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从心底还是比较感激先皇的那位疑似穿越者的妹妹的, 毕竟大明建国之初,是她和先皇后胡氏不遗余力地为改善女子生活状态而努力,最突出的贡献莫过于强制规定了女子十五及笄之前可成亲不可圆房。
虽然这一条律法下至穷乡僻壤可能根本就没能成功推行过,但是有皇室公主郡主的例子摆在前头,在较为繁华的直隶和江南, 富贵人家的女儿家, 只要是在二十岁之前出嫁都不会被人说闲话。
去年本是朝廷的选秀之年,妍春年纪正合适但是却在孝期,名正言顺地不能参与, 待到后年的下一届选秀她又超龄了, 便在去年就得了宫中恩旨,可除孝之后自行婚配。
王氏对此很是遗憾, 因为妍春没赶上选太子妃那一茬,可是按年纪来说, 和二皇子也挺配的呀她这个念头在脑子一闪而过,又马上否了还是别嫁皇家了,元春如今的日子却是几个女儿里头最苦的咱除了皇家不是还有不少勋贵和高官人家可供选择么
由此可见, 王氏如今的脑子真的是比从前清醒不少。
妍春今年十八虚岁注1, 应当说正是芳华好年纪, 相看个一年半载的, 敲定人家,便可以准备出嫁事宜, 走一走六礼的程序, 又是小半年, 差不多恰恰好可以在她二十岁左右出嫁,那时候贾政和王氏这做人亲爹妈的也出了孝期了,荣国府可以摆酒热闹。
这一番打算很不错,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还未除孝的王氏不方便带着女儿去参加什么花宴酒宴的。
贾政对此很是无语,他瞧着一直叨叨叨的妻子,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宝玉媳妇不是留在京城”
王氏无视贾政并不太好的语气。继续叨叨“你可不知道,宝玉媳妇是多么清高的性子,叫她带着妍春出去交际,我倒是担心人给咱们妍春物色的都是些当年你挑的老大媳妇娘家那样徒有其表的人家”
贾政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这辈子,他就是有一颗崇拜读书人的心,怎么地了叫王氏这婆娘说起来,那么读书人两袖清风不为外界俗物所移志的高贵品格就是穷酸
“什么叫徒有其表李家怎么了老大媳妇正经书香门第,她爹也曾是堂堂国子监祭酒,怎么就徒有其表了”贾政对李纨这个大儿媳还是挺满意的。
王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是老爷你不当家不知道这种小户人家出来的人眼皮子有多浅
王氏从来没有和丈夫吐槽儿媳的习惯,至多也只是和两个亲生女儿叨叨这些,现在贾政不高兴了,王氏也就是小声咕哝几句“咱们妍春打小就是娇养大的,嫁去普通人家,整日担心衣食,你舍得我可不舍得。再说了,虽然老祖宗给妍春单留了嫁妆银子,咱们也给妍春准备的厚厚的嫁妆,可是也没道理去救济穷人家吧”
只有蠢死的女人才会用嫁妆去养活夫家呢。
“俗真俗俗不可耐”贾政甩甩袖子走了。
王氏半点也不着急走就走了,反正是孝期里,他走也只能走到书房去。无所谓
早二十年,她可不敢有这样和自家夫君怼起来的底气,如今还不是因为她的子女俱是有出息的只要不再犯当年马道婆那个那么严重的错,国公夫人之位王氏是稳稳的,什么赵氏周氏的,这些年都老实得和鹌鹑一样
然则再不愿意,王氏也不能带着孝就替女儿张罗婚事,便只能对着黛玉殷切叮嘱,一定要给宝玉他最疼爱的妹妹找一个好人家。
当然,王氏的亲女儿和记在名下的女儿元春与探春两个,都没能逃开被亲妈嫡母嘱咐无数遍替小妹留意好夫家人选的洗脑攻击。
但是元春与探春,一个寡居多年不交际,一个身份有限接触高门大户少,最终这事儿最靠谱的人选还是黛玉。
若只是因为王氏,黛玉是怎么都不愿接这个烫手差事的,不过她和妍春却是难得地投缘,平素也多亏得这唯一还未出阁的小姑子多加从中调和,才叫她和婆母王氏之间的关系逐渐和缓的,所以这个差事,她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地应下,并且找妍春好好聊了聊。
宝玉于此也费心不少,还同黛玉商量,是不是也该替大儿子相看起来了。
贾芽偷偷与贾萌说“哥哥,你与五姑姑同年哩,有没有意中人我好叫娘亲去观察观察上门提亲”语气中不乏促狭之意思。
但是他大哥终究是他大哥,贾萌半点没有被调侃的自觉,反而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琢磨你的木牛流马了改当官媒啦”
“那不是木牛流马,那是火车火车”
以水流之力推动的灌溉工具叫水车,于是从去年起,贾政由着贾芽给他们研究的以火燃烧之力推动运作的器具叫火车。爷孙二人在荣国府前头的偏院里倒腾,就连伺候的下人都觉得两位主子是在异想天开,贾芽被刺激得次数多了,说起这个就像是逆鳞,一点就炸,再三强调研究物的名称。
“哦,那你的燃料选择选好了燃烧损耗终于算好了有闲心来管你大哥我的事”
贾芽蔫哒哒地说“还还没有”
“我原是不看好你折腾的东西,但是爹却说你的创意大有可为,所以还百忙之中抽空教你墨家窍门,你要是不能专心干出点什么来,就不要如此浪费爹的时间,你要知道,朝中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如今,爹没有一天是子时之前熄灯睡觉的。”贾萌正是因为听爹爹夸过弟弟这方面有天分,才更加鞭策他这也是他们兄弟二人前些年远离父母留在京中养成的相处模式,免得他总是分心做事半途而废。
贾芽被哥哥严厉的样子吓到了,他原只是想和哥哥开个玩笑而已的,怎么就变成自己被数落一通了呢
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过,贾萌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先静一静。”
虽然看明白了弟弟的眼神中有些担忧,但是贾萌却只能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宝玉是后来才知道萌萌教弟的事儿,听完小儿子小心翼翼重复的这番话,并且再三强调我这绝对不是和您告哥哥的状啊之后,宝玉觉得大儿子的情绪最近有些不太好。
遂在休沐日喊了两个儿子一起出城跑马。
宝玉的坐骑依旧是也只能是长风,这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跟随宝玉二十六年,也已经有二十七岁了,是十足的老年马注2。
但是由于宝玉照顾精心,长风的体态与精力丝毫不逊于贾萌、贾芽的、不足十岁的坐骑。
贾芽毕竟年纪还小,得了放风的机会就撒欢地跑,不一会儿便跑远了,有一更和阿九等人看着,宝玉倒是也不担心。
“有什么想说的”明明是宝玉组织俩儿子出来踏青的,但是此刻却是他问贾萌这话。
贾萌楞了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爹”
“是不是进了官场、入了翰林院,发现和你想的不一样,所以一时间难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
贾萌抬头,他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爹爹的眼睛。
“你还记得大发吗”宝玉转头问到。
当然记得,那是我当年在黑省交到的朋友,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不单单是客观的距离,还有被主观划分出的距离谓之阶层。贾萌用力点点头“记得,就是已经失去联系好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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