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你闻)

小说:红糖鸡蛋 作者:西西特
    陈砜与梁白玉碰杯, 看他一口就喝了小半杯,便让他慢点喝。

    “没事儿,我练过的。”梁白玉洋洋得意, 呼吸里有辛辣的酒气,“千杯不醉。”

    陈砜问“为什么练酒量”

    “想知道啊。”梁白玉拖了拖尾音, 狡黠地眨眨眼,“不告诉你。”

    陈砜低头吃菜。

    梁白玉转着小酒杯“你会不会唱生日歌呀。”

    陈砜咽下口中的食物,侧过脸。

    “我上次过生日, 还是我父母在世的时候。”梁白玉的声音里透着怀念,“我母亲不是这里人,她出生在北方的一座城市, 家教很严, 各种都要掌握,那她又聪明肯学, 就很厉害,什么都会,她每年都给我做小蛋糕,周围有一圈软糖。”

    “我父母会给我唱生日歌, 母亲起头, 父亲跟着唱, 他们说要给我唱到十八岁,以后换我唱给他们听。”

    梁白玉往椅背上一靠“好想再听听啊”

    陈砜把筷子放下来, 神情有几分慎重“那我,唱一句”

    梁白玉没转头看陈砜, 他似乎是在隐藏自己的期待, 又像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在意。

    耳边响起了歌声, 低低沉沉的,既朴实纯粹,又有男人味的磁性。

    ――唱歌的人,和听歌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陈砜说唱一句,却唱完了整首。

    桌上的饭菜都冒着热气,生活味很浓郁。

    梁白玉的眼睛看着遗像上的父母,他像是进了另一段时光里,安安静静的待着。

    “你父母的坟,不在山上吧。”陈砜蓦地开口,目光落在青年的后脑勺上,“要是你想把坟迁回来,我可以”

    “已经迁啦。”梁白玉打断。

    陈砜愕然,迁坟的工作量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弄得了

    除非

    尸棺都没了,不在了。

    所谓的迁坟,就是挖个坑,放点过世之人生前的物品进去。

    让活着的人能有个祭拜的地方。

    “就是你想的那样。”梁白玉抠着左手腕部的膏药贴边边,怅然道,“我回来晚啦。”

    “他们不会怪你的。”陈砜突兀道。

    梁白玉揶揄地轻哼“你哄小娃娃呢,这种话我信你才怪,晚了就是晚了。”

    末了,他的唇角耷拉下去,“他们要是不怪我,怎么会一次都没来我梦里看我。”

    陈砜的心口一堵。

    气氛很压抑。院子外头有脚步声路过,是扛着电瓶去河里打鱼的村民回来了,嘴边一根烟,手里拎着鱼篓,几条混子在里头半死不活。

    那股鱼腥钻进了门缝,穿过小院,往堂屋飘,秀着存在感。

    坐在桌前的两人谁都没理它。

    “都说我像我母亲,实际是侮辱了她,我哪像了啊。”梁白玉的脸一直朝着遗像。

    陈砜沿着着他的视线打量其中一张遗像,那上面的女人很年轻,风华正茂,有着极其艳丽的美感。

    但她的眼里没有一丝低俗轻佻,只有智慧与神性,是个又纯净又温柔的人。

    “我觉得像。”陈砜说,“你们都不属于这里,但又属于这里。”

    梁白玉终于转过脖颈,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唇一扬,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文化人。”

    陈砜低咳了声。

    “哎哟,还害羞啊。”梁白玉笑得更欢,状态恢复成了平时那样。

    陈砜握住筷子“吃饭。”

    “你吃你的。”梁白玉喝了口酒,他舔掉嘴边的酒液,支着下巴,眼睛弯弯地看过去。

    陈砜吃几口饭,喉头滚了滚,他压着嗓子,粗声道“别看了。”

    “哈哈哈”梁白玉笑得东倒西歪,眼尾生理性的发红,像揉碎了的桃花瓣汁映在了上面。

    梁白玉喝酒不上脸,喝几口都一个样,他的酒量是真的好。

    陈砜喝酒上脸,刚毅的面部跟脖子耳朵都烧起来了,他一次次回应梁白玉的“干杯”,不知不觉一杯酒下肚。

    “好啦,吃饱喝足。”梁白玉单手揉了揉长发,他慵懒地站起来,对着陈砜摆了个绅士的谢礼手势,标准又高贵,“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陈砜挺着背部坐在凹凸不平的长板凳上面,他没半点儿反应,深邃有神的双眼发直。

    “不是吧,”梁白玉伸手在他眼前挥挥,“这就醉啦”

    陈砜呆呆的,一动不动。

    “醉了都这么老实。”梁白玉把手放在男人肩头,半靠上去, “那你怎么回去啊”

    说话时,指尖在他的阻隔扣上划了一下。

    陈砜身子一震,整只左耳发麻。

    “还是有反应的嘛,我扶你去洗把脸。”梁白玉把垂下来的发丝往后拨,左手去拉男人健壮的胳膊,“清醒了就回家,好不好啊,老实人。”

    半天都没把人拉起来。

    太沉。

    肌肉还硬得跟石头似的。

    梁白玉把手伸到男人跟前,嘟囔道“我拉你拉的手都疼了。”

    陈砜的眼睑动了动,低眉去看那双手。

    纤细白长,指关节泛红。

    “自己起来吧。”梁白玉收回手,放进了西裤口袋里。

    陈砜没起来,他抬头,被酒精熏染的面部神情严肃“不是。”

    “什么不是”梁白玉散漫地问。

    陈砜宽热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有汗从他黝黑的后脖子淌进迷彩服领子里,他忍掉一个酒嗝,身上的阳刚气息很重。

    “我不老实。”陈砜说完,重复了一次,“不老实。”

    好像偷偷做了什么令自己不耻的事,他垂下眼睛,两手难为情的握住,卷起的袖子下小臂肌肉线条充满野性,很有男人气概。

    梁白玉怔了怔,院门突然被敲响了,他蹙了下眉心,仰望他的男人说“我出去一下,你坐着别动。”

    门外不是村里哪个没事找事,是赵文骁。

    “今天是你生日吧。”赵文骁看着给他开门的梁白玉,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梁白玉掀了下眼皮。

    “我刚刚想起来的。”赵文骁有一点自责,他见梁白玉反应不大,惊讶道,“你自己忘了”

    梁白玉说“没忘。”

    “我只是没想到,”他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以前你每次过生日,都喊我来你家吃饭,我晚上还会跟你睡一块,我们挤一个被窝,盐水瓶捂脚。”赵文骁感叹,“我在外头不怎么想小时候的事,自从回来后跟你一重逢,我就老是回忆这个那个。”

    “不说了,这个你拿着,给你的生日礼物。”赵文骁把手上的小袋子递过去。

    梁白玉伸手去接。

    赵文骁发现他没有要打开袋子的迹象,边让他看看。

    梁白玉看了。

    袋子里有一个深红色的小绒面盒子,打开是一块精致的手表,明亮的蓝色调。

    “我看你总是拿的那块都旧了,表盘划的很严重,表带也没,就想着你肯定喜欢手表。”赵文骁温声说。

    梁白玉没承认,也没反驳,他把玩着手表,幽幽道“女士的呀。”

    赵文骁有一瞬的诧异,他似乎没料到梁白玉能一口说准。

    毕竟手表虽然是女士的,但无论是款式色彩,还是设计上都不明显。

    “对,女士的,我一个生意上的朋友送的,回村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了。”赵文骁解释了句,说,“你手腕细,戴着合适,颜色也衬你。”

    梁白玉把手表连同小盒子一起塞进袋子里。

    赵文骁弯腰靠近他点“白玉,你喝了多少酒,怎么味道这么大。”

    “一杯吧。”梁白玉说。

    赵文骁的视线越过他,往关着的堂屋门方向扫去,试探着询问“你屋里有人”

    梁白玉一笑“要是有人,我还有空给你开门”

    赵文骁“”他嗅了嗅梁白玉的气息,没嗅到一点别人的信息素。

    梁白玉把袋子还给他“礼物我就不收了,心意到了就行。”

    赵文骁的面色很明显的差了一截,态度却是相反的低声下气“是不是因为不喜欢”

    “想什么呢。”梁白玉无奈地瞪他一眼,叹口气,“是手表太贵重了。”

    赵文骁还想让他收下“不值几个钱。”

    “这谎扯的,礼物跟情谊不挂钩,你要是真想送,明儿给我搓个泥巴吧。”梁白玉不等赵文骁回应,就懒懒的转移话题,“杨鸣怎么样”

    “睡了。”赵文骁的大背头就跟定住了一样,这会儿都没乱,发蜡味挺浓,“明天他就能回自己家。”

    梁白玉轻笑“你让我对aha刮目相看。”

    “也有他的作用吧,他很抵触本能,一直在自我较劲拉扯。”赵文骁的话里含着欣赏。

    梁白玉的唇间若有似无地溢出一声呢喃“是个好孩子,苦了他了。”

    “回去吧,早点睡。”

    梁白玉送走了赵文骁,他把院门一合,木栓从这头推到那头。

    “烦啊”梁白玉在院里站了会,慢慢悠悠的回到堂屋。

    男人还坐在板凳上面。

    梁白玉走过去“干嘛呢,裤子粘板凳上了吗”

    陈砜木讷着“你叫我不要动。”

    梁白玉忍俊不禁,他摸摸男人很短很硬的头发“真听话。”

    “那现在起来吧,我带你去洗脸。”梁白玉说困就困,精神萎靡了好多。

    陈砜撑着桌面起身。他站得很稳,没有摇晃,醉也是真醉。

    “你当过兵”梁白玉看他一副下一刻就要立正敬礼齐步走的样子,好笑地问。

    陈砜点头“当过。”

    梁白玉“噢”了声,还是朋友扯闲篇的轻快语气“那你是因为什么退役的”

    “个人原因。”陈砜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反射性的感受到了不舒服。

    梁白玉没趁机刨根问底,他拉了拉陈砜的迷彩服外套,把上面的褶皱拉平,抬眸笑。

    陈砜跟他对视,一向坚定沉稳的眼神因为酒精变得迷离。

    灯绳被风吹得晃了一下。

    灯泡跟着晃。

    光影在梁白玉的身上跳舞,宛如老电影里的一帧,泛着淡黄朦胧的色彩,如梦似幻。

    陈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喉间发出干咽唾沫的声音,像大山深处的动物捕猎时带动的腥风。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啊”梁白玉问出之前问过的问题,眼角眉梢浮起一抹妖媚又亲密的韵味,“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好不好嘛。”

    陈砜抿着的薄唇划开一个弧度,他第一次在梁白玉面前笑了。

    牙齿很整齐,笑起来很好看,憨憨的,还带着一丝单纯的孩子气。

    梁白玉愣然之际,男人用烧红的眼紧紧盯着他,抬手取下左耳上的阻隔扣。

    然后,

    对他低下了黑色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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