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迭喝了两口泡面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食神围裙的加成,从味道上来说,这桶泡面的确色香味俱全,已经隐隐有了直追高档手作拉面的效果。
听着隔壁的墙角,庄迭不知不觉吃完了面,又把桶端起来,三两口连汤也咕嘟咕嘟灌下去。
醇厚的汤底配上筋道的面条,热腾腾香气四溢,迅速冲淡了意识深处的疲劳感。
“京中有善口技者ass。”
庄迭屈起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膝盖“灵异现象,ass。双胞胎,ass。”
这是他最常用的推理方式。罗列出所有的可能性,再按照概率由低到高逐一删除,最后只留下两到三种。
这种方法虽然有些麻烦,有些时候还要特意舍近求远、对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可能视而不见,但也能最大限度避免陷入思维定势,不漏掉任何关键性的细节。
“非常明确,可以肯定是两个人。”庄迭按按额头,“果然最可能的还是裂开了”
他之所以不太愿意先考虑这个可能,是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庄迭刚闭着眼睛对自己的前室友做了某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而参考隔壁邻居的情况,这又是逻辑最通顺的一种假设。
“每个房间里入住的两个人,其实原本都是同一个。”
“如果我也是这种情况,就说明虽然在我的感知中,自己只是在裂开的一瞬间就立刻退了回来,但其实这个过程比我意识到的更漫长。”
庄迭沿着这条线沉吟“右边的我在门外犹豫的时候,左边的我其实已经在旅店里住下很久了。”
“这段时间里,我们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右边的半个我,在不知不觉间重新长出了另外半边身体,再一次变成了完整的。”
“左边的半个我,在孤独地等待室友回来的过程中,逐渐黑化成了失去双腿的触手系暗夜马赛克”
庄迭用力摇头,把这种恐怖的猜想彻底排除掉“绝不可能。”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庄迭宁可放弃这部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意识,也绝对不会用马桶搋子把那半边从抽水马桶里捞出来。
庄迭站起身,他把脚步放到最轻,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床上。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隔壁的争吵声却丝毫没有要安静下来的迹象,争执的内容也变成了陈芝麻烂谷子,几乎全是生活中那些极不起眼的琐碎小事。
庄迭枕着手臂,听着仿佛近在耳边的嘈杂声,叹了口气“怪不得。”
他在抽到这张单次技能体验卡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体验卡上没有标注出技能的有效时长。
现在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这种技能的单次体验卡,是没有什么必要特地做时长限制的。
它能持续的时长,就取决于体验者什么时候被吵得实在受不了,自己去把技能关掉。
庄迭操作后台,正准备关掉耳边高分贝持续不断的电台即时实况转播,动作却忽然微顿。
虽然争吵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但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听到隔壁的扭打声了。
不只如此,还有更古怪的这两道声音一高一低、一个凶悍一个懦弱,说出的内容却正在变得一模一样。
可即使说着完全一致的内容,他们却依然吵得不可开交,仿佛争吵的内容已经不再重要,只有吵赢对方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两人一边继续毫无意义地吵着架、一边走向门口,吱呀一声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庄迭翻身下床,关掉室内的主灯,轻手轻脚来到门边,把门稍稍推开一条小缝。
好奇心大概也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共性之一。
在窃听技能的加成下,庄迭至少听见五六个房间都做出了和自己差不多的动作。
透过门缝,一道人影被走廊的光线拉长,摇晃着“走”向楼梯。
之所以要加个引号,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扭曲地系在了一起,导致这一动作很难用某个词来精准概括。
即使是顶尖的柔术演员,大概也很难做到这种姿势。
他的两只手从颈后交叉过来扯着自己的领子,张嘴用力咬住了自己肩头的皮肉,身体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对着自己的后背怒目而视。
但即使是这样,至少有一个目的在那具身体里还是完全一致的。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木质楼梯,很快就因为无法保持平衡摔了下去,一路上不断磕碰,声音却始终不停。
“他们想要离开旅店。”
庄迭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一行记录,笔尖轻磕了两下纸面,抬手轻轻合上门。
到目前为止,庄迭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来指向这就是在十二点后发出声音的代价但结合旅店给出的住客须知,他似乎隐约理解了“要和室友友善相处”这条提醒的用意。
“如果和室友发生了争执,代价就是必须永远争吵下去,并且再也分不开吗”
庄迭无声念叨了一句,合上笔记本。
两条腿都已经蹲得有些发麻,庄迭撑了下地面,抬手关好门。正要慢慢活动着站起身,却又忽然停下动作。
洗手间有人。
他刚才顺手关掉了室内的主灯,只留下了床脚灯和洗手间的照明,屋子里相对昏暗。
在这种情况下,洗手间的光线一旦被遮挡,就会变得尤为明显。
庄迭悄然向后退了几步。
房间里不只有一个人,而对方似乎也已经察觉了这一点,伸手关了洗手间的灯。
灯光熄灭后,那人依然在洗手间内谨慎地停留了几秒,才尝试将门打开,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庄迭单手撑着地面,缓慢调整呼吸。
他脑袋上的小卷毛又有点要变成锡纸烫的趋势,眼底的神色却冷静得吓人。一只手取出笔记本,沿地板滑进床下,以免打斗中不小心掉落发出太大声响。
那人的反应极快,察觉到庄迭在门后埋伏,瞬间出手牢牢擒住庄迭的手臂,朝背后反拧过去。
庄迭顺势转身,却在转到一半时双腿蓄势弹起,结结实实地一头顶在对方下颌。
那人似乎没料到庄迭的应对,被这一下撞得蒙了几秒,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放松。
趁对方痛得动作迟缓,庄迭已经揪着人一起摔在最近的那张床上,严严实实捂住了对方的嘴,单手摸索着去开灯。
进来的人被庄迭揪着衣领按得结结实实,第一反应竟然也是抬手去捂庄迭,用气音悄声道“别说话”
主灯打开,两人都不自觉地怔住。
凌溯被按在床上,衬衫的衣领已经彻底交代在了人家手里,肋间还被小卷毛的膝盖颇具威胁地牢牢抵着。
庄迭的左脚脚踝被凌溯握住,又被凌溯的左手遮了差不多半张脸。
他整个人的力道全挟制在凌溯身上,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洗手间里的队长,及时刹住动作,眨了两下眼睛。
凌溯也尚且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被庄迭那一下撞得结实,现在头还有点晕,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近在咫尺的小卷毛。
庄迭稍稍松了口气。
他松开蹂躏队长衣领的手,从凌溯身上下来,捡起地上的笔记本,顺便把背包也一起拿到床上。
庄迭打开背包,给他翻出了一双和自己同款的软底拖鞋。
凌溯愣了几秒钟。
他看着庄迭拿出来的拖鞋,坐了半晌,忽然低头笑了笑,眼底透出点不受控的柔和暖意。
凌溯换上拖鞋去关门,他抬手整理着衣领,悄声道“小卷毛”
庄迭打开了床头的灯,飞快抬手比划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凌溯立即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接过庄迭递过来的笔记本。
虽然两人都已经足够小心,但毕竟无法判断十二点后具体需要保持安静的程度,按照庄迭的习惯,用最严格的标准来遵守规则总不会错。
借着床头的灯,凌溯仔细看了一遍庄迭在笔记本上的记录,又接过对方递来的笔,简洁地写下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凌溯比庄迭早到了大约一个小时。
他也尝试过直接离开,但不知为什么,门口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整个人拦在了旅店里。
凌溯在门口坚持不懈地尝试了十分钟,发现连一根头发丝都出不去,只好调转回来办理了入住手续,拿到了四楼21号房的房卡。
比起庄迭进门后的遭遇,凌溯面临的挑战要简单许多他只是遇到了一个走错房间的邻居。对方性格暴躁咄咄逼人,上来就对凌溯大打出手,又根本听不进人说话,凌溯只好换了种更加有效的沟通方式,将对方送回了原本的房间。
那人住在424号房间,还有一个长相声音一模一样、但看起来比他个性好很多的室友。
室友不断向凌溯道歉,并保证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意外,听说凌溯是新住户,还送了凌溯一份住户指南作为赔礼。
凌溯一直在尝试找到庄迭的房间,大略记住了指南的内容就没再在意。
他记得自己随手把指南放在了墙边,今晚十二点时忽然想起来,想要再看一遍确认一下,却发现指南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庄迭拿出自己的那份指南,抬手画了个问号。
凌溯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拆出里面那张单薄的打印纸。
他拿到的指南就只有这样薄薄一张纸,没有外面的书皮,但二者的内容是一致的,打印纸的纸质和印刷细节也都一模一样。
庄迭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写下一行字“队长,你是怎么过来的”
凌溯摇了摇头。
他其实也不太肯定,究竟是哪个行为触发了这次意外的传送。
在十一点五十分时,凌溯想起庄迭和自己传授的廉租公寓生存经验,去公共洗漱间还没断电的电吹风旁蹲守了一会儿庄迭。
五分钟后,凌溯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两张床拼到一起躺下。
他在十二点整时关了灯,忽然发现地板下面忽然有光线漏进来,于是凑到地板的缝隙旁,观察了一下楼下的房间。
庄迭深吸口气,按了按额头。
他现在终于隐约理解了凌溯当初是怎么凑够的五十条投诉,拎着铺盖从电台走人的。
庄迭把毫无存在感的规则扣过去,又翻过一页笔记,抱着膝盖靠在床头“424号房间的邻居,听起来和我隔壁很像。”
“假设就是同一间房里的住户,我住在五楼,为什么会看到四楼发生的事”
“队长出现在了我的洗手间,是不是说明不同房间其实是连通的”
庄迭轻敲着笔记本“很合理。”
之所以特意规定不要随意挪动家具,是因为家具很可能起到了掩饰房间之间非正常通道的作用。
而特地标明“只拥有房卡所对应的房间”,则是为了避免意外连通之后住户无法分辨自己的房间,可以尽快根据房卡上的数字进行再次确认。
“如果猜测成立,规则里的最后两条,其实就是为了避免一不小心进入别人的房间。”
庄迭把几个画了圈的线索连起来,又逐个划掉“贴在墙上、靠近地板缝隙都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这种可能是随机的还是有什么规律房间号是不是某种暗示”
他的思维忽然停顿了下,不自觉抬头。
凌溯侧坐在床边,正在查看他脚踝上青紫色的淤血,眉峰轻蹙起来。
在没弄清双方身份时,凌溯的确制住过庄迭的脚踝。但他下手有分寸,认出庄迭后又立刻收劲,应当不至于弄成这样。
凌溯放下庄迭的裤腿,学着他的动作,在庄迭的掌心轻轻画了个问号。
庄迭的掌心有点痒,攥起来捏了下。
他指了指洗手间,抬手比划了个庞然大物,又做了个冲水的姿势。
这些淤青应当是前室友试图抢走他的脚留下的。
当时没什么明显感觉,虽然后来走动的时候隐约有点疼,庄迭也没多管。
如果不是凌溯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异样,他自己其实都没注意到,当时居然还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痕迹。
庄迭按着淤青随手揉了揉,把腿收回来蜷在身下。
他没多在意,把笔记本铺在两人中间,趴下来飞快写下几个字“先不管它,我有发现。”
凌溯有点无奈地轻扯了下嘴角,抬臂揽住庄迭的身体,侧身挪了挪。
庄迭靠在凌溯臂间,果然舒服了不少,索性直接把笔记本垫在凌溯腿上,埋头飞快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凌溯忍不住低头,凑过去跟着一起看。
庄迭捏着笔,徒手在纸上拉着直线。满脑袋的小卷毛随着动作活泼地动来动去,偶尔蹭在颈间,带起一点细微的酥痒。
凌溯慢慢看出了庄迭在画的内容,对方是在尝试组合起这三个房间的位置关系。
凌溯又轻声补充了几句,把自己趴地板的位置纠正得更准确。
庄迭也第一次听了别人的墙角,记到笔记本上的时候还有点自责,笔尖也迟疑了一小会儿。
“你那是在收集情报。”
凌溯和他头碰着头,一本正经纠正庄迭的错误看法“听墙角是有意义的。”
凌溯悄声补充“这种行为很有效率。相比起趴地板,它可以更直接地了解周围的情况,让我们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话音未落,凌溯神色忽然微凝,骤然抬手,掀起被子盖住了小卷毛。
庄迭也察觉到异样,一动不动地伏在被子底下。
凌溯的手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捏在指间起身,放轻脚步走过去。
他穿着庄迭给的软底拖鞋,脚下轻得没有一丝声音,不动声色走到墙边,毫无预兆地突然伸手。
墙面在一瞬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凌溯探出的那只手准确地揪住了墙对面的衣领,将对面听墙角的青年一把薅进来,锋利的手术刀刃已经贴在了那人颈间。
看到近在咫尺的刀刃,青年脸色瞬间惨白,手脚并用想要逃回去,却发现墙壁居然又变成了硬邦邦一片。
青年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他一动也不敢动,身体紧贴着墙壁,盯着凌溯结结巴巴道“你,你刚才说,听墙角是”
“分情况讨论,只有他是有意义的。”
凌溯半蹲下来,将声音也一并压低。
他的语气很和善,手里的刀刃轻轻拨了下对方的衣领“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听他的墙角大半夜做这种窃取别人隐私的勾当,是想干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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