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往后, 依旧是酷寒,若是前一天夜里不小心在地上积了水, 那第二天起来准保是踩上去咔嚓咔嚓的冰面,一不留神人就要仰倒摔了。
这样的天气里除非太阳大升起来,否则林若青是不大出乐安院的门了。不仅仅是她自己小心谨慎,整个陈家更是越发将她给当作琉璃宝珠, 陈李氏不仅免去了她的请安, 还隔两三天就亲自来乐安院看林若青一回, 回回都是摸摸肚子, 又拉着手体贴一番,再里里外外看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副恨不得帮林若青生孩子算了的模样。
应付陈李氏, 林若青倒是游刃有余,只不过对于外头生意上的事情,随着孕期渐渐进入后期, 她一定是要稍稍放手一段的。
而外头,此时还是农闲时候。
卖货郎王兴也就歇到了正月十五,后头便又去城里头拿了一百盒的货物, 这回拿来的有以前的润肤膏, 还有二十文一盒的新品。八十盒老货卖得不错, 一来是人们用的多了对这个有数,且十文钱倒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心理预期一旦有了标准, 乍然来一款新品, 且还是一个品名, 对此略显犹豫的人不少。
大多数人在听完王兴从香姐儿那儿死记硬背下来的介绍词后,还是闷声选了老的润肤膏。这么一来,就这二十盒的新品让王兴卖得比两百盒老的润肤膏还要累人。最后更是在下一次集市之前还剩下两盒新品没有卖出去。
王兴平时做卖货郎,不过是讨生活罢了,卖货这一行,辛苦不说,赚的钱实在没有多少。扣了每个月要费的几双鞋,加上吃喝开销,一个月能攒下一百文也够呛,一年有一两银子都算是好的。
王兴原本不住在镇上,只是他爹一死,兄长们就嚷嚷着要分家。且早前分家的时候,他因为年纪最小又是填房生的,乡下的那些祖产他分文没拿到,只分到了镇上这一处小院子,另外还落着十几两银子的债务。他十四岁就带着自己娘到了镇上生活,后头没两年他娘死了,他就一个人了。
镇上住着没有田地,吃喝拉撒是真真都要靠自己一双手赚回来,王兴做了卖货郎这一行苦活,也是逼不得已。
年初回乡祭祖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兄长又逮住王兴一顿数落。
一是说他做卖货郎丢了家里人的脸面,二则是催着他尽快将还没还的钱还过去,还说要是他两个月内不将剩余的五两银子换上,那就让要债的人将镇上的那处小院子拿走抵债了去。
可这些年到现在,王兴年年还钱也不过还了八两银子,哪儿有闲钱能够在两个月里头凑出五两银子
但愁归愁,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王兴记着上次新品润肤膏没有卖完的教训,第二回再去杭城里进货的时候就不敢多拿新品,这回干脆只拿了五盒,剩下的老款反而拿了两百盒,这回好歹是顺顺利利卖完了。
他的心才总算是安稳了不少。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钱总是能慢慢还上的,就算是没有法子的事儿,那也要
王兴所住偏僻的小院子,地段虽然不好,面积也小,可一眼看去可以见里头被收拾地归整极了,院子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鸡笼,里头还窝着三只老母鸡,鸡窝顶上盖着不少稻草做保暖用。
距离鸡窝旁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条大黄狗,他也舒舒服服睡在专门的窝棚里头,除了一个进门的入口外,四周也给木片挡着,加上他全身水滑厚实的皮毛,也不见会冷。
此时天色还早,镇上才渐渐起了吆喝声,早饭摊子周围也只林星身影。
小院的们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院子里原本懒洋洋躺着睡觉的大黄立刻抬起头来,继而从自己的狗窝里蹿了出来,跑到门板后面隔着嗅了嗅,这才转头回去到正屋门口汪汪叫了几声。
王兴被大黄的叫声惊醒,他竖起耳朵听了听,隐约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等确定是的确有人在外头敲门后,王兴才忙不迭趿拉着鞋子,随便披上外套跑了出去。
“谁啊”
“我”外头高声不耐烦道。
王兴听出是他大哥的声音,便将门栓抽了,又伸手拍了拍大黄的脑门,让它往后头退几步。
外头站着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有些发福,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妇人,两人看着都挺富态,和王兴的精瘦形成了对比。
“大哥,大嫂,”王兴问,“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福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瞧了一眼“我就是来看看你凑够银子没有。”
王兴面色有些发冷“不是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王福哼了一声“就怕你忘了,刚好今天过来赶集,提点你一句,这事儿你可别耍滑头,欠钱不还可是要蹲大牢的。”
王府旁边的妇人则看了王兴一眼,理直气壮道“王兴,听说你这儿有杭城里的脂膏给我拿一盒去。”
大黄在一旁已经压不住低低的鸣叫声,目光凶恶的看着王家大房。
王兴伸手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冷冷地对外头说“钱我不会忘的,脂膏我一盒都没有”
他说着将门给用力关了起来,动作飞快不等外面的人推,就重新将门栓给栓了上去。
王福在外头骂骂咧咧一阵子,也就走了。
相比较于王兴这边的不顺与倒霉,杭城里粉黛的生意却大有不同。
净容与明雪,作为最新推出来的两款脂膏,因为保质时间只有二十天左右,每天的生产量都不多,除非是头一天就到铺子定下来,当天到店里通常是买不到现货的。
加之元宵灯会上林若青出的几个灯谜也很高妙,不少才子佳人过来都费了一番功夫。铺子背后的主人有这样的造诣,那么铺子怎么会是什么庸脂俗粉呢
这是一点,另外更重要的是两款产品的实用性。
林若青一直希望将贵有贵的道理贯彻到铺子里所有产品身上,任何行业任何产品,都要让客人心甘情愿甚至上赶着花钱才是最好。
明雪与净容,起初是些小姐公子凑热闹,没解开字谜就自己买一盒回家去。结果没想到,不仅仅是女子,不少男子用了以后都暗觉得惊奇。
宋国虽然不抑武,但是前朝至今遗留下来的传统审美里,男子并不粗犷。公子面如玉才是最正统最多人认可的审美。因此贵族之间的公子哥注重容貌与打扮的也有不少。明雪与净容一出来,算是在这里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十分出乎意料地不仅仅在贵妇人和高门小姐中有了些不错的风评,在不少公子哥之间也有了暗地里的传播。
一下,用过粉黛的净容与明雪,在杭城上层阶级里头也渐渐有了一股初起的风潮。
生意上总算渐渐有了起色,家里头也没什么大事儿,林若青的心情不错。
这天傍晚陈李氏走了没一会儿,林若青还不等歇下,外头又传来丫头通传的声音。
翠竹走进屋里说“少夫人,小院那边有丫头来了。”
林若青悠闲地翻着书,头也不抬地说“问问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大事不用从我这儿过。”
扶柳跟在翠竹后头进了屋里,她道“我看了一眼,是吉祥那边的丫头。”
林若青想了想抬起头说“那就叫进来问问。”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就又传来一声急急地通报。
“爷回来了。”
林若青看向声源,院子外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端起茶盏在唇边抿了抿。
心里却有些想无奈又忍不住要觉得吉祥实在颇费心思,要不然回回都这么凑巧
陈彦从外头径直进了屋里头,他眼神明亮,脚步停在距离林若青有一丈远的地方让丫头侍候他换衣服,另外又开口问林若青“今天吃了些什么,胃口可还好”
林若青的肚子一日比一日鼓起来,礼节上的事情就没那么注重了。
她坐在原地,看着懒洋洋的,不过精神却不错。
林若青勾起嘴角对陈彦说“早上吃得还好,中午欠了些,不过刚才母亲过来给我拿了些酸枣糕,我吃了一些,觉得很好。”
陈彦换好衣服,走到她身边坐下,他又转头对翠竹说“一会儿让厨房去准备了,酸枣糕开胃,没多时候就要饿了。”
翠竹领命下去,扶柳站在旁边开口提醒林若青说“少夫人,姨娘那边的丫头还在外头等着呢。”
陈彦闻言看向林若青。
林若青笑说“都是爷回来得不巧,前脚吉祥那边的丫头才到,我正要见,您就回来了,差点儿让我忘了这一茬。”
自从过年以后,陈彦就没去过小院那边。此时猛然一提起,他倒是愣了下。
林若青不等他反应,便对扶柳说“让人进来吧,想必是有些事情的要说的。”
扶柳脆声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林若青眼神明亮,陈彦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每次提到小院,即便陈彦去的少,他们两人之间总有些话不投机的气氛,久而久之也就基本不提起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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