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5章

    姜知意守在大门内,焦急地等着姜云沧回来。

    此时已是午后,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一个都不是姜云沧,他为什么还没回来是沈浮的伤势加重,他去请大夫了还是有别的事情绊住了还是哥哥

    姜知意想着昨日姜云沧那明显不快的神色,哥哥似乎不喜欢听她说这些事,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母亲一直都教导她闺中女子该当贞静守礼,她却偷偷与外男相见,甚至还心里挂念着,哥哥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哥哥会不会因此迁怒沈浮正在胡思乱想没个结果时,听见姜嘉宜叫她“意意。”

    姜知意回头,看见姜嘉宜独自一人从内院走出来,因是大病初愈,她走得很慢,时不时扶一下道边的玉兰树才能站稳,姜知意吓了一跳,连忙快走过去扶住她“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来寻你,”姜嘉宜看她站在这里,便猜出她是因为什么,轻声道,“咱们去抱厦那边等着吧,门口风大,当心着了凉。”

    抱厦里有一间充当起坐间,也能听见大门上的动静,姜知意明白她已经猜到了,半是羞惭半是心疼“阿姐,我送你回房歇着吧,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我也想出来走走,”姜嘉宜向门外望了望,平日里总是安静稳重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固执,“天天都在房里待着,太闷了。”

    真是太闷了,明明外面天高地远,可她却只能在房里躺着,吃汤药丸药,连头发里都浸透了药味,桂花油都遮不住。

    向前走了几步“出去四五个时辰了,应该快回来吧。”

    “路程远,也或许有别的事情耽搁了吧。”姜知意扶着她,心神不定,“阿姐,咱们去屋里坐着等吧。”

    姜嘉宜答应着,却又不舍得进房里,一双眼睛透过半掩的大门向外眺望着。这一带都是高门大族的宅第,大街上比起寻常坊市清净许多,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热闹了,她看见好几个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竹筐里装了蔬菜果子,黄橙橙的橘子,红彤彤的苹果,白生生的莲藕,风里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卖栗子的小贩在叫卖“热腾腾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哟”

    原来围墙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模样。她常年卧床养病,已经多少年不曾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阿姐,”姜知意怕她吹了风着凉,柔声催促,“咱们进屋去吧,外头风大。”

    姜嘉宜回头,唇边带着笑,问的是不相干的事“意意,糖炒栗子好吃吗”

    姜知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她常年吃药脾胃比平常人弱很多,栗子这种不好消化的食物,母亲是从不让她碰的。姜知意想了想“好吃的,软糯甜,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焦香气”

    话没说完,看见大街尽头一匹乌骓马飞快地往这边奔来,马背上的人高大挺拔,玄金二色袍服随风鼓荡,正是姜云沧,姜知意欢喜起来“哥哥回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霎时到了眼前,姜云沧跳下马,一个箭步冲进来“你们俩怎么出来了快进去,门口是穿堂风,最容易伤人”

    他一手拉起一个,催着她们往里走,心里明白她们都是来等消息的,便有些不痛快。这个惹事的沈浮

    兄妹三个刚走了几步,林凝已经寻了出来,急急忙忙挽住姜嘉宜“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吹不得风。”

    再看姜知意就有点埋怨“你该留心照料你姐姐的身体,怎么还让她出来”

    姜知意低了头“是我不好。”

    “阿娘,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不关意意的事,意意也一直劝我回去。”姜嘉宜连忙分辩,“我在屋里待了太久,很闷,很想出来走走。”

    林凝看着她满眼的向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姜云沧虽然也担心,却更想维护两个妹妹,忙道“大夫也说过大妹时常出来走动走动不是坏事,况且现在天还没有很冷,母亲就让她稍稍玩一会儿吧,有我看着,不会让她们着凉。”

    “不行,今天有风,”林凝没答应,“走吧,娘送你回房去。”

    姜嘉宜步子顿了顿,有微细的风拂过,糖炒栗子的气味夹在风中,浓浓的甜香“阿娘,我想吃糖炒栗子。”

    “那个不好消化,吃了还容易胃酸,”林凝摇头,“娘让厨房给你熬了燕窝粥,回去刚好吃点。”

    她拉着姜嘉宜走在前面,姜知意放慢步子落在后面,姜云沧便又放慢步子等着她,距离一点点拉开,前面的人进了正院,姜云沧在树荫下停住“说吧,你想问什么”

    “哥,”姜知意踌躇着,话就在嘴边,脸红着说不出口,“你,找到他了吗”

    阳光透过枝叶漏在她脸上身上,半明半暗,她微红的脸颊格外鲜活,姜云沧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妹妹长大了,她的世界不会只有他,就像他心爱的鹰隼,虽然会时常停在他肩头,但更多时候,是要展翅飞向天空的。

    他久久没有说话,姜知意紧张到了极点,哥哥不喜欢沈浮吗还是有别的事“哥”

    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叹,短的几乎让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姜云沧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伤势不大好,我又给他请了大夫。”

    “真的”他看见她眼睛亮亮的,半是欢喜半是担忧,“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好养伤就行。”姜云沧不想多说,“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哥,”姜知意轻轻扯他的袖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她没听母亲的教诲,私下与外男见面,如今还得麻烦哥哥去帮她,姜知意眼圈红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你别瞎想。”姜云沧立刻打断她,“我跟谁生气,都不会跟你生气。”

    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她更好,他怎么舍得生她的气。姜云沧在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心境中,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要实在担心的话,我改天再去看看,到时候告诉你。”

    “真的”他看见她亮闪闪的眼睛,“哥哥最好了。”

    姜云沧心里空荡荡的,又有一丝欣慰,好吧,只要她欢喜就好,妹妹终究会长大,妹妹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况且那个沈浮。

    他回想着今日相见时沈浮不卑不亢的态度,暗自诧异。原以为沈家那么乱七八糟的门户,他父母那糟烂的名声,养不出什么靠谱的人,没想到这个沈浮,跟他平日里交好的伙伴朋友,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让他在排斥中,又生出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他逞强却不欺弱,在这种境况下还能自强的人,能赢得他的敬意。姜云沧道“那个沈浮,跟他父母不大一样。”

    姜知意昨天旁敲侧击,向陈妈妈打听了些隆庆侯府的事,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加难过了“他家里人对他是不是很不好”

    “我都安排了,”姜云沧简短说道,“你别管了。”

    他给朱大夫留了钱,足够一整年开销,至少今后沈浮的衣食住行还有看病用药,不用再发愁了。“过阵子我再去看看。”

    那天之后,姜知意天天盼着,天天问着,她想见沈浮,她欠他一个告别,还有许多话要跟他说,虽然她也不知道真见了面要说什么。

    半个月后,姜云沧又去了一趟城郊,带回新的消息“他恢复得很好,大夫说再有一两个月就能拆纱布。”

    姜知意悬了许多天的心终于落下,喃喃地说道“太好了。”

    “行了,别总想着这事,”姜云沧心里那点微妙的不痛快又起来了,岔开了话题,“明天我带你去打猎,还有阿彦和阿盈。”

    “好,”姜知意笑道,“我也想盈姐姐了。”

    翌日打猎回来已经是傍晚,街头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姜知意叫停了车子。

    她还记得姐姐想吃这个,先前母亲怕姐姐脾胃太弱不让吃,但这几天姐姐日日出来走动,气色比先前好了很多,也许可以尝尝了。

    小摊前支着大铁锅,姜知意看见一个个饱满裂口的栗子在里面翻动,香气更浓了,姜云沧过去付钱,姜知意在边上等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意意。”

    是沈浮。

    姜知意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见沈浮站在道边,夕阳洒在他脸上肩上,晕染出温暖的色彩,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脚下,唇边有她熟悉的,干净温和的笑“意意。”

    太过惊讶,太过欢喜,满心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口,半晌,姜知意才怔怔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沈浮上前一步,说了一半又连忙改口,“我有事进城,刚好路过。”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太想她,想来看看她。一大早就守在侯府门前,期待着失望着等了整整一天,以为没机会见她了,却突然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说要买糖炒栗子。明明大街上那么吵,那么多叫卖的说话的,那么多车马脚步的声音,他却从千千万万的声音里,一下子捕捉到了她的。

    沈浮向着她又走了两步“你还好吗”

    姜知意定定地看着他“我很好。”

    笑意从眼中爬到唇边,她终于见到他了,担心了这么久,他终于平安无事地出现在她眼前。姜知意细细打量着他,他穿的是新的夹衣,干净暖和,脚上也是新皮靴,眼睛还包扎着,纱布干净没有血,哥哥说的对,他恢复得很好。

    “你的伤好些了吗”明明有许多话,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沈浮只是傻傻地问着。

    “已经好了。”姜知意道,“你呢”

    她也觉得他们真是好傻,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只管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些没用的话。脑子里是空白的,但这空白,也是欢喜。

    “行了,”姜云沧走来,把糖炒栗子塞到她手里,“该回去了。”

    姜知意也知道该回去了,前面不远就是侯府,若是让人看见了不妥当,想走,突然又想起来“你吃糖炒栗子吗”

    她抱着那袋糖炒栗子往他跟前送,沈浮闻到了浓浓的香甜味儿“不吃。”

    刚说完又后悔了,她给他的,他该吃了才对,连忙接过来“我吃。”

    拿在手里热乎乎的,暖得心里也热乎乎的,沈浮听见姜知意说道“哥,我们再买一袋吧”

    沈浮心里一阵懊恼,他怎么能全都拿走她也要吃的,他真是糊涂死了连忙把栗子递回去“我不吃的,你拿着吧。”

    因为看不清,袋子一歪掉了几个,沈浮连忙蹲下,摸索着在地上找,听见姜知意软软的声音“我来。”

    指尖恰在这时碰到了栗子,同时碰到的,还有她的手指,沈浮像被火烧了一样,连忙缩回来,胳膊被抓住了,姜云沧拉着他站起来“行了,你老实待着吧,别添乱。”

    沈浮听见他硬邦邦的声音吩咐卖栗子的小贩再包一包,她这个哥哥人很好,请医用药什么都替他考虑周全,就是脾气不大好,看见他总是没好气。

    新的一包栗子包好了,姜知意拿在手里,低着头上了车,隔着窗户看见沈浮走在边上跟着,忙道“你快回去吧,天快黑了,路上不好走。”

    “我知道,我送你回去就走。”沈浮拄着杖,紧紧跟在车旁。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姜知意看着日色“上次我有急事先走了,真是抱歉。”

    “没事的,”沈浮忙道,“我都知道。”

    他说话时仰着头望向她,留恋的姿态,姜知意觉得心里咚的一跳,转开了脸。

    “行了,回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方便。”姜云沧拧着眉。

    明明让人看见了就是麻烦,明明眼睛看不见,天又快黑了,真是不靠谱,全让他来操心。叫过仆从“你悄悄赶辆车子送他回家,别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

    他拦下沈浮“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有车送你回去。”

    沈浮也只得停住。暮归的鸟儿啼叫着掠过天空,沈浮心中都是怅惘,她要走了,这一别,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走了呀。”听见她软软的声音。

    沈浮想挥手送别,又怕引人注意,只能用力点头“你小心点,一路顺风。”

    姜云沧翻了个白眼。离侯府大门只有十几步路,还一路顺风真是不靠谱

    车子向前走了,沈浮停在原地,姜知意频频回头,看他消瘦的身影一点点远离,太阳彻底落下去了,天黑了。

    车马驶进大门,姜知意怀里藏着那包糖炒栗子,悄悄地跑去找姜嘉宜,姜云沧吩咐了随行仆从不得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这才回房收拾,正房里,陈妈妈正跟林凝回禀“刚刚翠儿买针线回来,说是小侯爷跟二姑娘在街上买糖炒栗子,还跟个眼生的年轻人说话,跟小侯爷差不多年纪,眼睛包扎着似乎是有伤,二姑娘也跟那人说话呢。”

    林凝微微皱了眉“有这么个人吗”

    “要么待会儿问问小侯爷”陈妈妈道。

    “糖炒栗子又是做什么”林凝思忖着,“那东西不好消化,吃太多了胃里难受,云沧也不管管。”

    她站起身来“我过去看看。”

    东头屋里,姜知意关了门,躲在帐子里剥栗子“阿姐,你只能吃一个尝尝,不能多吃呀。”

    “好。”姜嘉宜笑着接过来,“谢谢你,意意。”

    “阿姐,”姜知意咬咬唇,脸红起来,“我刚刚碰见他了。”

    她全神贯注,以至于没听见外面轻盈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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