿胪寺的有些二兮兮的人才、或者侯俊即这样天生玩不转话中有话的粗神经武将,他俩根本就不明白林大人在和马家的人在打什么机锋,好在这一路冒炎章就学会了一件事多听多看少说话,说了有可能闹笑话。
晚上的歌舞和中午的不同,充满了异域风情,一群舞姬眉心点着胭脂、眼波流转、露着胳膊、赤裸着脚腕、身段妖娆如水蛇、随着急促的鼓点舞动。
西北民风颇为开放,就连舞姬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一会儿一个就凑近林如海和宝玉身边抛媚眼,甚至还有伸手就想要搭在对方肩膀上邀舞的。
林如海是一把老骨头了,并不爱好这些,遂笑着摆摆手。
无妨,舞姬们本来想要亲热的人就不是半老头子。
她们看好了呢另一主宾位上那个二十左右的少年郎真是俊俏,和西北的男人完全不一样,眉尾入鬓、眼瞳墨点、一条嘴角笑得叫人心肝儿都颤抖。还有那上好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半点不显娘气,反而叫人觉得这就是君子如玉恐怕掐一把脸蛋,都能掐出水来吧若是和这样的玉人春风一度,就算是死了也甘愿啊中午的姐妹们算是倒了血霉,遇到那样粗鲁的瓦剌人,要不是看在赏银高的份上,谁愿意去伺候
很可惜的是,宝玉也摇摇手,并不起身,在舞姬再三邀请之后举杯喝了一杯算作赔罪,叫一众芳心暗许的舞姬失望不已,又甜滋滋地觉得这个冤家可真是贴心,连拒绝都是这么地委婉,不由地再抛几个媚眼,想叫对方改变主意。
而一把手都不肯享用,身为二把手的冒、侯两人不管真心假意,也摆手拒绝。
场面一度令舞姬们十分尴尬。
蒙着面纱领头的那个,眨巴着无辜的双眼看向主人家,生怕家主觉得是自己等人不够尽心、不吸引人要知道,先前来马家堡做客的宾客,莫不是最喜欢此处的歌舞的,几个媚眼就可以叫他们放浪形骸。
好在下午的时候马氏族兄弟讨论过这个问题原本身为正使的林如海就是官场不倒翁,还听闻他对早逝的妻子一往情深至今没有续弦,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原本最好攻克的人物便是护送使团的将军了,偏偏不巧,贾瑛是林如海女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哪有人敢在老丈人面前寻花问柳的除非老丈人也是个老不修。这两人但凡要是稍微假正经一点,都不太会接受舞姬的示好。倒并不是因为瞧不上我们马家人养着的歌姬舞姬,而不给咱们面子。酒色财气,慢慢来
于是,马宾鸿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叫舞姬们松了一口气,专心跳舞。
今夜夜宴,你来我往地言语交锋已经足够了,两方都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待到月上中天,马宾鸿、马宾鳌两兄弟亲自把林如海送到客院门口。
虽然有些可惜家里豢养的舞姬没能打动使团众人
“无事,至少我们知道了,瓦剌大王子脱欢,一开始可是不太乐意榷场一事的。或者说,他已经在动脑筋想独吞榷场增开之后与咱们这边的买卖了。”马宾鸿的消息来源自然是今天中午就陪着脱欢胡闹的舞姬那儿得来的,晚边的时候,马家总管应那大王子的要求,给他又送了两个新鲜的去替换了中午的人出来,于是中午下午操劳过度的那两名女子快速洗漱之后去家主那里汇报。
脱欢如此做派,实在令马宾鸿和马宾鳌侧目,然后深深觉得瓦剌大王子能够平安活到现在,他亲妈娘家势大绝对是主因。
也正是因为脱欢如此无脑,才叫马家的人轻易就套得了部分信息
譬如说脱欢对于求亲被拒一直心怀怨恨,中午黄汤下肚,对着两名舞姬日天日地,还用瓦剌话咒骂大明的皇帝没眼光、大明的官员抠门没屁眼、大明百姓刁钻奸猾都该发配做牧羊奴然而那两个舞姬能听懂瓦剌语;
譬如说,脱欢抱怨使团中的人吃里扒外收别人的黄金,幸好被自己发现,没收没收,充了自己的小金库然而那两个舞姬能听懂瓦剌语;
再譬如说,这一趟求亲不成,自己几个异母的弟弟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自己,幸好瓦剌南边靠近大明的草原是自己的牧场,叫弟弟们眼红吧,大明人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即便榷场开了,最大赢家还是他脱欢然而那两个舞姬能听懂瓦剌语;
又譬如说,现在瓦剌的贵族多么喜欢大明的丝绸、瓷器、文玩等等以及,他已经打算好了,那些没收的黄金就是本钱,把榷场的东西都买光翻十倍一百倍卖给那些小妇养的弟弟们然而那两个舞姬能听懂瓦剌语。
其实叫宝玉来说,脱欢他真不是五行缺运势,他这是五行缺脑子吧或许也不能怪脱欢,毕竟瓦剌人也没几个认识大明字的,不知道汉人史书上的美人计;更不要说后世拍得花样百出的谍战剧还有裤裆藏雷的呢,区区枕边风,实在是小儿科。
当然,一个又笨有贪财好色的邻国王子,总比一个野心勃勃的邻国王子要好,宝玉甚至都觉得,脱欢如果日后能够继承瓦剌的王位,对于大明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就凭他的脑子,一定搞不定瓦剌诸部,敌弱则我强么。
要是鞑靼的王子和脱欢一样的智商水平就更美妙了
以上纯属宝玉想得美。
搀扶着林如海进了院子,老丈人原本有些踉跄的脚步便稳住了些。进了屋子,里头早早就烧了炭盆,暖洋洋的。林如海吩咐仆从去泡一壶茶过来。
“这两日,你看出了什么门道”这是岳父考女婿,也是官场前辈对后辈的指点。
宝玉沉吟一会儿说“其一,文进原本保守不保守的不好说,但是如今他是不得不以马家马首是瞻;其二,西北马家并非铁板一块,暂不知宁夏马家与甘肃马家、西宁马家关系如何;另外,马宾鳌此人城府比马宾鸿更甚。”
林如海点点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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