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小说:红糖鸡蛋 作者:西西特
    回去的路上, 陈砜扛着一捆柴,梁白玉放慢脚步走在他后面,看他的影子。

    微风吹起梁白玉的发尾, 他够到垂下来的树枝拽了一下,陈砜回头,梁白玉对他说, “歇会儿啊。”

    “好。”陈砜放下柴, 找了个不算太潮的地方让梁白玉坐。

    梁白玉坐了一会就躺到陈砜腿上,他闭着眼,阳光在他脸上流动, 带着温柔的色彩。

    那一瞬间,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将死之人的肆意与洒脱,对人世间没有半分留念, 一切都释然了, 就要远去, 做一只自由自在的林间野鸟, 草中昆虫。

    有片小树叶飘下来,落进梁白玉的衣领, 他睁眼,瞳孔里是春风山景,和aha爱他的模样。

    他回到了人世间。

    正是农忙的季节, 山下的田里几乎都有人。

    不是在栽秧,就是在驱赶水牛犁田。

    田埂上放着水瓶跟缸子毛巾之类,大家之间的交流都用喊的, 声音还要被小孩子的玩闹盖掉不少。

    这么一副淳朴的乡村景象, 是由oga对 aha的生理心理服从以及诱引, 还有数量庞大地位却很低下的beta组合而成。

    第二性别横空出世至今, 依旧是信息素决定一切。

    事情有两面性,第二性别把时代推进了一个陌生的领域,人与人的关系羁绊因素都因此发生变化,同时也滋生出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陈砜借着优越的眼力捕捉到一处稻田边的小树林里,一对正在忙的oga跟aha,那两人等不及去更隐蔽的地方或者关起门,大白天的他们脸皮都顾不上了,只想痛快。

    信息素是理智和人性的第一杀手,陈砜想起了退伍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和第二性别带起的抑制剂造假产业链有关,那时他还操心这个社会的未来。

    现在他不想了,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遭到了致命的一击,脊梁骨都直不起来了。

    “杨鸣他”陈砜犹豫着说,“你别太难过。”

    梁白玉没睁眼,唇角轻扯,鼻息里带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嗤”音“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又不喜欢那孩子,那么皮。”

    “那你给他画画。”陈砜默了会,从口中蹦出一句,话音未落,就被抓住手腕咬了一口,他的喉头动了动,目光落在beta垂下来的睫毛上面。

    他其实是幸运的。

    因为他这辈子遇见了这么惊艳的人。

    哪怕体会到的酸甜苦辣等百般滋味加在一起,都不到一年时间。

    “现在就回去吧。”梁白玉舔舔唇上沾到的汗液,坐起来用手梳理长发,“回去画你。”

    陈砜定定看着梁白玉。

    “发什么呆啊。”梁白玉在他的阻隔扣上摸了一下,两秒后就摘下来,指腹揉上他的腺体。

    陈砜的后背瞬间就起了一层湿潮,他急促的喘息着爬起来,弯腰去拉能让他死也能让他生的人,“走了。”

    昨晚那场火把山林弄得乱七八糟,几个村子都安排了小分队,在山里登查找并登记被偷走的树。

    原先村里人不知道树还能卖钱,这回知道了,有人经不住大餐和四轮车高楼的诱惑起了小心思,可惜没有那方面的门路,也畏首畏尾,发大财就只能是个梦。

    有支小队往梁白玉跟陈砜这边来,总共就个人,边走边吞云吐雾,张嘴不是骂爹就是骂娘,一个个的都从昨晚忙到现在累得要死,火气大得很。

    陈砜拉住梁白玉“我们绕路走。”

    梁白玉幽幽看他一眼“为什么从这儿走多近啊。”

    “绕路。”陈砜绷着脸,低声道。

    梁白玉耸肩“好嘛好嘛。”

    陈砜带梁白玉避开那几人,不是他怕麻烦,是他不想再有龌龊肮脏的视线落在梁白玉身上。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下去。

    快到家的时候,梁白玉的脚踩到什么,他垂头看去。

    是一截蜕皮。

    梁白玉弯腰捡起蛇皮,拿在手里捏捏摸摸。

    “蛇蜕皮,是成长。”梁白玉呢喃了声,手肘蹭一下陈砜,“那你知道人蜕皮是什么吗”

    陈砜被问得一愣。

    “人蜕了皮,就什么都不是了。”梁白玉意味不明的说完,哈哈笑道,“人也不可能蜕皮啦,说着玩的。”

    陈砜凝视他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眼,有些出神。

    梁白玉丢掉蛇皮,把手在陈砜的褂子上擦擦“映山红还没开。”

    陈砜道“快了。”

    梁白玉朝一个方向歪了歪脑袋“那边有金银花,我在这都闻到香了。”

    荆棘丛里生了一片白。

    陈砜掰下一些再利用枝条编了个手环,套在梁白玉的腕部。

    梁白玉举起那只手,眯眼看一圈白花和绿叶,他凑近闻了闻,转头对陈砜笑得比花还艳“我喜欢这个,你以后每年都要给我编。”

    陈砜揉着梁白玉后脑勺的头发把他摁进胸膛。

    每年

    没有了,今年都过不完了,也不会有明年,每年了。

    我是要跟你一起走的。

    另一个世界或许也会有金银花到时候再给你编花环。

    陈砜无法判断梁白玉那三粒药的药效是多久,他内心的焦虑慌乱都被现实磨光了。

    喂梁白玉吃下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和梁白玉迎向终点的准备。

    梁白玉的精气神差不多回到了去年年底的状态,还没说话眼睛就笑了,他披着长发唱京剧,改了调子,凄楚淡了,多的是涓涓细流的平静。

    陈砜会什么都不做,只听梁白玉唱京剧。

    而当他拿着大笤帚扫院子的时候,梁白玉就坐在院门口看他忙。

    “都是灰。”陈砜道,“你回屋去。”

    梁白玉摇了摇头“不要。”

    陈砜只好由他去。

    梁白玉懒洋洋的往后靠,竹椅前面的两条腿翘起来,重心不稳的吱呀吱呀响,随时都能倒的样子,但就是不倒。

    堂屋正对着梁白玉,门是由木板拼成的,门有大大小小的缝隙,会漏光,却也挡不住风雨。

    门底部发黑长霉。时间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有。

    梁白玉微垂的眼里泄出的光在所见之处跑了一遍,他闭了闭眼,撸一把怀里的小黑狗“发财啊”

    发财哼哼唧唧的蹭他。

    “小傻狗,认得我了吧,认得啊。”梁白玉捻它下巴上的毛,眼前浮现的是一串干瘪的山芋藤手链,和几片树叶,它们被放在抽屉的书里,是他无意间翻到的。

    那是一个阅历丰富,外形硬朗内心柔软的男人朴实的浪漫。

    “陈砜。”梁白玉喊。

    男人停下挥动笤帚的动作向他看来,眼里都是他。

    “我想听你吹口琴。”梁白玉说。

    不多时,院里就响起了口琴声,吹的是在携手走在太阳下的爱情故事。

    梁白玉听着听着,睡着了。

    这天傍晚,他纸飞机没折好就开始吐血,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出来。

    期间还似癫疯发作,认不清陈砜了,逮着哪就咬,口口见血啃掉肉。

    不像是人了,像是野生的动物。

    陈砜眼都不眨的给梁白玉咬,一点也不反抗。

    只有梁白玉抠自己腐烂的腺体时,他才会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梁白玉倒在了陈砜身上,双手垂了下去,嘴边身上都是他的血。

    陈砜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放在梁白玉脆弱不堪的脖子上面,两指捏住,一点点加重力道。

    几瞬后,他徒然一抖,掐着梁白玉吻了上去,鼻息里都是浓重又冰冷的血腥气,窒息的痛苦让他面部变得扭曲。

    后半夜梁白玉毫无预兆的清醒了,说要吃红糖鸡蛋。

    陈砜把他抱去厨房放在椅子上,鸡蛋才刚打进锅里,就见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陈砜背对着热气腾腾的大锅,面前是一片深暗,他弯腰去摸梁白玉紧闭的双眼,“又没有吃到。”

    “第几次了,红毯鸡蛋煮好了,你走了。”

    陈砜慢慢蹲下来,手臂抱住青年的腰,脸埋进他怀里。

    人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遗憾拼凑而成。

    至于完美,

    那是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糖果。

    深山里万籁俱寂,生灵们都在安安静静的沉睡,醒来就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陈砜点了一根他爹留下的红双喜,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的抽了半根,他站起来,家里家外走了走。

    先是把鸡鸭鹅的圈门打开,接着就撤掉了篱笆院的门栓,之后他回到屋子里,在梁白玉的身边躺下来。

    梁白玉穿着花衬衫和黑西裤,脚上是虽然刮烂了不少地方,却擦得很干净的皮鞋。

    裤腿跟鞋之间是一截细瘦脚踝,被白袜子包裹着。

    墨发白脸,眉眼浓墨重彩又淡如水烟,心口没有起伏,整个仿佛一页将要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天地间的书中插画。

    陈砜阖着眼和梁白玉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拿着一盒火柴。

    人可以好到什么程度是不能计算的,同样的,谁也不能确定,一个人能坏到什么程度。

    所以,他要一把火烧掉他和梁白玉的身体,以及这个家。

    划出火的火柴被弹出去,一碰到床被就点燃了。

    陈砜侧身把梁白玉搂进怀里,唇蹭着他的鼻尖,眼睛,停在他眉心。瞬息过后,陈砜猛然睁眼。

    没走

    陈砜恍惚着把手伸到怀里人的鼻前,察觉不到半点气息,是错觉,只是错觉

    已经走了,回不来了。

    过了几秒,陈砜猝然爬起来,屏住呼吸去解怀里人的衬衫扣子,手颤得厉害,一颗扣子都解不开,他一把扯掉,两眼盯着暴露出来的苍白皮肤。

    下一刻,他把耳朵凑上去,掌心贴上去,再是发抖的唇。

    真的有心跳了。

    还活着。

    一片火光里,陈砜弓着腰跪在床上,头低下去,一边吻眼前人微弱得随时都能停止跳动的心口,一边茫然地红着眼喃喃“活着还活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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