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看着林若青, 沉默了一瞬后, 低低地笑了出来。
“你真,”他顿了顿, 抛出一个形容词, “奇妙。”
奇妙,让人捉摸不透。
林若青回望他, 有一点不解陈彦现在是什么情绪。
陈彦跟着道“庵堂那边,你想做就去做便是, 我信你。”
如果说陈彦前二十多年都被教导着女不如男,女人该柔顺驯服, 那么这两年他则又亲眼见证着林若青一点点,慢慢的扭转了他的想法。
即便陈彦现在还是没有觉得男女是一样的,他依旧觉得男人应该站在主导地位,可他的确渐渐开始觉得许多事情并不能一概而论, 只要给一个机会给一个环境,万事万物都有它千变万化的可能性。
林若青忽然有了一丝丝不自在,她扭头看向敞开的院门,里头的树上开出了嫩叶, 翠绿点点。
庵堂那边在四月底便正式开了学堂, 学堂的收的价格极低, 但一开始就讲明白了只做开蒙用, 要考功名的得从这里毕业以后另去学过。
虽然是这样, 一开了男娃娃读的学堂以后, 来报名的人还是远远多过了女娃娃的学堂。毕竟观念还在, 女娃娃读书有什么用到了还不是嫁人服侍人罢了。男娃娃认识点字,那出门在外都能有个方便,也兴许就不用做泥腿子了。
不过织布厂里的氛围火热,和外面全不一样。
女工们到现在已经学了一个多月的课了,大家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的,谁都不舍得浪费时间。因此每天晚上众人都卯足了劲儿埋头苦学。
等四月底,晚上留在织布厂里读书的女工们就进行了第一次考试,这一考试就毫不留情地刷下去一半人,这使得剩下的一半人又是骄傲又是有了另外一股紧迫感。
织布厂内外的气氛也渐渐有了不同。
女工们在厂里头的时候大家都平头同地位,谁也没什么看不起谁的事情,就算是男管事们对她们也没什么不客气或者颐指气使的时候。倒是回到家里的时候感觉有些差别了。
不仅仅是有些村民会闲言碎语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抛家弃子去读什么书,一把年纪了还不安生,就连家里头的妯娌婆婆也有不少话。
在她们看来不都是一样挣钱么,还非要图那轻快的,天天不着家也不晓得照顾家里,不是偷懒是什么
如果说以前别人成天喊着女人要认命,要体贴这都没什么,可现在女工之间也渐渐有了不平的声音。
凭什么我赚了钱回家还要由着你们数落
现在一家人就指着我养,我还要受这样的气么
这人一旦有了想法,就会顺着这样的想法不断往下想。同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女工之间互相交流也渐渐都有了怨气。
“咱们就该自己过好日子去,省得在外面拼死拼活没日没夜的,回去还受那等闲气”
“可不就是,还当以前似的那么对我,我可不依了。”
织布厂这边的变化是一点,而另外一边,元胡在四月中旬动身去了京城,从水路出发终于在五月初十之前到了京城。
他和扶柳新婚燕尔,乍然要分开,两个人心里头都挺不得劲的。
不过扶柳那边也是不让元胡偷懒的,毕竟这是为小姐做事,扶柳比谁都要上心督促着元胡。
元胡走的时候虽然不舍,但也放心。
反正家就在陈家的后巷不远,扶柳早上出门,中午和晚上都会回去,照顾蜜香十分方便。而白天在陈府的时候,扶柳有时候也会把蜜香给带进去,让她在偏房呆着,绣绣花读读书。
京城里面,从刘平南买下铺面又留了人装潢,到五月时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元胡带着杭城这边的一批丫头过去,主要是管理着制作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也是所有可能要出现的问题之中最需要人把关的地方了。
就优秀的产品而言,粉黛有许多款已经很成熟。且在还没开铺子之前,粉黛的名声其实也渐渐已经在上层圈子里传开去。
六月,粉黛在京城的分铺正式开张。
杭城再富贵繁华,和京城比起来自然还是差了一截的。粉黛开张之前造势足,又有不少人都听说过杭城中的粉黛脂膏的奇特之处,因此也有所期盼。
当天早上,天边才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香姐儿她们就早早起来了。
丫头们的官话是努力练过的,不过还是能够听出来她们开口说话时候的杭城口音,这倒并不难听,反而多了一重软软的味道,让人听了格外舒心。
尽管在杭城已经熟门熟路了,到了京城等要开张的时候,香姐儿还是不免像第一天到杭城时候那样紧张起来。
她来回在铺子里踱了几步,又指挥着小丫头小伙计们搬用摆放货物,等货架上的东西都准备齐全,香姐儿才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看不出什么纰漏,香姐儿重重松了一口气。
早市一开,粉黛的铺们便从里面一扇一扇打开了。
红绸一断,炮仗一响,正式开张。
客人源源不断地往里头走,有好奇的,有新鲜的,不少看热闹的。
“我听说这家的脂膏抹脸好用极了,据说宫里都有人用呢。”
“当真”
“我有亲戚在杭城,她说她们那边用粉黛的东西早就成了潮流了,若是谁不用,还要闹笑话呢。”
作为头一家这样的脂膏店,京城之中其实没有什么是粉黛的竞争对手,不少脂粉铺子只是好奇罢了,顶多也就是派人过来打探打探,出格的事儿暂时倒是没有的。
与粉黛一起开过来的当然还有黛色。若说粉黛的出现还有迹可循,那么黛色的经营方式则完全是横空出世了。一下让不少人好奇又跃跃欲试。
这些人之中,原来的知府夫人是动作最快的。她知道粉黛和黛色的好,这几个月断断续续没有东西用了,让她越发知道其中的落差与难受。她更晓得现在这些犹豫的人,一旦试过黛色的好处以后,那必然是断不了的,因此知府夫人头一个就定了以后每月过来黛色的日期,舒舒服服做了个别人眼里吃螃蟹的人。
京城之中攀炎附势,权欲比较比杭城岂止大一点两点,这里奢靡形势的人更是比杭城要多。贵妇人之间的比较与争斗也数不胜数,她们比杭城之中的女子们更加对粉黛这样的铺子有需要。
脂膏的作用需要时间来证明,大约一个月,效果已经可以渐渐看出来。因此不等七月完全到来,京城之中已经有了一股子新潮流,粉黛刮起来的这股子风尚一时主导了整个京城的贵族圈子。
流言之中说的也没有错,宫中的确也有人用了粉黛,并不是说大话的。
原来知府夫人有一个亲妹妹,前两年选秀入了宫里,当了宠妃。知府夫人回到京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用得趁手的脂膏给送进宫里一份,用了的确觉得不错。
等到粉黛开张,宠妃自己就让人出宫来买了。再用才发现,她姐姐那时候送进来的脂膏已经因为路途运输临近过期,效果大打折扣,现在她自己用了新鲜的才晓得原来是这般好用。
宠妃脸上皮光水滑的,皇帝见了也越发喜欢,两人说话间提起近来宠妃气色好的缘由。宠妃也并不隐瞒,将自己用的脂膏告诉了皇帝。
“是一家新开的脂膏铺子,”宠妃笑着说,“听说早就在杭城开张了的,听说是江南陈家的长媳开创的。”
江南姓陈的人家数不胜数,但值得被称作江南陈家的却只有那么一家,皇帝自然也晓得的。
特别是边关开了以后,江南那边的商人也很是活跃,陈家作为其中的代表,每年纳税都是杭城一最了。
不过提起陈家长媳时,皇帝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他笑着道“这么看来,陈家长媳倒的确是个奇人了。”
宠妃笑问“陛下”
皇帝说“几年前朕刚登基,想亲自查访国内,看官员是否有所欺瞒,路过杭城之时有一回在乡野之间倒是见过她。”
彼时有人落水,林若青站出来将人干脆利落救了的样子就让皇帝挺印象深刻的,后头稍一探查便得知了林若青和陈彦的身份。皇帝风流,那时还有一些小小遗憾,毕竟林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与胆识都很出众。
不过现在想起来,倒是只觉得有趣了。
宠妃听了也点头“这么看来,林氏倒的确是个奇女子了。”
皇帝想得比宠妃更宽,他脑中也有灵光一现的念头看来女子办起事情来,也有不输男人的时候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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