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起这件事的时候, 王建军的表情显得十分奇怪。

    王建军道“只有我一个人是龙女村的村民。女人回来干什么”

    “是在外面”

    “肯定啊。都回来,孩子怎么办。”王建军摸着肚子,砸吧砸吧嘴, 他肚皮上的小孩也跟着吧唧吧唧嘴。

    他是出了村以后, 才结婚的。

    王建军没有再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从王家出来时,陆言没忍住, 又去锁龙井看了一眼。

    他探出头,这口井不知道有多深,只能看见一个黑洞洞的井口。

    陆言隐约从中听见了小孩和女人的哭声。

    “村子里的女性,是被用来祭祀了吗”陆言问。

    有一部分是,因为当年那个大师说, 只有用活人祭祀神明,才能换来富贵。

    陆言没忍住低低骂了一句“哪来的大师,那么缺德。”

    他又不是真的想让村里的人挣大钱, 他只是在养蛊罢了。

    重男轻女的小村庄, 数百年来都没什么人气,但是有方圆百里唯一一口巨湖。

    很方便毁尸灭迹,对不对你猜猜,这片湖底沉了多少女婴

    不过, 如果是婴儿, 灵智未开, 还没办法形成如此强大的诅咒和怨念。直到20年前,这些女婴们拥有了母亲。

    一个被拐来的女学生。

    她被锁链关在地下室里,关了三年, 生了两个小孩。男主人以为生了小孩的女人就安定了, 但她不一样, 她受过教育, 见过外面的世界,她明白好坏、是非,她知道生而为人的尊严,也知道有时候活着不如死去。可是她是单亲家庭,妈妈很小就过世了,只剩爸爸一个人还活着。她从小就是爸爸的骄傲,也是爸爸的支柱,她想活着见到自己的父亲。

    那个女孩差点就得救了,她的父亲找了她很久。辞了国企的工作,走遍了抚陵省大大小小的村庄。他找到了龙女村。她就在地下室的地牢里,透过一扇小小的天窗,看见了爸爸。村子里的人明明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但没有人肯说出真相。

    这个女人终于疯了。但她得救了。疯了之后,男主人的看管不再那么严苛。她趁夜杀了男人,然后跑掉。但是被公公带着狗追了上来,又被捉了回去。公公打算给自己的儿子配个阴婚

    然后,那位风水大师来了。

    女大学生被沉了塘。既能祭祀,又配了阴婚。一举两得。

    陆言的心情变得很是沉重。有点不想管龙女村的人,掉头就走。

    他并不赞成无限制的惩戒。自己被伤害了,也不是伤害社会的理由。但龙女显然是很有分寸感的人,冤有头,债有主。起码村子里很多无辜的女性没事。

    在他眼里,除了死去的男主人,其他村民也是帮凶。站在龙女的角度,可能这样的惩罚重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陆言来这里的目的倒也不是解决村子里这些人的污染病,而是因为自己也被龙女盯上了。

    他对着井口,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遗憾我来晚了很久。我的其中一个职业是医生,杀了你的孩子是因为它在伤害我的朋友,我想我的朋友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井里并没有传来回应。

    周启明问“陆医生,你干嘛呢”

    陆言收回了目光“没什么。先回去吧。”

    “行,你先回去,我找条船,去龙女湖测测污染值。”

    “要我跟你一起吗”

    周启明想了想“不用了。万一船翻了,我一个人还能跑,你就不一定了。你赶紧回去,万一你出事了,我的游戏公司铁定破产。”

    做游戏死路一条,周启明表面上是上市游戏公司老板,背地里天天为资金来源愁的睡不着觉。

    他没加入特别行动部,但污染病防治中心的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主任,是他公司的大股东,金主爸爸。

    陆言本来想说自己身体很好,在水里的身体可能比在陆地上还好。

    但是想起自己娇弱金贵的“治愈系天启者”设定,只好作罢。

    他一个回到房车的时候,陈十二和侦探正在打扑克。

    在看见陆言的瞬间,侦探没忍住,推了推眼镜框“老板呢”

    “去龙女湖中心测污染度了。”

    “陆医生,”侦探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您今年多大”

    陆言心里有事,没放在心上,打开冰箱准备做个晚饭,随口回了一句“26。”

    “你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没有。”

    陈十二和侦探面面相觑,最终,陈十二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学生证“那也太奇怪了。我们下午也出去走了一圈,看到了一间没人住的房子,侦探说他的天赋提醒里面有线索。然后我们潜了进去,发现了这个。”

    陆言接过,打开一看,在瞬间瞳孔紧缩。

    这是一张燕京大学的学生证。

    证件照上的人和他有七分相似,只是神情更为阴郁。上面写的名字,叫陆城。

    是他的父亲。

    恭喜,你发现了此行最重要的线索之一。你的父亲年轻时来过这里。

    陆言的父亲2091年毕业。也就是说,这起码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这是我父亲,已经死了。”陆言停顿片刻,道。

    陆言印象中的陆城,眉眼总是很阴森,情绪极端不稳定,脸上经常挂着病态的冷笑。

    不幸的家庭长大的小孩总是记事很早。

    陆言还记得那个可怜的女人,身材很是娇小。听说是陆城初中同学,一直暗恋他。是个并不漂亮、普通学历,也没有工作,看起来除了勤劳一无是处的家庭主妇。

    但陆言记得她做的蛋糕很好吃,幼儿园放学,牵着他的手也很温暖。

    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被打的遍体鳞伤时,还会抱着他低低地啜泣,说爸爸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最近项目失败了,心情不好。

    她总能为陆城找到很多借口。

    后来,那个女人跳楼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陆城日复一日的冷漠。

    陆言想杀了陆城。对方看起来并不介意,甚至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只不过失败的总是还年轻的陆言。

    每次失败,陆言都会接受来自父亲的惩罚。

    有时候是剪开肚皮又缝上,有时候背后扎针,有时候是眼睁睁看着活的虫子从鼻腔里钻进去他被绑在手术床上,动弹不得。

    陆言不觉得这是家暴,只是失败的惩罚罢了。毕竟他想要的陆城的命。起码,陆城不会让他死。

    唯一让陆言觉得遗憾的是,他本来想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马上就可以杀了陆城结果,对方变异了。

    再后来,传来了陆城死亡的消息,上面还因此给他分了一套房,作为生活保障。

    居然就这么简单的死了,这让陆言觉得很是遗憾。

    侦探问“你父亲为什么到过这燕京离抚陵省也不近啊。”

    陆言“不知道。也许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旅游。”

    系统纠正了他你知道。

    陆言停顿了一瞬“那个,风水大师”

    是,我都告诉过你了,这里是一片养蛊之地。现在,蛊已经养好了,也许还有,纠正一个错误。陆城可没有死,至少还保留着身体、智慧和记忆。

    陆言的手还搭在了照片上,表情变得格外阴沉而冰冷。

    他的杀意过于明晰而突然,以至于陈十二站了起来,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陆言。

    结果,下一秒,陆言就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刚刚想起了一些事,走神了。”

    侦探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什、什么事啊”

    陆言微笑道“老家养的猪还没宰。”

    他们俩和陆言相处了也有两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陆言笑,宛如春风拂面,令人怦然心动。

    陆言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在小厨房里做饭。房车地方小,两个人在客厅打牌,陆言剁菜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感觉像是什么凶案分尸现场。

    等陆言差不多做好饭的时候,周启明终于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

    他丢了一只鞋,身上挂着许多长发,显得格外狼狈。

    “老板你这是怎么搞的”陈十二目瞪口呆。

    “快开车,现在就走。”周启明的表情,比几天前漏奶漏到陆言手上还要难看,“我看见了湖底的污染物污染度6300。根本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东西。我加了一条我是它父亲的设定才活着回来,现在设定应该快失效了。趁它还没上岸,快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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