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义子义女都已经抛弃你了, 过了这么多天, 你那好姘头也没来找你, 还在坚持个什么劲儿”
陈闲庭阴森森地说“还是快点答应我,配合我把他抓起来, 或许看在你有功的份上, 我会考虑留你一条命。”
荣三鲤闭眼不语,发髻早就散乱开来, 消瘦的小脸深陷在浓密的乌发中,看起来像个蒙了灰的瓷娃娃。
陈闲庭不信她骨头就那么硬, 让人出去把东西拿来。很快, 卫兵提着篮子走进来, 篮子里放得是一只片好的肥嫩烤鸭。
陈闲庭把盘子端在手里, 烤鸭的香味一阵阵往外冒, 诱人直吞口水。
“一直听说你厨艺高,手里还有当年的御厨菜谱, 那你对菜肴的鉴赏能力必定也不弱吧, 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荣三鲤果然睁开了眼睛, 不看他, 只看那盘色泽红润, 外焦里嫩的烤鸭, 喉咙不自觉的吞咽。
“这是我让平州最好的厨子做的, 以果木熏烤,烤之前把鸭内脏取出灌入开水。这样无论外面烤得多么酥脆,里面依然柔嫩鲜美听说这样的做法最初还是从紫禁城里传出来的, 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你曾爷爷的功劳”
荣三鲤仍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鸭。
陈闲庭蹲下身,声音宛如魔鬼的诱惑。
“来吧,只要你答应我,这盘鸭子就让你吃。”
为了表示诚意,他特地用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带皮鸭肉伸进围栏,送到她嘴边。
扑鼻的香气不停撩动着她的心弦,荣三鲤连续喝了近十天的稀粥,每天都只吃一顿,这时再也忍不住,一口就将鸭肉吞吃入腹,险些连筷子都咬断了。
陈闲庭费了点力气才把筷子收回来,看着上面的齿印,抬眸问“想要吗想要就答应我。”
荣三鲤看了他一会儿,问“你要我怎么做”
陈闲庭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这句话,心花怒放,表面却还装作无动于衷,以倨傲地口吻说道
“你亲手写封信给他,我会让人送到他手上,之后你只需要待在这里听我的吩咐就好。”
荣三鲤抿着嘴唇点了头,似乎已经放弃挣扎。
这么硬的骨头都被他弄得服软了,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陈闲庭接连遇见好事情,心情大好,让人把烤鸭给她送进去,自己步伐轻快地走了出去。
荣三鲤飞快地往肚子里填鸭肉,看起来是在狼吞虎咽,仿佛除了吃再也不会做任何事,其实脑中一片清明。
答应陈闲庭写信,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首先能获得吃的,保存体力,这样才有机会逃跑。
其次,霍初霄不收到她的信,就不会来找她了吗恐怕早就在路上,甚至已经抵达平州,在想方设法进来了。
她现在能做的事很少,只能尽量不拖后腿。至于陈闲庭早在东阴人放弃他的那一刻,他就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唯一让她惊讶的是小楼和他之间的关系,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根据她对小楼的了解,他对于这段关系恐怕是宁死不从的。
荣三鲤忧心忡忡,恨不得现在就拖个消息出去,告诉他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陈闲庭走后没多久,有人送纸笔进来。荣三鲤擦干净手上的油腻,给霍初霄写了封信。信的模板陈闲庭已经定好了,大概就是先哭惨,再谈感情,最后求他出手相救。
简直是多此一举。
这样霍初霄就算拿到信,认出她的笔迹,看见这副口吻也知道是被逼着写的了。
她在心中对这个模板做出评价,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不曾怀疑过,霍初霄会主动来救自己这件事。
这算是对他的信任吗
她歪歪头,在信的末端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所有东西都交给卫兵。
卫兵看也没看就出去了,她知道陈闲庭肯定会先检查再送出去,暂时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便靠在墙上继续吃烤鸭。
烤鸭吃多了也腻,她开始怀念锦鲤楼的伙食,还有自己跟刘桂花辛辛苦苦做出一箩筐,却没机会吃掉的饼子。
陈闲庭逐字逐句地看完她的信,对于她配合的态度相当满意,吩咐人送出去后,就准备回公馆找顾小楼增进一下感情。
儿子对他到现在都没有过好脸色,他一点也不介意。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他有得是耐心让对方发现他的好。
陈闲庭甚至已经为他规划好将来的发展,还决定为他改个名字。小楼,听起来跟唱戏的似的,还是叫耀祖比较好听。
陈耀祖好名字
他幻想着未来父子二人一统天下的美好画面,快步来到顾小楼的房间门外,正要推门而入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有点好奇他们几个待在一起会聊什么,就把耳朵贴到门框上。
“你说他今天会给我们吃什么呀昨天的烤羊肉好好吃,前天的烤鸭也好吃。”
这声音是小白的。
“你就只知道吃么好吃的有那么稀奇”
这个不耐烦的声音是小楼的。
“他真的是坏人吗”
这句怯生生而疑惑的话是元元问的。
陈闲庭闻言哈哈大笑,推门进去,手掌放在元元的头顶上。
“我不是坏人,我是救你们的人。本来你们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跟了我以后,将来都可以当大官。是吧,小楼”
他朝顾小楼抛去一个话茬,后者根本不接,冷冷地撇开了脸,看向桌上鲜艳华丽的珐琅彩花瓶。
陈闲庭已经派人给他们买了新衣服,都是平州城里最好的。这帮丫头小子打扮起来,模样还挺好看,个儿顶个的标致。
元元仍然怕他,缩着脖子不敢动。
小白好奇地眨着两只大眼睛。
“你真的要让我们当大官吗那你准备让三鲤当什么官”
“她”他轻蔑地笑笑,“她不喜欢当官。”
小白更加不解了,还想追问,被顾小楼喝止。
陈闲庭无所谓,蹲下身去逗元元,说了几句话后,啧了一声,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喃喃地说
“你真像一个人”
那个曾在暗无天日的困境中对他伸出第一只手的人,那个让他得以接触到更广阔世界,走向权力巅峰的人。
更是那个他曾许诺会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却早早亲手埋葬的人。
陈闲庭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见到过去的人,总想起过去的事。
按照常理来讲,只有将死的老人才会不停回顾以往,难道他也老到了那个地步吗
他不肯相信,更不愿服软。眼前这个姑娘的确跟妻子年轻时很像,但是上天将她送到身边,不是为了提醒过去,而是翻开新的篇章。
如今的他拥有最高的地位、最大的权利,身边理所当然有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
“你几岁”陈闲庭又发问。
元元慌张地看着他,双脚无意识地往后退。
陈闲庭握住她的手,“你很喜欢花裙子是不是跟我来,我带你去买最漂亮的花裙子。”
他起身就要带她走,顾小楼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你放开她”
三鲤不在,弟弟妹妹就该由他来保护。
陈闲庭低头问元元,“你想不想跟我走以前荣三鲤舍不得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元元迟疑了。
反正都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跟谁不是跟呢以前芙蓉阁里的姐姐们,不也总是跟男人出去玩么而且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鞋子,甚至发型,都会焕然一新。
她很难得的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陈闲庭笑着看向儿子,“你瞧,不是我强迫她跟我走,是她自愿的。”
顾小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元元被陈闲庭带走了。
他带她逛了平州最大最豪华的百货公司,吃了最贵的牛排,喝葡萄酒,最后在几十名卫兵的保护下,开车回到公馆,站在自己的卧房门口,邀请她进去。
元元想起曾经从门缝中看到的画面,踌躇不前。
陈闲庭解开外套的纽扣,脖子上松弛的皮肤被时光烙下深刻的痕迹。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坏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蕾丝花边裙上,声音是老年人特有的沉重。
“你喜欢花裙子,而我喜欢这片国土,我们都只是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在努力,难道你花钱买裙子,就变成坏人了吗”
元元听得懵懵懂懂,只有最后半句是明白的,摇摇头。
“那就是了,要进来吗外面很冷。”
平州的深夜的确很冷,都十一月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外面飘起了柳絮般的白雪。
元元捏紧衣角,舍不得他给予的好生活,低着头进去了。
陈闲庭嘴角挂着笑意,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彻底将过去抛开,关上了门。
翌日天亮,大雪覆盖了平州城。
元元穿着崭新的小皮靴,揣着兔毛暖手筒,跑去找顾小楼和小白。
二人还没起床,起床没事做,还得看陈闲庭那张讨人厌的脸,干脆缩在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卫兵按照陈闲庭的吩咐,帮他们在房间里生起暖炉,烤得整个房间都是暖烘烘的。
小鬼和傻虎依偎在暖炉前,互相舔着毛,给对方捉虱子。
“小楼哥哥,小白,我进来啦。”
元元开开心心地喊了声,跑进来,在床前转圈。
“你们看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小白羡慕地点头,顾小楼看着她眼神复杂。
元元毫无察觉,坐在床沿上,跟他们讲昨天都去了哪儿玩,吃了什么买了什么,听得小白恨不得也穿上裙子扎小辫,让陈闲庭带自己出去了。
默不作声地听了半天,顾小楼把元元单独拉到一边,低声问她“他欺负你了没”
元元摇头。
事实上她也觉得奇怪,在芙蓉阁待了那么久,她知道男人找女人是想做什么,进门前也做好了准备,可是陈闲庭只让她同床共枕地躺了一晚上,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对方的举动,越发证明了“不是坏人”这件事,三鲤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元元劝顾小楼,“我觉得他不坏,你以后别骂他了吧。”
“什么”顾小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他给我们这么多好东西,要什么都给买,以前三鲤对我们也没这么好啊。”元元说着想起昨晚陈闲庭说的话,“他还跟我说你是他儿子,以后他的钱都是由你继承的,你干嘛跟他作对呢一点也不孝顺。”
顾小楼脸色变了又变,忍了很久才没有动手,冷着一张脸回床上。
小白问他怎么了,他一句话也不想说,尤其是看到元元又走过来时,拉高被子挡住脑袋,不愿看她。
元元继续跟小白聊天,可后者担心小楼,也兴致缺缺的。
她聊了会儿,感觉跟他们越来越说不到一起去,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咱们起床吃饭吧。”
小白推推他的肩膀,顾小楼突然坐了起来,警惕地瞥了下房门,压低声音说“我想救三鲤,你愿意帮我吗”
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天这么冷,三鲤还在牢里受苦,他要把她救出来,带她远走高飞。
小白问“你要怎么救她”
顾小楼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脑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构思,对他说了一遍。
小白听完想了好久,突然哭了。
顾小楼无语地说“你不想答应就算了,哭什么”
“我心疼啊,好不容易可以穿上这么好的衣服,住这么好的房子,马上又要逃难了。”
“舍不得你就继续待着,反正我要救她。”
小白不服气地问“难道我是忘恩负义的人吗不舍得也要舍得,三鲤还说了想看我念大学呢。”
顾小楼听他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十分意外,然而时间已经不多了,两人马上穿衣服下地,行动起来。
他们兵分两路,小白偷溜出去找车子,顾小楼则在吃晚饭时,把陈闲庭叫来,提议一起喝酒。
陈闲庭误以为这是示好的讯号,一开心,喝得半醉。
顾小楼借口关窗户,绕到他背后,一抬手劈到他的后脖颈上,把他给劈晕了。
不一会儿,小白从窗户钻进来,问他怎么样。
他点点头,小白便深吸几口气,把铜片塞进嘴里,用陈闲庭的声音隔着门吩咐卫兵。
“我要跟小楼畅饮一夜,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了,你们先下去吧。”
大冷天的,谁也不愿意顶着寒风站岗,卫兵们闻言忙不迭退下。
两人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留下后,就把陈闲庭用绳子捆好,封住嘴,拖到床底下藏起来,再从窗户跳出去。
他们冒着还在不断飘落的白雪,朝大牢飞奔。
小白激动的不得了。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有机会救出三鲤,你说她看到我们会不会很开心”
顾小楼顾不上说话,一心只想立刻去到荣三鲤身边。对方一定饿得久了,也很冷吧他特地多穿了件外套,待会儿脱下来给她穿,兜里还藏着两个大肉包子。
两人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最后终于快抵达目的地了,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漆黑的夜空下,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火苗犹如毒蛇吐出的信子,在漫天飞絮中摇曳着,越少越猛,耳朵里都能听到木材裂开的噼啪声。
大牢已然成了人间地狱,犯人四处逃窜,狱卒根本没精力去抓,都在努力打水灭火。
三鲤呢
顾小楼脑中浮现她葬身于火海的画面,悲痛地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
小白拽住他的胳膊,指着某处道“你看”
他转过脸,隔着一条巷子遥遥地看见有两个人影,高的那个把另一个抱在怀中,坐进一辆车。
女人的眼睛隔着窗玻璃朝他望来,嘴巴无声地喊出他的名字。
他和小白正要跑过去,姗姗来迟的卫兵却发现这辆不应该出现的车,开枪射击。
司机为了保命,一脚踩下油门,飞快地消失在大雪中。
卫兵们上车追了过去,留下两人孤孤单单地站在这条冰冷的巷子里。
小白睁着眼睛喃喃道“刚才是督军把三鲤救走了吗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追”
追三鲤早就是他的人了,如何追得回来
顾小楼生平从未如此痛苦过,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将舌尖咬破,低头问
“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儿”
“不知道,哪儿好去哪儿,我会努力赚钱让你上学、吃饱饭,总之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死你。”顾小楼说完又道“要是你不愿意,那咱们就此别过,各走各的路。”
小白连忙拉住他的手,“我才不呢,你走了,元元又跟了那个大王八蛋,我不就只剩一个人了吗我跟你走。”
他坚定的声音让小楼有了勇气,点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开车。”
他们白天就准备好了车,打算救出三鲤后一起开车逃走的,现在只能两个人自己坐了。
监狱被烧,总理失踪,赣军偷袭,平州城大乱,再加上这漆黑的天空和漫天白雪,是逃走的最佳时机。
顾小楼打算从西边城门走,那里防守最弱,路上经过陈闲庭的公馆。
小白看着熟悉的宅院,正想挥手说再见时,忽然想起一事,用力拍了下大腿。
“哎呀,我都忘了一件事快停车”
顾小楼踩下刹车,他飞奔而去,很快又飞奔而回。背上背着猴儿,手里牵着狗,兴高采烈。
“你看我把谁给带来了”
那一瞬间,顾小楼仿佛看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新目标。
有这么多可爱的家人在身边,他有什么理由不振作
雪花变得更加密集,混合着呼啸的寒风,让人几乎看不清路。
顾小楼踩下油门,趁乱逃出平州城。
下半夜,陈闲庭从昏厥中苏醒,被卫兵发现。
他得知顾小楼和小白已经逃走的消息,怒不可遏,还未来得及派人去抓,就被突然出现的赣军打得措手不及。
赣军有备而来,他无力应对,仅坚持了不到一周就被迫退出平州,带着近十万人马逃入城外大山中。
在他战败、赣军占领平州的这一天,东阴大军开始南下,正式实行他们攻占全国的目标。各方势力奋勇抵抗,战争全面爆发。
战争爆发后的第一年,沪城沦陷,西南地区沦陷,平州遭遇东阴军围剿,岌岌可危。
第二年,赣军为保存实力退出平州,吸收多方势力,采取逐个击破的战略手段,齐心协力对付东阴军。
第三年,锦州被东阴大军攻占,城内仅剩二十八万百姓遭遇残忍屠杀,几乎空城。
第五年,赣军强渡淮河,发动反攻战役,一举收复多处失地,彻底扭转战局。
第七年,东阴军节节败退,实力大减,总人数从曾经的三十万锐减至八万。
第八年,赣军收复所有国土,东阴外相在沪城外的军舰上签下投降书,宣布无条件投降,交出随身佩刀。
转眼距离抗战胜利已经过去三年,一辆崭新的小汽车行驶在山路上,山顶白雪皑皑,山下的杂草堆里却已探出嫩绿的新芽。
车窗里不停飘出音乐声,先是钢琴,后是二胡,最后又变成节奏明了轻快的革命歌曲。
啪
荣三鲤单手把着方向盘,一巴掌拍在那只不安分的大手上。
“你烦不烦听就听一种好了,老是换来换去。”
霍初霄揉着手背,笑眯眯地说“洋人其实也挺厉害的,都能在车里装音响听歌。你说等咱们到了锦州把酒楼找回来,也在大堂放个音响怎么样”
“能找得回来再说吧,那时丢了那么多炸弹下去,说不定连地基都没了。”
荣三鲤瞥了他一眼,看他坐姿别扭,打着石膏的腿是拐着的,便问“你累吗累得话我们就停下来休息会儿。”
汽车空间小,他个子高,坐在副驾驶位上得缩着肩膀弯着腰,而他又不肯一个人坐后排。
要是平常挤点就挤点,可他的腿几年前被子弹打中过,反反复复三年都没治好,今年天气一暖和,伤口又发炎了,现在还裹着纱布呢。
霍初霄自我感觉是个铁打的人,靠在椅子上道“没事,这算什么。你该不会怕我变成残疾,不想要我了吧”
荣三鲤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就把你留在平州了,让他们封你当官,用文件和会议压死你,看你还能这么潇洒。”
“你要是敢把我丢下,自己也别想走。让他们封你当那个什么妇女协会主席哈哈哈。”
荣三鲤被他笑得面红耳赤,抓起方向盘旁边的水杯丢过去。
“你才妇女呢”
霍初霄轻轻松松地接住水杯,端正放好,凑到她旁边亲了口她的脸颊。
八年过去,荣三鲤瘦了点,也黑了点,剪齐肩短发,穿军绿衬衫,可是仍然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美丽,让他许多年后都念念不忘。
车里的气氛陡然因这个吻变得暧昧起来,他帮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低声问
“知道这八年里,我做得最得意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把你娶到手。”
荣三鲤不耐烦的心瞬间变得柔软,春光像是映入她心里,心房里开满了花。
两人在崎岖的山路上开了好几天,终于抵达锦州。
新主席上任后,下得第一项命令,就是重建锦州。
重建任务进行了三年,已经有了很显著的变化,总工程师手里有当年的城市图纸,因此重要的布局都没变,建筑也努力贴近当年的风格,重现古城光辉。
城里已经有许多百姓入住定居,街上的店铺也开起来了。荣三鲤和霍初霄在政府接待人员的领到下找到永乐街,看着满街状若和当年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店铺,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是当对方带她走到一栋两层小楼前,指着那块她亲手写的招牌介绍道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锦鲤楼了,据说这块招牌是在战乱中被原主人拼命保护下来的,特别不容易。大家本来想把它放在博物馆展览,但是主人不愿意,一定要挂在新修好的酒楼上。”
荣三鲤仰头呆呆地看着,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鼻子无比酸涩。
霍初霄则问“这栋楼有主人谁”
“据说是两个男人,大屠杀之前就逃去了国外,偶尔回来一趟。”
“能联系上他们吗”霍初霄见对方满脸困惑,解释道“我们打算开家酒楼,这里地段不错,是个合适的选择。”
他们是从中央来的,曾在战时立过大功,据说主动放弃职位和奖励,选择来锦州定局,绝对不能怠慢。
接待者承诺帮他们联系,接着又带他们去了霍初霄曾买下的大宅院。
大宅院也是重修的,里面的树都是今年才种进去,多年来一直是无主状态,现在归属政府管理。
市政府本来已经制定了计划,把它改造成一座博物馆,后来调查得知曾是霍初霄的资产,而他本人又有回来住的意思,便把居住权还给他,并且免费帮忙修缮。
两人在公馆住了下来,大概半个月后,得到酒楼主人从国外发来的回复
酒楼可以转手,价格他们定,但是想看到购买者的诚意,需要他们亲手写封信。
两人都是正经念过书的,写信有何难
霍初霄掏出钢笔和信纸就要写。
荣三鲤心下一动,伸手道“我来吧,你有腿伤。”
霍初霄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用腿写字。”
她不多说,坚持自己来,霍初霄只好让步,在旁边看着她写,感觉一笔一划比在平州做报告都要认真。
整封信写完,荣三鲤在最底部签下自己的名字,封好口子,贴上邮票。
政府的人等候在旁,拿到手就走了,估计半个多月后就会到达酒楼主人手上。
兜兜转转几个月,在三月十三这一天,锦鲤楼开张了。
当天宾客迎门,锦州的高官贵客全来捧场,报纸上也刊登了这一则喜讯。
荣三鲤忙得脚不沾地,霍初霄则圆了心愿,在大堂摆上一台收银机,让食客们就着大合奏吃酸菜鱼,别有一番新气象。
光两个人肯定照看不了整座酒楼,于是荣三鲤聘请了许多伙计大厨账房等,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褂,在桌椅间穿梭。
账房的墨水用完了,一位伙计出来帮他买墨水,一出门就看见个西装革履,高挑清秀的男人站在外面,白皙的容长脸被帽檐遮挡,似乎正在盯着里面看。
街上天天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些人,这人穿得好,看着面生,难道也是特地来捧场的贵客
伙计当即问道“这位先生,您是来找我们荣老板还是霍老板的呀他们都在楼上包厢里呢,我去叫”
对方忙后退两步,显得很紧张,抬起手愣了半天,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
伙计都能明显察觉到他的纠结,好奇地看着他。
过了足有几分钟,他仍然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下。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而已。”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就是有些悲伤,跟那些大屠杀前被迫离开家乡,这几年又回来的人差不多,却又好像比他们更难受。
伙计摸不清头脑,而男人已经走了,他穿着黑西服的背影隐没在车水马龙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有钱人都这么奇怪吗
伙计抓抓耳朵,跑对面买墨水去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全部更完啦开心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可爱,ua
给自己的连载文打个广告,求戳专栏穿成民国大佬的疯姨太
阮苏穿到一本民国里,冷血督军的杀戮史,男主角段瑞金生于富商之家,早年经商,后期成为督军,凶狠毒辣,连自己的妻妾都不放过。
她是段瑞金刚过门的姨太太,每天只琢磨着一件事怎样让他休掉自己,收拾金银细软跑路
段瑞金最讨厌女人抛头露面,她就天天到商场戏院去,还夜不归宿。
段瑞金最讨厌脂粉绫罗,她几乎把半个城的服装店脂粉店都搬回家,还特意托人买国外香水。
段瑞金最讨厌家中热闹,她总邀一大帮红男绿女回来开派对,狂欢到天亮。
装疯卖傻许多年,她是全城百姓皆知的疯姨太、阔姨太,恨不能鞋底都镶金,却迟迟等不到一纸休书。
段瑞金也很纳闷。
他蛮希望这个疯姨太败光自己的家业,好有个借口北上打战去,怎么花在她身上的钱,反而赚进来更多呢
服装、香膏、餐厅、银行不知不觉成为鼎鼎有名女富商的阮苏,回头看向被家产缠住脚的丈夫,问“你还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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