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亲身经历过, 好像是曾经感受过那种宛如昏天黑地又四分五裂的痛苦,那些深刻的记忆还刻录在他的脑子里,以至于他随口说这么两三句, 就像是把那些陈年旧伤给翻了出来,然后让舆水怜闻到了伤口的味道。
“我知道的。”舆水怜觉得最好的回答就是赞同、以及表现出自己的决心,“我会做到的,我的朋友不多,他们都很珍贵,对我来说他们比我更重要。”
他们愿意接近这样的自己, 他已经足够幸运和幸福了。
如果连保护那些愿意靠近自己的人都做不到, 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吗”中原中也见他提到朋友时熠熠生辉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羡慕。
不知道是羡慕对方有想保护的人, 还是羡慕对方的朋友,能有一个如此心甘情愿为他们付出的人。
也许都有吧,中原中也不可免俗地想。
“不过, 也许是我多事了对他们来说,你也很重要,别摆出一副我随时愿意为他们牺牲的模样来啊。你的朋友要是看到了,也会狠狠教训你的吧”
舆水怜从善如流,“就像中原先生现在教训我一样”
中原中也失笑,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舆水怜的语气轻快了起来,“是我朋友教我的。不对, 也许我只是在模仿他。”
“你想成为他”中原中也挑眉,他从对方口中读出了一种炫耀之意来。
接着,他就看见泰斯卡丧气地“唔”了一声, 盯着前方愣了几秒。
“我大概做不到吧。”
降谷零那样八面玲珑的人, 他只能学个皮毛而已。
他骨子里的那种自信是轻盈又闪亮的, 绝不是拙劣的模仿就能比拟的。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低落了下去,难不成是自己说错话了。
人一般碰到事情,就会往自己的经验上靠中原中也第一反应莫非泰斯卡说的那个朋友已经过世了
自己刚才无意间揭了他的伤疤吗
现在再提这个话题好像也太刻意了,中原中也感觉自己陷入了社交窘境。
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转移注意力
他轻咳一声,让舆水怜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中原中也“你多大”
该死,话题转换得也太生硬了。
舆水怜不明所以,乖巧回答“十八或者十九吧。”
这不是和我差不多嘛,中原中也想。
“那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我们年纪差不多。”中原中也说,“一直喊中原さん也很别扭。”
“中原君”
“”
见对方没答应,舆水怜又说“那中也君”
“就这样吧。”中原中也点了点头,“话说回来,你也还一直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
在他看来,“泰斯卡”这个代号,和自己被人喊做是“重力使”没什么区别,只是个称呼。
“怜。”
说完,舆水怜用手指摸了摸冰饮料上的水汽,用打湿的手指在桌上写下这个汉字。
“姓呢”中原中也追问。
舆水怜为难了起来,“这个姑且,用矢神来称呼我吧。”
“姑且吗”中原中也倒是没觉得生气,因为怜太老实了。
他笑了起来,反问“那我什么时候能知道不是姑且的那个名字”
舆水怜自知理亏,埋头的扒了两口面,说“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能够告诉你的那天。”
“啊,那我等着那天到来。”中原中也说,“不过,你刚才说你不太清楚自己的年龄吗”
“我很小就和母亲分开了,那之前的记忆基本都乱套了。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几乎都是进入组织之后的事了。”
“小时候的事都忘光了么”中原中也顺着说,“怎么和家人分开的也忘了么”
“不是忘了,是乱套了。但我多少记得我曾有个父亲,然后他死了或者是抛弃了我和我母亲吧。我和母亲在一起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有一天她不见了,然后我就出现在了贫民窟但关于她是怎么和我分开的,这段记忆好像彻底消失了。“
怜的这些经历听起来并不陌生,和羊的那群同伴在一起的岁月里,中原中也听过很多。
羊的孩子里有不少是和父母走丢了、被拐卖了,或者是直接被抛弃了,在那之后又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流转”,最后来到了羊。
怜呢
他看着旁边认真吃面的少年。
对方有着即使是同性也不得不承认的好相貌,又是混血,这样的孩子如果幼年期没有展现出更高的价值,会迎来什么样生不如死的命运中原中也不用脑子都能想到。
不,那种场景他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这么看来加入组织、成为杀手,对他来说搞不好是个不算坏的出路。
真可笑,明明自己一小时前还觉得他待在那个组织太屈才了中原中也心想。
中原中也这次试着委婉的问“你有想过你的妈妈么”
“想过。”
甚至前几天还在想。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她。”舆水怜提到这个问题颇有些头疼,“她现在应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吧我去找她,不是反而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吗”
中原中也陷入思索,几秒后,说道“你对她抱着善意的期待,是吗”
舆水怜哑然。
“如果不是抱着善意的期待,又怎么会担心这些。”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是故意被抛弃的。”舆水怜说,“可是,如果我不是被她抛弃的,就证明她不是故意要弄丢我,她一定还是爱着我的对吧那这时候我去找她,岂不是让她置于危险之中。”
中原中也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舆水怜“可是如果我是被抛弃的,就算我见到了她又能怎么样我该向她进行报复吗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要不要这么做。”
“结果就是,不管她当初是如何对待我的,我们都别见面比较好。不如让我相信她爱着我,我们的分开只是个意外这种情况,心里会更好受一些。”
舆水怜好久没说这么长一大段话了,最近的纠结全都在这里吐露了出来。
中原中也看得出他的认真和烦恼。
自己也曾为类似的问题思考过。
“那就不见吧。”中原中也说,“既然怎么选都是bad end,那就干脆跳过这个选项,反正也不是人生里必要的选择。”
说完,他又觉得这样太绝情了些,思念也好情感也好,还是这么多年追求的真相也好,哪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放弃。
“或者远远的看她一眼。”
中原中也说,“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许现在的你会觉得无所谓,但是没人知道十几二十年后会不会后悔,等到那个时候后悔自己没能看上她一眼就晚了。”
“什么都不做的话好像只是留在了原地吧。”中原中也说,“这样是没法开展新生活的我是这么想的。”
舆水怜笑了笑,“中也君,其实很会说大道理啊。”
“你觉得这样像在说教吗”中原中也挠了挠头发。
“不,我觉得是很有用的建议。”舆水怜真诚地说,“谢谢你。”
中原中也是他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同龄人”交流对象。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中原中也自然也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最让他区别于其他人的,大概是他给出建议和聊天时候的方式。
苏格兰、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他们,在面对自己时,总会存在着像是包容、引导、保护之类的基调。
因为自己年纪比较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中原中也则是很随意,他没有这种顾忌。
如果说其他人是学校里的前辈,那中原中也更像是同班同学啊
舆水怜吸了口面条,因为他们一直在说话,面条都有些泡软了。
他手机忽然响了,舆水怜打开一看是降谷零。
看来他现在忙完工作了,脱离监控了。
波本你现在在哪里
泰斯卡图片在吃拉面。
波本港黑的人已经走了吗
泰斯卡嗯。
波本你最近注意安全,我这边很忙,没空去见你了。东京这边不太平,如果没有必要任务,你最好换个地方。
泰斯卡是因为那个炸弹犯吗
泰斯卡我明天要去皮斯科那里了,暂时不能离开东京。
波本你已经知道了
泰斯卡我从港黑的人那里听说了,他们也正在寻找那个犯人。
降谷零那个疯子最近进行了杀人预告,一定不会安分。你注意安全,尽可能待在室内。
泰斯卡我知道了,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关了手机,中原中也已经吃完了,正又添了一杯热茶。
“你还要在东京留上一段时间吗”舆水怜问,“那个炸弹犯很难找吗”
“现在已知的情报不多,他还没有什么露出马脚的地方。至于还要多久,我也没把握。”
中原中也想到这让人头疼的差事,身子往椅子上一靠。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有太宰治在调查,那个炸弹犯的身份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其实他留不留在东京都无所谓,他的存在更像是一个“保障”,在智解决不了的时候,达到一力降十会的效果。
如果有必要的话。
一想到还要继续和那条青花鱼共事,他就习惯性地烦躁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还会在东京待上一阵子”舆水怜说,“我还可以约你吃饭吗”
中原中也“比起炸弹犯,你更关心这个”
舆水怜“我都关心。”
中原中也盯着舆水怜看了两秒,最后像认命似的掏出了手机。
“你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和中原中也吃完饭回到酒店已经是八点了,上楼前,前台的服务人员告诉他有两个寄存的玩偶。
“只有两个”
“对。”工作人员说,“是个戴墨镜的小哥寄放在这里的,说是要给你的东西。”
舆水怜松了口气,他看着工作人员将玩偶从储物柜里取出来递给他。
他问了下松田阵平的房间号,“这个房间现在是空房吗”
“啊是的。”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屏幕,肯定的说。
舆水怜笑了笑,“谢谢你。”
他抱着玩偶靠在电梯里,疲惫感姗姗来迟。
口袋里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贝尔摩德的短信,上面给他发了一个定位消息,告诉他明天要去一趟这个位置。
定位是一个酒店。
贝尔摩德周四晚上有个宴会,需要你和我一同出席哦。那天中午我会提前来接你的,honey
贝尔摩德前几天说这几天有事要麻烦他,就是指的这个吧
泰斯卡我周三就要去皮斯科那里了,周四出席宴会,雪莉那边的任务没关系吗
他还有个保护任务呢。
贝尔摩德皮斯科应该也会一同出席,他大概会带上雪莉一起吧,放心,你的任务不会有影响的。
泰斯卡收到。
电梯停靠在他的房间那层,舆水怜走了出去,回到房间后,他看着没有回音的手机,又打开发了条消息。
舆水怜打开日历,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一,明天是平安夜,后天是圣诞节。
明天是最后一天休息,正好去把礼物买好,这样周四那天还可以亲手把圣诞礼物交给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会喜欢什么呢
舆水怜打开手机想了想,要不要问出来,可是这么一来又没有惊喜了。
泰斯卡最近还在失眠吗
贝尔摩德没有了,你给我的治疗失眠的小方子很有用笑
泰斯卡嗯,期待周四见面。
贝尔摩德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漂浮的花瓣盖在她的躯体之上,她将手机放到旁边的架子上。
手机下方压着一份文件,标题处正好被手机盖住,只能看到后面几个字机密实○计划。防水文件袋上已经滚落了不少水珠,贝尔摩德并没有对这个机密文件表现出什么敬畏之心。
她甚至扬起手臂时,故意往上面洒落了一些水。
就像某种无力的反抗。
而地面上还掉落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虽然已经被岁月刻上了不少痕迹,但依然能辨认出其年轻时候的模样。
和舆水怜手中合照上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是泰斯卡的母亲,菲莉。
贝尔摩德点燃了一支烟,星火因为她吸气的动作往后燃烧着烟纸。
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仰头望着天花板。
任由烟雾缭绕,上升
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手机屏幕亮起,和舆水怜发来的最后一条期待和你见面的消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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