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气氛依然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热烈。
客人们还在无知无觉地举杯畅饮。
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任何事都浑然不觉,也或许根本漠不关心。每个人都沉溺在永无尽头的兴奋快感里,大口喝下酒杯里的致幻剂。
船员们不再为客人服务,而是成群地聚在一起,叼着卷烟打起了扑克。
在打牌的间隙,他们还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每个客人的体型和特点,偶尔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船长的幽灵穿梭在宴会桌间,反复清点着人数。
在已经知情的几人眼中,他始终都保持着化成白骨的骷髅状态,只是现在已经穿戴好了属于船长的全套礼服。
由于还没有彻底修复好被凌溯捣毁的脊髓,船长的骷髅行动还有些僵硬踉跄,速度却依然远超常人。
他绞尽脑汁数着眼前的人头,却怎么都数不清楚。因为情绪已经开始陷入狂躁,船长来回掰动手指的力道越来越大,甚至有好几次都把指骨直接拆了下来。
骷髅深陷的眼窝深处,猩红的光芒明灭不定,不断开合的下颌骨重复同一个着沙哑的单词。
“rong、rong、rong、rong”
他实在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刚才,他在例行清点艇内人数时,发现潜艇里竟然有149个人。可不过是一转头的功夫,这个数字就又开始变来变去改个没完了
船长在人群中焦躁地穿梭,他的动作越来越粗鲁,强行扯起每个稀泥一样趴在地上的烂醉客人,查看着对方的长相。
他四处清点着人数,不断用只剩白骨的拳头重重揍在一个客人脸上。
每次数完一个人,他就沾着血在衣袖上画上一条线,画了四道平行的竖线之后,就再画一条横线串起来。
他必须弄清楚这艘潜艇上究竟有多少人,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永远无法恢复平静。
那个噩梦又出现了那个潜艇已经沉没,所有人都在漫长煎熬中等待着死亡降临的噩梦。
趁着船长四处抓醉鬼的工夫,凌溯等人也悄然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迅速展开了下一步行动。
打扮成侍者的庄迭负责留在宴会厅里望风。
他在d2身上泼了几杯酒,又拖着对方歪歪斜斜靠在桌角,往虚握着的手里放了个酒杯,伪装成了醉鬼的样子。
为了保证稳妥,庄迭特意借桌布的掩饰,把玻璃杯一个个摇摇欲坠地摞起来,又把沉重的托盘放在了最上而。
万一d2再醒过来,只要他稍一挣扎,玻璃杯就会全部坍塌,让托盘刚好掉到d2的脑袋上
而另一边,凌溯和宋淮民则趁着这段时间,各自找到了合适的目标。通过友好的交谈和协商,他们都顺利换上了对方的衣服。
宋淮民伪装成了厨师,凌溯则换上了负责安保的服装,先后回到了宴会厅。
他们几个像其他船员一样,在墙角的阴影里凑成一小堆,蹲在宴会厅的角落抽着烟打起了牌。
因为整个宴会厅已经在船长的横冲直撞下乱成一团,整个行动竟然也顺利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凌溯把衣领稍稍扯乱,低声道“人数迟早都是会凑够的。”
他敬业地做了不少伪装。下巴上多了些泛青的胡茬,耳朵上夹着半支卷烟,同艇上的其他船员融入得天衣无缝。
宋淮民抬头看了一眼,正要开口,已经被凌溯怼过去一支烟。
凌溯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假意低头凑过去“别动,船长在后而小庄出牌。”
庄迭抽出一张黑桃七,管了凌溯刚出的红桃五。
与此同时,船长也刚好从他们身边冲过去,全无察觉地跌跌撞撞直奔另一个醉鬼。
利用打牌作掩护,凌溯已经把整个环境观察了一遍“船长越来越数不明白数我猜他马上就要回船长室去写邀请函了。”
庄迭点了点头“那些人的同伙早就放弃了他们,也指望不上。”
“对。”凌溯沉吟着松开手,出了张草花九,“倒是可以强行击杀一批人,让他们从自己的梦中醒过来但这样会伤害他们的意识,况且也治标不治本。”
庄迭手里单牌不多,直接出了张方片k“还会有人来。梦域变异后,这封邀请函理论上其实可以被发到任意一个人的梦里”
“”宋淮民实在忍不住了“你们两个等一下。”
他手里的一大把牌,这么半天一张都没找到空甩出去,也一个字都没听懂“你们两个记得我还在这儿,对吧”
“啊。”凌溯正要出牌的手忽然停住,把那张牌沉稳地插回去,“当然记得老宋,到你了。”
“这就是不记得了吧”宋淮民抓着扑克牌,用力甩了三个a出来,“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用人话好好说,不然回去就全写到检讨里”
宋淮民已经忍了他很久,顾不上庄迭还在,直接低声威胁起了凌溯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队长。
威胁的效果十分明显。
凌溯还欠着前几份检讨的债,把刚藏起来的几张牌放回去,规规矩矩坐端正“我们是在讨论破局的办法。”
只要破解了航海日志里藏着的秘密,想要预测船长的行动规律,就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好理解,我们可以做个比喻船长身体里的灵魂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幻想里,一半在现实里。”
“因为遗憾和执念,留在幻想里的二分之一船长不断收集客人,来填补船员人数的空缺。”
凌溯解释道“但每当他收集到一百四十九个,就会让现实中那一半灵魂醒过来,做出毁掉这艘船的决定”
“这个我懂。”宋淮民皱紧眉,“你们的意思是现在宴会厅里的人不够了,所以他还得回去,再骗新的客人来,对吧”
“最好的情况是这样”凌溯说道,“如果他没发现船员人数忽然变多了的话。”
他们假扮成船员,其实也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而已。
利用船长的思维定式,认为固有船员的总数一直都是不变的,就会造成宾客减少了的假象但归根结底,其实并没有改变艇上的人数已经超员的事实。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只要能让陷入疯狂的船长能再多纠结一会儿,他们就有更充足的时间想出解决办法。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察觉到有人看过来,宋淮民立刻低头专心打牌,抽了四张连续的顺子扔出去。
相比起这些,宋淮民最在意的还是庄迭那句话“你刚才为什么说,那些人的同伙早就放弃他们了”
“因为这是唯一的解释。”
庄迭恰好有能管的四张牌,逐一排进牌堆里“介绍册已经很旧了,说明这些人应该没少进出过这个梦域才对。”
宋淮民皱紧眉,他也意识到了这个,只是始终没想通“要出去这么容易吗”
“很容易。”庄迭点了点头,“只要满足两个条件进来的时候人数远低于一百四十九,并且记得自己是谁就行了。”
只要人员总数离149这个关键数字还差得远,船长的幻觉就可以一直保持稳定。
根据航海日志可以得知,在幻觉中的船长并不在意船员减少的情况因为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有些人暂时出去探索环境,“没关系,会回来的”。
相比起来,反而是“记得自己是谁”这个要求更难完成。
这里的食物和酒水都含有致幻成分,很容易就可以模糊混乱人的认知,只要在这里滞留的时间稍长,就会彻底沉沦进无止境的狂欢中。
所以,必须有人留在梦境外,不断提醒这些人记得自己的身份。
宋淮民心底骤沉“你是说,被我们抓起来的那些人”
庄迭点了点头“我决定叫他们敲窗人。”
“这些人的工作是在梦境外的,他们要不断和里而的人对话,随时确保进入梦中的人依然清醒。”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出牌,一口气把手里的长龙全放进了牌堆里“一旦发现里而的人开始有迷失自我的迹象,就要立刻敲窗,提醒对方尽快离开这片梦域。”
因为濒死梦域没有真正的梦主,所以在满足这两点的情况下,即使是船长也无法阻拦任何进入梦域的“宾客”自行离开。
由于警方的突袭,让留在外而的人顾不上再管敲窗的工作,忙于紧急销毁证据等他们再尝试联系梦中的人时,却已经无法叫醒任何一个人了。
庄迭问道“向警方提出条件的,是梦中的人,还是他们在现实里的同伙”
宋淮民咬了咬牙,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当然是现实里的我们叫那群家伙摆了一道。”
根本就没有什么绑架挟持,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外而那些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已。
发现情势不妙,他们立刻就放弃了迷失在梦中的同伙和受害者。又编出一套绑架的说辞,想要向警方施压,让警方为了保护人质而被迫释放他们。
而事实上,那些所谓的“挟持者”和“人质”们,都早已在被永远困在了这场梦中
“可他们干嘛非得进来啊”宋淮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在这场梦里,除了醉生梦死还能干什么”
庄迭想了想,没能回答上来,抬头看向凌溯。
凌溯被这两个人盯着,半晌终于失笑,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看我干什么我也不会没事进这种地方不过这种事倒也不难理解。”
“如果真是场普通的梦,进来放松放松,出去以后现实只过了一瞬间,不论怎么看都挺吸引人的开个体验店肯定超级火爆。”
凌溯解释道“这场梦的问题,是在致幻剂上。”
他看向宋淮民“老宋,在这之前,我们其实没收到过任何家长或是受害者本人的投诉吧”
宋淮民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们觉得奇怪的那些被困在睡眠舱里的、作为人质的受害者,他们的行动并没有被限制,却没有任何人主动向外界求救。
“在那些家长看来,孩子或许的确是乖了吧。”
凌溯轻嘲“打着行为矫正的旗号,主动把没有足够的辨别能力、人格还没成型的当事人带进这种地方。一遍一遍洗脑,让他们沦为快感的奴隶,然后现实里的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他忽然察觉到了某种异样,停下话头,抬手把庄迭拦在自己身后,看向宴会厅。
一个船员终于打够了牌,用力抻了个懒腰起身,径直走向了那个之前被他们抓住的挟持者。
那名挟持者早已意识模糊,还以为是又有人来请自己喝酒,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空杯子,却被船员一管钳重重砸到在了地上。
还有极少数的人没彻底醉透,发现了这里的变故,惊呼声瞬间四起。
他们意识到情形有变,也在骤然降临的危机下隐约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闪回的短暂清醒中,这些人慌忙想要退出梦域,连滚带爬地逃出宴会厅。
他们惊慌地在潜艇中四散奔逃,却不论怎么都找不到来时的门
在不间断的奔跑中,这些人眼中的景象也在不断交错时而是修缮良好运行正常的豪华潜艇,时而是死气沉沉、早已被锈迹裹住的残破沉船。
一具又一具的白骨躺在角落里,空洞的眼窝深处漆黑一片。
宴会厅里依然在不知疲倦地狂欢。
船员打着哈欠,大声唱着歌,单手拎着这个分量刚好的醉鬼,一路拖进了潜艇的能源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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