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身旁的“沈楚雀”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 微微转过头来。
“窈窈,怎么了”
舒窈感到手中的神像忽然微微发烫。
刚才出门时,她出于照顾心理, 没有让沈楚雀这十四岁小妹妹冒险, 而是自己带着双面神像。
莫非现在是这神像作祟
此时天道断线,只能靠她自己。
倒也无妨。
毕竟穿越之初, 她也只有自己。
舒窈暗暗调整身体状态, 准备好能够随时拔剑战斗。
历练不允许她们携带高阶法宝,随身只有一把灵剑及基础灵药备用。
接着她飞快瞥了眼沈楚雀的人物面板。
姓名沈楚雀伪物性别未知
年龄未知
状态混沌
很好,掉包石锤了。
面对沈楚雀询问, 舒窈面不改色“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晚风儿似乎有些喧嚣。”
沈楚雀细声说“我有点害怕, 能不能我拿着神像, 你负责警备”
“哦, 你想要这个”
舒窈拿出双面神像晃了晃。
沈楚雀压住眼底的贪婪之色, 接着便要用手去接“对,给我诶。”
只见舒窈转眼又把双面神像揣回怀里, 不紧不慢道“此物危险,我来保管吧, 免得你被诅咒浸染。”
舒窈很确定,那一刻, 沈楚雀的面部轮廓气得发生了扭曲。
如同被揉捏的面团一般。
看来这一届的邪祟心态不大好啊。
意识到自己失控, 下一秒沈楚雀便修复好面部变形, 撒娇着来抢“我真的很害怕嘛,就给我吧窈窈诶”
这冒牌货又是一呆。
它原本已经做好抢夺时杀死舒窈的准备了, 却没想舒窈居然没有半分护着神像的意思, 直接顺势将神像丢进它怀里。
怎么就这样轻易地给它了
下一秒, 邪祟明白舒窈为何这么做了。
因为舒窈更顺手的动作,是将灵剑送进它的胸膛。
双面神像,只是她那必杀一剑的掩护。
舒窈翻腕,用力旋转剑柄,以地英玄铁铸就而成,受净灵仪式加护的长剑瞬间将邪祟灵核绞杀粉碎。
圆脸女孩的面庞瞬间扭曲膨胀,露出其下邪祟狰狞的面目。
但它此时想要搏命已经来不及了。
舒窈捡回滚落在地的神像,看着周围破碎的幻境,一时有些诧异。
就这
这届邪祟没想到不止心态不行,实力也有点差劲。
“窈窈,你怎么了”
沈楚雀的声音再度颤颤响起,可这次,舒窈并没有感觉那种令她不适的异样感。
保险起见,她瞥了眼人物面板。
嗯,是正版。
“咦,你什么时候拔剑了”沈楚雀奇怪地问道。
“没有,就是刚才紧张了。”
舒窈略微伸展了指尖冰凉的右手,将灵剑重新紧握在手中,不再收回鞘中。
这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但真正给她回归现实感受的,不是剑柄冰冷坚硬的触感,而是神祇冷淡的评价。
“总算有些战斗自觉。”
不熟悉的人听了,或许会觉得天道这么说话冷酷无情。
但舒窈却觉得,天道若是不秒评,这冷淡的做派或许会显得更自然。
这是舒窈第一次同邪祟战斗,一开始虽然意识到不适,但她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真正令她意识到进入幻境的,是神祇对她呼唤的无动于衷。
没有人能够伪装天道。
而她一直觉得,通天祭之后,便有某种存在将她与天道联系起来了。
她总能感知到天道的存在。
时时刻刻。
但就在方才,那股感觉消失了,于是她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神祇顿了顿,见舒窈似乎不打算询问的样子,便淡淡道。
“你初次实战便是独自面对邪祟,表现尚可。”
天道只差把快问我为什么不及时保护你这句话广播出来了。
可惜舒窈不买账。
她轻快道“谢谢夸奖。”
少女甜美清灵的声音让他完全听不出是在赌气还是说笑。
而且她控制的很好,没有泄露心音。
大道慈悲威严,不会轻易动用读心术,强行读取无辜者的心念。
但天道发现,此时自己竟有种读取舒窈心念的冲动。
想知道那双温软澄澈的眼瞳,到底是怎样看待他的。
如果能时刻读心,这个外表无辜单纯的女孩,还能像之前那样玩弄爱意么
生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天道便感觉到神识的刺痛。
凡人绝不可成为神祇的特别。
无论施舍还是掠夺。
赤心绳则头一次没有谴责他,反而传来融融的暖意,仿佛是鼓励他。
天道难免感到好笑的无奈,这小绳子倒是表里如一。
只要是看起来能促进感情的方法,无论什么手段都赞成。
其实天道是吃了没有读心的亏。
舒窈不知他在刚才产生了怎样的危险想法。
如果知道的话,多半会反客为主,要求速度快进到限制级情节。
总之,天道的不快,转移到了其他并不无辜的酱油角色身上。
他无声息间,便令潜伏伺机在周围的邪祟灰飞烟灭。
而且就在邪祟消散的同一瞬间,他察觉到了某个令人不快,甚至是震怒的事实。
他冷声道“祝阴在柳云厢房中,这些邪祟是他的同党。”
祝阴认为自己掌握的秘法能够蒙蔽天意。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天之结界最初并没有关注到他的行动。
天之结界终究是死物,灵识有限,只要有特殊秘法,仍能短暂蒙蔽一段时间。
然而谁能想到天道回应了舒窈的呼唤呢
天之结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天道想发现老鼠还有他阴暗鬼祟的同伙,简直再轻松不过。
对此,舒窈倒不觉得害怕,只疑惑祝阴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祝阴被她糊了一发魅惑术,效果无论如何也不该消退的这么早。
“他是来报复我么”
“不。”
“他们是来找我的。”
说到这里,神祇轻笑了一声。
这是舒窈第一次听到天道的笑声。
却如此冰冷,令人心生畏惧。
宽容慈悲地对待凡人,后果竟然是出现宵小之辈挑衅神祇的威严。
而神祇的怒火,岂是凡俗能够承受的
在这时候,便格外令人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男人是万界共主的事实。
祝阴已然触碰到了天道最不容人染指的领域。
“那您要如何惩戒他”
“与你无关,自去完成任务。”
“哦。”
见天道正在气头上,舒窈顿时不再废话。
她还以为,天道觉得生气就会从天而降一道天雷把祝阴劈死,现在看样子,天道应该还有其他打算。
少女对祝阴全然无情的模样,令天道的不悦总算稍稍褪去一些。
得了天眷,本就该与外男划清界限。
至于那些苟且到现在的鼠辈
自人皇湮灭后,神祇那双淡漠清冷的眼中,头一次浮现如此凛然的无声杀意。
他们不该以舒窈试探神祇。
更不该狂妄的认为,凡人能违抗天道决意。
戒备探索中,她们来到了青柳女使门前。
天道分出一道神念,注视着舒窈。
通过窗户可以看见青柳房间里的烛火,然而与其他人的房间一样,也是静悄悄的。
两个女孩这次有经验。
舒窈负责警戒防守,沈楚雀则全神贯注,向青柳房内使用了探灵术。
天道不由蹙眉。
不是她自己来用探灵术。
舒窈难道不知道,天道不可对任何人都降下天谕
还是说她体贴自己,避免他产生徇私的尴尬
天道终究还是回应了沈楚雀的祈求。
而得到神祇二次力量回应的沈楚雀彻底惊呆。
爹爹,娘亲,女儿真的发达了
没练习过几次的探灵术,效果居然这么好,甚至能够知道全院的情况
天啊。
难道她其实在神术方面很有天赋么
震惊之余,沈楚雀立刻将情报分享给舒窈。
“青柳女使的房间没有邪祟气息,但是净意女使,还有着这几号厢房,里面都有类似这双面神像的气息。”
沈楚雀大略给舒窈指了指。
“好,进去细说。”
尽管有些疑惑,但既然天道表示青柳女使的房中没有危险,那就不会有问题。
两人敲响了青柳女使的门,果然,房间内很快传来脚步之声,为她们开了门。
听完两人的描述,青柳女使摇头“我自乡中晚宴回来后,便回房休息了,外面情况一直很正常,灵感并未有异。”
她房内供奉的神像没有异常,但青柳很重视她们发现的情况。
她以封印卷轴封存了这邪异神像,随后前去探查其他厢房情况。
被天道点出来的几个厢房里,确实存在双面神像,但并没有人事先感觉到异样,甚至有人按照日常习惯供奉了神像。
于是两位女使进行了严格的检查净灵仪式,直到确认无虞,这才让所有弟子休息。
祝阴触怒了天道,今晚有天道守夜,确实安心。
而且今天她消耗精力比平时更大,几乎刚沾到枕头,就要进入梦乡。
临睡前,舒窈迷迷糊糊地想到。
左手手腕好像有点痛,难道是斩杀邪祟时过于用力,拉伤了肌肉
算了。
明天起来再看吧。
万界,死庙。
借着三千魂灯的光亮,月老缓缓翻看着手中的木牍。
仙道覆灭后,他囚于这死庙中,看护其他仙人残留的魂灯,平日无事可做,便翻看过去的旧典章籍。
天道宽仁,未曾刁难他这仅剩的爱好。
魂灯摇曳,漫长的静寂中,某个魂灯的灯花轻轻一跳。
月老若有所感地看去。
他摇头,声音嘶哑道“你们不该动手,除了惊动天道,没有任何好处。”
魂火摇曳,似乎在低语什么。
“你且放心。”月老视线重新移回手中的木牍,“我会启用另一半赤心绳的。”
“他们的姻缘,是该推进了。”
这是仙道终结后的万万年来,他亲手所系的唯一一对赤心绳。
天人配对,若能织出同心结,定是古今无双。
可惜
月老自木牍中抽出一片,其上赫然写着舒窈生辰八字。
他迟疑一瞬,终究将其投入魂灯之中。
烛火跳跃,生生将那张木牍炙烤殆尽。
倘若一对眷侣的婚牍轶散,那他们注定生别离,求不得,所谓有缘无分是也。
即使是天道,也绝无可能补上残缺的另一半。
更何况,那位清净淡漠的神祇,当真会为一个凡人修改命数么
这世上,不会有比天道更加注重伦理纲常之人。
月老定下的每一桩姻缘,皆有其道理。
唯独天道与舒窈,是他硬扯在一起的姻缘。
所以即便是月老本人,也更多寄希望于赤心绳的因果力量能让这两人在一起。
以及外界少许的顺水推舟。
反正只要能让天道对那女孩少许动心,完成任务即可。
断去香火传承之后,他就不再是那个令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上仙了。
谪仙做事,还需要按照天庭规章么
天庭都不知道覆灭多少万万年了。
如今也就是他这样的遗老遗少挣扎一番,试图实现那个预言,恢复过去荣光罢了。
翌日。
一觉睡醒,舒窈发现自己的左手腕居然多了根红绳。
看着貌不惊人,然而想要扯下时,却怎么都解不开。
惊疑之际,系统下方的那行小字跳了跳,已完成的神乐使女任务更新,变成了另一行字。
支线任务探查赤心绳
如今她已确定,系统发布支线任务必然有利于她攻略天道。
看来这赤心绳约莫是差不多的事物。
反正天道守夜,他应该比自己清楚这玩意儿的来历。
于是舒窈大大方方地询问天道,这红绳是怎么回事。
“此物为赤心绳。”天道声音如常,“只会出现在有缘者身上,并无特定时间。”
但他没有具体细说这根绳子的作用。
这一行为再度证明了支线任务的存在价值。
虽然接触不久,但舒窈感觉到,这绳子已然和她神识相连,令她能够更加清晰的感知到天道存在。
玩过无数乙女游戏的她思路顿时歪了。
难道这是红线所以天道脸皮薄不解释
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
今日事务繁忙,舒窈二人梳洗后,便按照昨晚休息前青柳女使的吩咐,前往庭院前集合。
百善乡是她的历练任务,天道只准备处理祝阴及其同党,本体仍然需要她自己完成,
她们到的时候,大部分人也都陆陆续续来了,只有一个初级使女生了病,实在无法集合。
乃是与她们同期的宁露。
净意女使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最终她去探查宁露情况,这边仍然由青柳负责。
而青柳则将剩余弟子综合实力分为了三队,一队走访乡民,一队寻找失踪孩童,而她自己则带队,审问乡长乡老。
舒窈身为神乐使女尤其被她重视,因此编入了她率领的小队之中。
百善乡地处偏僻,与外界唯一的沟通便是隔四五个月出现一次的仙门小队,因此这里平时的管理全凭乡长与族老决定。
如今在百善乡发现魔道,且与幼童失踪事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那青柳首先要找到话事人沟通。
乡长名为百里思。
“这确实是我们乡里的神像。”百里思认得自家的东西,看到神像背后的雕刻时,顿时面露惶恐。
他不认识人皇模样,但很清楚亵渎神像,等同亵渎天道的规矩。
他万万没想到,这种重罪怎会轮到自家这座小庙。
眼看这老实巴交的百里乡长就要吓得晕过去了,青柳女使无奈,只能安抚“阁下莫慌,且说你可曾知晓,乡中有人信奉魔教”
百里思连连摇头“从未听过”
舒窈用灵感看了一下,他并未说谎。
或许因为灵力微薄,相比修士的丰富饱满,百里思如同空囊,十分苍白干瘪,但身上没有邪祟的气息。
之后她们又找到了负责雕刻神像的工匠百里叔侄,而他们也称不知晓神像被人夹带私货之事。
“都是乡里乡亲,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侄子百里葱无奈说道,“我的外甥女就是前两日失踪的,我就算信奉魔教,又怎会对血亲下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这个乡所有的乡民都是百里长老的后代,信奉仁善。
事实上,在今早的寻访中,舒窈看到的也的确都是敬老爱幼的场面,百里氏的族人为自己的这一祖训感到自豪,并努力践行。
谁会愿意怀疑这样纯善的乡里,会有近乎一半的魔道信徒
要知道,有剑宗是正道之首,神女阁更是天道嫡系中的嫡系,对待魔教的手段只会比烈火还要酷烈无情。
倘若证实百善乡确实潜藏过半的魔教信徒,那整个百善乡都要被净化流放。
青柳使女在厢房中同两名高级使女交流情报,其他使女便在庭院中聊天。
听了舒窈对百善乡的感受,另外两队的使女跟着点头“是,我们差不多也是这种感觉。”
“难道说乡民并不知晓,是魔道想着利用他们,窃取信奉香火”
这个推测算是有道理,但不等大家表示认可,跟随柳云寻访乡民的容蓉说了个新情报。
“但他们这里的传说确实有些异常。”
这个世界的神话可能在传播过程中有些变化,但整体架构是不变的。
上古时期,仙道妖修肆虐,人族生活水深火热,在人们的期盼祈愿中,天道应劫而生。
祂由一朵混沌青莲化形,性情高洁慈悲。他庇佑了无所皈依的人族,带领他们反抗天庭,最终殄灭仙道,统一万界。
之后人间凡有大劫,在天道的赐福引导下,都得以度过。
容蓉气愤道“我是从一个快要病死的婆婆那儿听到的,她儿子犯了死罪,所以她得了重病也没人看护。我看她可怜,就给她半粒灵药。”
说到这里,还是个违反历练规定的小错。
“但那老婆婆病好了之后,不但不感谢我,还骂我,说我耽误了她轮回转世的机会。”
沈楚雀为容蓉打抱不平“她急着轮回做什么她作为母亲养而不教,根本不可能有上三道轮回的机会。”
这是天道的轮回理念,他认为父母对子女不仅有生育责任,更有教养义务。
倘若子女犯了十恶重罪,而父母生前并未尽心,那死后亦要进入下三道赎罪。
“对啊,但是那婆婆说,天道大人当初我先说明啊,这是魔道的说法,和我本人没关系,天道大人当初也是罪人之子,但功德足够,所以成就大道,而她生前也做了诸多善事,理应赎清罪孽。”
“而且她还说,他们这里自古以来的传说就是如此。”
这话不啻于最卑劣恶心的人身攻击。
使女们当即震怒“这罪妇居然敢羞辱天道大”
“天啊我耳朵脏了,我今晚一定要通宵净灵祈祷”
昨晚才得了天道指引的沈楚雀更是生气,见舒窈似乎在出神,便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窈窈,你就没点话说么”
舒窈回过神来,当即义正辞严“这当然是对天道大人的侮辱百善乡的问题,必须解决”
众人这才满意。
但嘴上虽然这么说
舒窈看着系统界面上,赤心绳任务下新浮现出的小字。
支线任务探索仙陨纪的历史
仙陨纪是史学家对天道拯救人族这一上古时期的命名。
系统似乎在暗示她什么。
但是这个支线任务,会与攻略有什么关系
人皇信仰。
赤心绳。
仙陨纪。
三个关键词串联在一起,舒窈隐约觉得自己就要把握住真相了,然而始终欠缺最关键的灵感。
已知情报还是太少。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问天道当年的神话真相,但会得到神祇的正确答案,还是怀疑警觉,就说不定了。
所以尽管遗憾,此时也只能放弃。
当夜,队中会议。
青柳女使将当前情况总结告知大家。
首先,失踪幼童基本可以确定遇害。
另一名高级使女陈雪带领的小队,在百善乡后山森林中发现了魔道仪式痕迹,现场有幼童残肢血迹,以及妖兽气息。
其次,百善乡的信仰确实出了问题。
“他们认知的天道通训与世间通行不是一个版本,大体一致,然而细节处被人篡改,以至于滋生了魔道信仰。”
“涉案工匠已经自杀,净意会对他使用搜魂术,调查真相。”
现在的问题是,百善乡极其封闭,几乎百年也不一定与外界有一次交流。所以对照时间,唯一能够怀疑的,便是三百年前,有剑宗一支在这里停留五日的队伍。
青柳使女眉眼微沉。
如果这个怀疑是真的,那便是需要整肃门派级别的大问题。
舒窈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猜到了青柳使女的思路。
“你不这么认为”
天道难得开口。
这个问题颇为凶险。
此事牵扯信仰的核心立场,尤其问话的人还是天道,一个答不好,多半就要成了魔教同党。
但舒窈本来也就不信他。
“当然想,现在魔教活跃,若是大搞内部清洗,伤筋动骨,到时候叫外敌趁虚而入怎么办”
“那你认为真相是什么”
“不是认为,只是怀疑。”舒窈纠正,“除了那支小队,这三百年来,其实还有一种篡改百善乡信仰的方式。”
天道安静地倾听。
“百善乡作为有功基层,可以向有剑宗推送弟子的,若是这个弟子出了问题呢”舒窈冷静分析,“我今天看他们的乡志,三百一十四年前,他们出了一个名为百里若的苗子,被选入有剑宗做外门弟子。”
乡志没有记录百里若后来的成就,但这种事只要询问宗门,便能得到答案了。
听到少女的回答,神祇颔首,心中略有赞许。
这丫头不是只会气人,还是有几分机灵的。
姑且算没有辜负他的栽培。
得到他的肯定,女孩开心的眯起眼睛,眉眼弯弯,颇有几分得意的小狐狸意味。
天道唇角刚要随着弯起,却又因之前的细节,而微微压下。
其他孩子在听到百善乡不是虔信徒后,都露出厌恶愤慨之色,唯独舒窈还在冷静分析,阻止可能的清洗。
这固然说明她聪颖善良,但是否也说明她并没有那样纯粹地崇慕天道
天道以前见过的神女,无不是能够为天道燃烧殆尽的小姑娘。
其实这样的极端他以前也并不赞成,但事实就是,他很难解释自己此时微妙的介意感。
“噫”舒窈发出一声疑问,吸引了神祇的注意力。
只见赤心绳忽然收紧,在她左手腕勒出道红印。
“怎么回事啊。”舒窈拽了拽赤心绳,试图将它拽松一点。
被赤心绳警告过无数次的天道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舒窈的赤心绳感受到来自他这一方的委屈,因此提醒舒窈关心他。只是舒窈娇气,所以它没有烫伤宿主,而是收紧提醒。
问题是他没有委屈。
虽然百善乡信仰之事确实碍眼,但也不难处理,绝不至于影响到神祇心境。
这赤心绳,根本多此一举。
舒窈拽了拽,发现赤心绳骤然一松,甚至传来融融的暖意,神识略微雀跃,仿佛有些高兴。
这绳子在搞什么
舒窈一头雾水。
天道皱眉。
自己手上的赤心绳尚且能够无视,但舒窈的赤心绳,想要无视有些难。
因为这绳子比小石头还没眼色,而舒窈又不清楚这赤心绳的底细,时不时就要提醒他,自己与舒窈被系了赤心绳。
他和舒窈没有缘分,这赤心绳本就是乱来。
神祇手腕则顿时传来刺痛。
天道的赤心绳在发出严正抗议。
而天道,十分熟练地无视了它。
藏在角落的通天石天道大人英明
这绳子狐媚惑主,居然肖想越过它去,哼。
虽然天道大人确实喜欢窈窈,但它才不会帮他们沟通呢。
天道大人的知心宝贝,只能是我通天石
舒窈这两晚总觉得尤为疲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消耗体力太多了。
临睡前,她惯例地向天道问安。
“天道大人,晚安。”女孩语气温软,“希望今晚能够梦到您。”
天道如今对她的甜言蜜语已经有些免疫力了,虽然会在心里下意识反驳,反应却不至于如初次听到那般青涩。
被他这样冷待,想来舒窈也该明白,自己与那分神的区别。
神祇在为自己的进步满意,但实际上,舒窈压根不在乎他的反应。
窈窈莫得感情,只是完成一次每日任务罢辽。
说起来,赤心绳别的不提,当个暖宝宝确实不错。
躺在被被里,感受着赤心绳传来的舒适暖意,睡意很快袭来,令她进入了梦乡。
有个说法,当人特别累的时候,是不会做梦的。
但舒窈仍然做梦了。
而且做的是清醒梦。
此时舒窈正在空中急速坠落。
气流将她的长发吹散,耳边传来寒冷气流的猎猎声。
她身体下方有广袤大地,蜿蜒看不到尽头的山脉,金黄的麦田,与银色系带般的河流。
这一幕倘若出现,应当在跳伞纪录片里。
感受着身体的失重感,无数思绪瞬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要用轻身术么
快要撞击地面的时候应该就会醒过来吧
但由于这个梦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真实,本能让她在空中使用了轻身术。
效果竟然不大。
梦中的灵力格外稀薄,以至于轻身术这样的基础灵术,效果都被大大削弱。
若不是她刚好掉在一个草垛上,不然必定要断胳膊断腿。
清醒梦的逻辑居然能如此清晰么
委实说,舒窈有种乱入盗梦空间片场的既视感。
她陷在草垛中,一时提不起劲来。
灵力对修士极其重要,无论是陡然浓郁还是突然稀薄,都会导致强烈的不适,甚至影响到实力的发挥。
她想看自己的状态,但系统却呼唤不出来。
果然是梦境。
喘息少许,她总算费力地从草垛中挣扎出来,可还没能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几个简陋的铁质农具便逼迫到了她的咽喉。
她仰头,只见几个农民神色戒备畏惧地看着她这边,而在看清她的容貌后,更是有人发出恐惧的惊呼。
“妖怪果然是妖怪”
“只有妖怪才会这么好看”
“快去请神子”
舒窈无语“长得好看,你们不该觉得我是仙女下凡么”
只是在她这么吐槽后,干脆有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不好了,有仙女来了”
剩下人没有逃跑,却也捏紧了简陋的农具,愈发恐惧戒备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同归于尽地绝望感。
舒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群人和她认知的仙女,是同一个物种么
即使这里灵力微薄,她也不至于让几个乡野农夫伤到。
更何况只是一场清醒梦罢了。
舒窈还记得自己要睡觉,因此只想找办法从这清醒梦里出去。
她想了想道“那领我去见你们神子吧,他听起来不是很厉害么”
“这个仙女要刺杀神子”
“果然是冲着道种来的么”
“我们死定了”
舒窈无语。
“那你们想怎么样”
梦里的nc总是非常神逻辑,这个能理解。
但她真的不想耽误睡觉时间,她明天还有正事要做呢。
最后纠缠了一番,一个农民拿镰刀抵着她,押送她去见神子。
所以这和她的提议到底有什么区别
舒窈看了眼澄澈无云的天空,颇为心累。
几个农民押送她回了部落。
这个聚居地规模极大,绝不止一乡一里,房屋朴素简陋,道路以小石子修正,不算十分平坦。
得了先前逃回来的男人预警,路上几乎没有人影,只偶尔在两边房屋的窗户缝隙里,漏出几双畏惧的眼睛。
在看清她的容貌后,更是有人“啪”的一声,将窗户关得死死的。
看得出来,这里的人都很畏惧“仙女”。
而仙女的定义中,有一点和她的认知是一样的长相极美的女子。
几个农民将她押送至神庙里时,人人瘫软在地。
这不止说明他们很害怕她,更说明他们极其信任这座神庙,认为这座神庙的主人能够保护他们。
这座神庙黑色砖瓦铺就屋顶,墙壁尽量修葺平整,看上去平平无奇。别说和重庙比较,就连百善乡的神庙都能碾压它。
舒窈恶趣味地想到,看来这里便是这个梦的核心了。
她若是直接将这里搅和个天翻地覆,激怒所有人来追捕她,不知梦境会不会直接清醒
正如此想着,她余光留意到身旁的几个农民忽然端正了懒散姿态。
没有人会教这些农民礼仪,所以来的人会是
舒窈若有所感地抬眼。
神庙的大门敞开着,清澈的阳光照射在门内的一角。
清澈俊秀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他有着柔顺清爽的及肩黑发,浓密纤长的眼睫在阳光中看起来毛绒绒的,比泉水还清亮的黑色眼瞳下,是淡色的嘴唇,仿佛水墨的惊鸿一笔。
少年穿着有别于其他人的纯白色直衣,气质清净平和,看向舒窈的眼神平静而温柔,如吹过山间的风。
想来这便是那些人所说的“神子”了。
但令舒窈震惊的并非少年的美貌,而是这分明就是少年版天道
只是天道是银发蓝眼,头发更长,气质神性居多,样貌也比这少年更成熟些。
最重要的是,天道绝不会用如此尊重的眼神看待凡人。
神祇无法理解凡人的视角。
她没想到自己的梦会这么刺激,居然捏出了一个人类版天道关键还长得这么好看。
好家伙,直击x。
少年却像是已经对外人震惊的眼神习以为常,面对几个农民的躬身行礼,他礼貌地颔首示意。
行礼之后,为首的农民迫不及待地告状“神子大人,这就是那个仙女她当时想活活砸死我们几个”
“处死她”
“仙女该死”
离谱之余,舒窈也觉得这一幕有趣。
最初穿越来时,她便被指认为妖女,被人绑上刑架要求天道审判。
没想到在梦里倒是被认为仙女,然而这里的人却像是和仙女有八辈子大仇,同样想她死。
面对众人的请求,神子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
“禾鱼,她并非仙人。”
“而且若是心存恶意,你等又如何能强迫将她带来此处”
神子的声音同样好听,令人想起淌过卵石的潺潺山泉,明亮清冽。
“但她生得好看啊,不是只有仙女才会那么美么”
“勿要以貌取人。”神子耐心道。
他如同一道柔和的阳光,或者温柔的清风,将蒙昧农民的心台拂拭干净。
这样的说理场面应当出现过许多次,农民们围在他身侧,恭敬认真地聆听着。而被他教导之后,众人又心悦诚服,纷纷向她诚恳道歉。
如此表现,无愧神子之名。
尽管衣着朴素,神庙亦是简陋,然而他只要站在这里,就简直是在散发清净圣光。
这时候,他便有些天道的神性味道了。
可在送走那些农民后,神子重又看向她时,便绝无人会将他与天道混淆了。
这样轻快温柔的少年气,天道绝无可能拥有。
少年看着她,澄澈的眼中渐渐浮现些好奇“你是谁”
此时四下无人,他才会展露出自己更活泼些的一面。
“我叫舒窈,你呢”
她很好奇自己在梦中会给天道编怎样的名字。
“好名字,”少年微笑起来,“我叫”
梦在此处惊醒。
她似乎听到了少年的名字,却又遗忘了它。
房间内一片漆黑,此时仍是深夜,沈楚雀熟睡的呼吸声,衬托的室内愈发安静。
舒窈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出了一头冷汗,全身灵力匮乏干涩,如同刚刚消耗一空似的。
唯有手腕处的赤心绳,不断传来暖意,平复她狂跳的心脏。
只是梦罢了。
舒窈长长地呼出口气,擦掉额头冷汗,重新寻找睡意。
明天还要忙,接着睡就是了。
现在睡,说不定还能在下个梦里知道小哥哥的名字呢。
舒窈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系统面板上,一行小字悄然发生了变化。
天道缓缓睁开双目。
神祇本不需要休息,但就在刚才,他居然进入了一个遥远悠长的梦境。
而那个梦中,有她。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赤心绳作祟。
他正要做出惩罚,赤心绳却忽然传来温热的感触,似乎在努力传达另一方的好心情。
呵。
倒是长进了些眼色。
然而擅自初探天道隐秘,此等重罪,任凭怎么求饶,都是活罪难逃。
天道神情平淡,信手捉住了赤心绳,也不见如何用力,可原本松弛的赤心绳陡然绷紧,仿佛极其痛苦,许久之后,方才彻底垮掉松弛。
神祇没有解开赤心绳,只是不愿牵连无辜生命,不代表对这绳子毫无办法。
当然,赤心绳与他宿命相连,作为代价,鲜血同样顺着天道的指尖滴滴淌落。
神祇的鲜血滴在地上,开出洁白芬芳的荼芜花。
“转告幕后之人。”天道平静地说,“某些东西,不是他能碰的。”
“若如此,届时尚可留他一道残魄。”
赤心绳毫无反应,似乎彻底自闭,躺倒装死。
神祇露出些许微冷的笑容。
但笑容渐渐淡去后,万界殿再度陷入了沉寂。
万界没有人敢来此处。
此地是神祇处理万界事务之所,乃是禁区中的禁区。
万万年来,天道便是在这个冰冷宏大的殿堂中,沉静的观测星空。
这是他早已熟悉的事情。
不知多久后,端坐于玉座上的天道向万界殿外看去。
看过日月交替,四季轮回,看向迢迢时间长河的溯源之处。
他做梦固然是赤心绳诱使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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