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迭踩着椅子,纵身跳上课桌,拔腿就冲出了教室。
教学楼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得干干净净,空旷的走廊播放着回家的萨克斯曲,脚步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学生的身体素质看起来很一般,庄迭才跑了没多久,心跳和呼吸已经急促得不行。
“在学校里用电锯,是不是影响有点不好。”
庄迭被风呛得咳嗽了两声,一个刹车配合急转漂移,沿楼梯冲下去“棒球棍好像也不太合适”
不用特意回头查看,只要听脚步声就能知道,身后的那个“老师”一直用那种节奏恒定的古怪踢踏舞步旋转着追他,甚至还在持续缩短着与庄迭间的距离。
更过分的,对方一边追,甚至还在一边严厉警告他“学校不准在教学楼里跑动打闹,快站住”
“都已经在做梦了,这种细节有什么还原的必要啊”庄迭埋头冲得更快了,“学校难道就允许老师在楼道里跳着踢踏舞狂追一个善良弱小的学生吗”
可惜的是,这些话庄迭也只能在心里抗议一番。
这样的极速奔跑,已经让他咳喘得厉害。不要说讲话,就连每吸一口气,庄迭都觉得自己嗓子里满是火辣辣的血腥味。
还有一点不妙的,那种熟悉的、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沉重感,也毫无预兆地再度出现
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忽然笼罩住了他。
庄迭尽全力迈动越来越沉重的双腿,他正专心同那种无形的力道抗衡,忽然察觉到不对,抬头看时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
对方跳着踢踏舞步,一边旋转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忽然伸出一条腿,横在了庄迭即将迈出的下一级台阶前。
庄迭“”
在这片时间流速忽然减慢的空间内,就连疑惑的表情,都是慢动作浮现在庄迭脸上的。
而他正在迈出的那只脚,也完全无视了庄迭自身的意愿。以一种完全坚决的走向,毫不犹豫、结结实实地绊在了眼前那条腿上。
庄迭一脚踏空,踩着楼梯的边缘坠落,加速砸进空间裂开的缝隙。
庄迭睁开眼睛。
场景再度变化,他似乎是在某个小镇一条不起眼的小巷的尽头,不知被谁绊了一跤,正脸朝下趴在地上。
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他被摔懵了,继而出现的短暂幻觉。
“梦中梦中梦这也未免太天赋异禀了。”
有了之前的两次经验,庄迭甚至没急着爬起来,索性就维持原状趴在了地上。
他曲起一条胳膊枕在脸下,仔细沉吟“这样都能不醒过来吗还是我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
做过梦中梦的人或许不在少数,这算是清醒梦的一种变形,也被叫做“假梦”。
有许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在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以为自己已经起床、穿衣服、洗漱出门,结果等到被第八个闹钟叫醒,才发现之前的一切竟然还是梦,而现实中早已经残忍地迟到整整两个小时了。
梦中梦的出现通常和现实压力过重、神经过度紧张兴奋有关。但这种梦境通常只有两层,第二次醒来,人就该惊醒并回到现实。
可庄迭现在却已经掉进了第三场梦里,而且这片梦域依然稳定,没有任何崩解甚至动摇的迹象
还没有完全理清思路,庄迭的沉吟已经被粗暴打断。
天色彻底暗下来,随着路灯亮起,四周的声音也忽然变得清晰。
一墙之隔的马路上传来车流的鸣笛声,沿街小贩的叫卖声,商店清仓促销的大喇叭不知疲倦地喊着,走街串巷卖豆腐的自行车远远的拨浪鼓响还有不远处乱哄哄的讥笑声。
“摔得爬不起来了”有人用脚拨了拨他的身体,“不就是拿了你点钱,至于吗”
又有人嘻嘻哈哈笑起来“别管他,装死”
庄迭扬了下眉。
有过之前的经验,他的第一反应是校园暴力,但又迅速推翻了这个猜测。
庄迭的校牌和书包就掉在不远处,他刚才大略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六年级二班上课睡觉还交白卷的恶劣小学生了。
“茧”为了保护梦主隐私进行的调整,会屏蔽一些不影响破局的信息,所以姓名部分和那张卷子上一样,都直接显示了庄迭自己的名字。而班级部分,校牌上写的则是“高一三班”。
这几个人明显比他大了好几岁,听语气和交谈内容,也不像是学校里的学生。
结合对方刚才的话,已经不难推测出前情他在放学路上被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堵了,这些人抢了他的钱,还在这里戏弄他。
庄迭翻身撑坐起来,拍干净衣服。
几个造型各异的小混混拦在他面前,这些人或坐或站,穿着一身乱七八糟搭配的“时尚潮流”,头发的颜色能凑出一条葫芦藤。
视觉效果闹心之余,庄迭多多少少还是松了口气。
如果硬要欣赏踢踏舞,以这几个人的打扮,哪怕他们忽然集体原地就这么跳起来,视觉效果也无疑是最不惊悚的
庄迭问“是你们抢了我的钱”
他的问题立刻引起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为首的那个黄毛像模像样叼了支烟,痞里痞气蹲下来,伸手去薅庄迭的领子“假装摔傻了也没用,刚才可都说了,一个星期上交五十块钱,不然”
剩下的话被一声重击发出的闷响骤然打断。
黄毛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手碰到对方之前,庄迭就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霸气十足的地狱熔岩全金属棒球棍,用本垒打的气势毫不客气地招呼了上去。
和兔八哥比起来,小混混简直不堪一击。
庄迭还没使出全力,就干脆利落抡倒了两个离他最近的人。剩下几个骇然目睹了这一幕,魂飞魄散转身要跑,却被庄迭不紧不慢打断“站住。”
那几个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胆战心惊停下脚步。
庄迭揉了揉手腕,“当啷”一声扔下棒球棍。
虽然梦境本身的探索如坠迷雾,梦主的身份不明,直到现在也都还没能找到队长的踪迹许多事都还没有被弄清楚。
但机会难得,既然还有时间,庄迭还是很想实现一个一直以来的心愿。
庄迭搓出电锯,按下开关键。
在游乐园中面对兔八哥时,庄迭在关键时刻突破了自己,终于攻破了“电锯必须插电”的固有认知。
锋利的锯口轰鸣着高速旋转起来。
庄迭拎着运转的电锯,活动了两下筋骨,走向最近的一个染了五种颜色的彩毛
二十分钟后,庄迭心满意足地收起电锯。
他拿回自己的钱,揣进口袋里,放走了一群互相搀扶着抽噎逃出小巷的光头小混混。
“这项工作真的很解压。”
庄迭早就想找机会试一次用电锯给人剃头了,他再次在心里给了现在的工作一个好评,捡起扔在地上的的书包和校牌。
庄迭没有走大路,而是先把书包扔过墙,随后双手扳住墙头,自己也轻轻松松翻了过去。
到目前为止,他也逐渐摸索出了这场梦中的一些规律。
在学校时逃跑觉得费力,并不是因为小学生的身体素质太差,而是因为这场梦中的每个片段,那种无形的力量都在缓慢增强。
“力量”会限制行动,进而影响行动效率,增加体能的消耗。
而当这种缓慢持续的过程到达某个节点,这种力量就会暴涨,让庄迭彻底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毫无抵抗地被拽进那个空间裂缝。
“如果不是梦中梦,就说明这几个片段其实是相互独立的,我是在片段中不断跳转。”
庄迭给自己买了一包跳跳糖,整袋倒进嘴里,便走边闭着嘴沉吟“但这样也存在疑问。造成我跳转的契机究竟是什么”
“两段梦境的滞留时间不完全相同,一个近两小时,一个只有四十五分钟是在暗示不是时间问题吗”
“是因为我触发了什么fg,所以才会忽然出现某个跳着舞转圈追我的人型生物”
“这些片段之间存在什么逻辑关联,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几段梦境”
凌溯不在,解梦这种事庄迭并不擅长,也只能把这些问题暂且放在一边。
“还是要先找到队长。”庄迭心算了下时间,“我这次应该没错过什么情节才对。”
因为已经困了两天,庄迭这一次入睡的很快。即使和凌溯存在细微的出入,应当也不至于硬生生错出一个梦境片段。
按照这个前提,假设凌溯和他一样在这些片段中不断跳跃,两人再怎么都该是有重合的。
庄迭反复回忆了几遍。他没能在游乐园里看到任何人;学校的课堂上,也没有哪个同学看起来像是凌溯。
“难道是队长在跳踢踏舞”
刚冒出这个念头,庄迭就迅速打了个激灵,用力摇头“不可能。”
这种画面哪怕想象一下都是认知污染的级别。
两个人以后在现实中还要一起睡觉,他的宿舍就挨着凌溯的办公室,庄迭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脑海中留下什么奇怪的潜意识。
夜灯初上,道路两旁的灯牌逐次亮起来。
庄迭特地给自己买了一串糖葫芦压惊,他咬了一颗山楂,站在路边,对着玻璃展柜里的一人大小的抱抱熊沉吟。
“严格来说,这次的梦其实确实很日常,也有轻松温馨的部分。”
“我感受到的压力,应该主要就来源于这些日常中出现的极为违和的反常现象。”
“而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一个跳踢踏舞的兔八哥玩偶或是老师,究竟给我带来什么伤害。他们可能会把我的头拧下来,但也有可能只是想邀请我跳一曲”
“又没有鬼。”庄迭含着糖葫芦嘟囔,“我怕什么呀。”
人的下限是会在刺激中不断降低的。至少现在,庄迭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不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一边跳舞一边转圈,只要当做一种个人的前卫行为艺术,尊重,包容,祝福
只要特地留意,就会明显感知到那种力量正在悄然增强。庄迭已经能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行动越来越吃力。
他两口吃净了糖葫芦,一边比对着小天才手表,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一边转过身,想要去找个垃圾桶扔掉竹签。
然而,当他转身时,却忽然怔住。
原本车辆川流不息的街道,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旷安静,只有信号灯还在规律地变化着颜色。
他独自站在大雾弥漫的城市中央,雾气潮湿浓郁,地面像是刚下过雨一样湿漉漉一片。
在他身后的那家音像店,忽然开始播放熟悉的乐曲。
“不会吧”庄迭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他飞快抬起双手,牢牢挡着眼睛转回来,低头快步往前走。
可惜的是,即使这样做,也终归还是没能万无一失。
被浓雾彻底濡湿的地面反射出灯光,那些模糊的、运动的色块,在庄迭的视野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被固定在空无一人的城市街头。
每一块灯牌、每一个ed大屏广告,每个信号灯中心,都出现了一个仿佛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人影。
人影的比例极其诡异,上半身还算正常,两条腿却又尖又长,笔直地戳在地面上。
随着不知名的舞曲,黑色人影的双腿不知疲倦地踢踏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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