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言签下订单后, 猪头屠夫的笑容越发友善了起来。
“我尊敬的客人一，你放心。一周后，你一定能吃到一心仪的肉猪。”
如果不是送陆言离开时，屠夫嘴角一直在滴口水的话, 这一幕应该很一是和谐友爱。
系统没有骗他。
虽然手背上被烙了个猪肉章, 但陆言的确完好无损地走一出了猪肉巷。
因为一烙铁和自己一手背之间，还隔着一一层鱼鳞, 陆言甚至都没太多痛感, 就完成了这次签单仪式。
他带上手套, 掩盖住手背上的痕迹。
从巷子里走一出来的时候依然在下雨。陆言回头看了眼, 小巷依然破旧，却不再阴森。一眼就能看到一马路对面, 甚至巷子口还有个破破烂烂的垃圾桶。
陆言说不需要给他安排住房, 不过x市的工作人一员还是贴心的送了他一套，就在工作的医院附近。不管是装修还是布局, 都和他在k市的家很一是接近。
陆言其实不太懂防治中心这种喜欢送员工房子的豪横作风，想来也一是员工福利的一种吧。
是为一了增加天启者对人一类社会一的归属感。系统道, 马斯洛需求理论，最高级的精神需求是自我实现。总部希望能把这种自我实现的需求引向正面、积极、对社会一有益的方向。
不过，因为一长期处理污染物，很一少有天启者的精神状态能长期维持在稳定、健康的状态。经一过多次意外后，总部已经一放低了要求
陆言洗干净手，从口袋里拿出在药店买的消毒水，又掏出了水果刀。
水果刀不如手术刀锋利，但也一勉强能用。
他把手背上黏着一的那张人一皮纸给切了下来。
人一皮上的刺青已经一变得模糊不清，新盖上的猪肉章也一破坏了原本一的美感。
等一周后订单完成，这张人一皮就会一变成一张废纸。那位存在大概率会一醒来。
虽然我觉得问题不大,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这段时间去燕京避避风头，系统若有所思一道，屠夫挺好对付的，那位老板可就不一定了。
一周后。
x市，污染病防治中心。
陆言等着一手臂上的鳞片缓缓闭合，扫了眼检测表上的数据。
病变度837。
他对宗炎道“这是最后一次治疗，我已经一定了回k市的机票。”
说完，陆言在07的治疗记录表上，签下了自己一的名字。
07凑过去好奇的看了眼。
这份档案是他的病历，从几十年前一直持续到一现在。
一开始写一的名字是宗炎，后来为一了方便，已经一统一写一成07。
不过陆言却写一的他的名字。
“医生，”07朝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谢谢您，以后就叫我07好了。宗炎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已经一太过陌生。”
因为一自己一职业的问题，陆言觉得，和他见面大概是件不太吉利的事。
但他依然点了点头“那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可以是队友。”
陆言回到一了员工宿舍，开始收拾行一李。
马主一任知道他订了晚上的机票，匆匆赶来“陆先生，您今天就要走一吗要不再休息两天至少让我们准备一个送行一宴啊。”
陆言摇头“没必要。”
他主一要是嫌弃这里的厨师手艺一般。
马主一任知道他性一格干脆直接，于是也一不再劝阻。安排工作人一员，把陆言送到一了机场。
他离开x市的时候是晚上10点。在飞机上小憩了一会一，到一k市的时候，是凌晨1点。
刚下飞机，手机显示多出了好几条未接来电。
陆言翻了一下通话记录，点开了唐寻安的电话号码，拨了回去。
对方电话接通的很一快。
“陆言，”唐寻安顿了顿，“我听说07已经一完成了治疗。他还好吗”
唐寻安比07幸运很一多，他只一在研究所呆了三年，就加入了特别行一动一部，然后开始全世界救火。
在洛川植物园的那次见面，其实是他和07的第一次正式接触。
07那时候的状态显得不太正常，他后来问过研究所，对方说07有轻微的自闭倾向，比较抗拒和外界沟通。
“我们是专业人一员，我们比您更懂07。”
那时候，研究员一再向他保证，07没有问题。
陆言回答“病变度降下去了。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一，应该还好。”
“好，那你呢”
陆言反应了好几秒，
他不怎么喜欢说话，或者说，陆言不太擅长以交流感情为一目的的沟通。
在休假的时候，陆言喜欢一个人一呆在家里，看书、射箭、做饭和打一扫卫生。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也一是常事。
他甚至不会一用手机上网冲浪。
陆言想起系统的嘱托，道“我很一好，过几天会一去燕京。”
唐寻安愣了片刻，在陆言看不见的地方低下头，回了句“好。”
啸天趴在他身边，用爪子死死捂住了自己一的狗嘴。
它怕自己一忍不住叫出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一。
唐寻安一紧张就喜欢无意识乱抓东西，它背上的毛已经一要被薅秃了。
啧，狗狗龙可能以为一你是去看他了。
陆言收起手机，反问“难道不是吗”
系统
x市。污染病防治中心。
07的研究员打一了个哈欠，坐上了货车前排，向一边的司机吐槽“总算可以回去了。这半个多月，我在x市呆的都要发霉了。”
因为一还惦记着一在燕京的实验，研究员得知07已经一治疗完毕的消息后，立刻选择了回研究所。
武装运输车伪装成了普通货车。07则是被关在了生命舱里，然后装进货舱。
过去，这些实验体一向都是这样运输的。
第一研究所出品的实验体，灵力阈值都不低。本一身就是人一间兵器，运输队伍压根不用考虑安全问题。
货车通过了高速收费站，因为一天色已晚，科研员有些昏昏欲睡。
他不是天启者，本一身精力有限，很一快就进入了梦乡。
但下一刻，研究员就被一阵剧烈的晃动一从睡梦中惊醒。
正在高速行一驶的大货车猛然刹车，他的头撞上了挡风玻璃，眼前冒着一一阵白光。
“怎么回事”科研员问。
司机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有污染物。”
猪头屠夫的三角钩深深扎进了货车的后轮，强迫这辆车停下。
它狞笑着一，一个人一拉起了数吨重的卡车，往小路边上走一去。
研究员扫了眼，检测仪上，面前的污染物污染值竟然高达7000
货舱打一开，几个训练有素的特别行一动一部人一员举着一枪一阵扫射。然而这些子弹甚至仅能打一穿表皮。
疼痛让猪头屠夫被激怒了。
他挥起了手里的狼牙棒，狠狠往最近的天启者砸去。加固过的后车厢顿时被砸的稀巴烂，冒出滚滚的黑烟。
这些灵力阈值一两千的天启者毫无还手之力。
猪头屠夫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么简单”
它觉得，哪怕是派蛇尾屠夫来，也一用不了两分钟。
司机踩着一油门，连忙催促“快，快打一开生命舱，让07出来”
研究员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在火力的掩护下来到一了后车厢，摸到一生命舱密码锁的时候，手都在抖，一连输错了几次动一态密码。
猪头屠夫迈着一沉重的脚步走一来，踩在土地上，地面都跟着一轻颤。
“好了没”阻止猪头屠夫，对他们来说压力过于巨大。
事实上，如果不是猪头屠夫顾及着一老板的吩咐，并不想对这些工作人一员动一手，他们连解封07的时间都没有。
研究员输入密码的最后一个数字，忙不迭回答“好了好了”
舱门缓缓打一开，生命舱里，07的睫毛上挂着一一层冰霜，他闭着一眼，手上挂着一沉沉的锁链，就像是睡着一了一样。
猪头屠夫也一在等这个时候。
它挤进了后车厢，几个天启者压根不是它的对手，更别提只一是普通人一的研究员。
研究员表情惊恐，大喊道“0707”
但07却毫无反应。
猪头屠夫的手抓住了科研员的头，把他举起，像是扔垃圾一样往旁边一丢。
这个普通人一顿时血流如注，断裂的骨头都穿破膝盖，扎了出来。
“不错，这就是这次的肉猪了。”
猪头屠夫从围裙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麻袋，把07装进了袋子里，扛着一他，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洛川植物园在市，离x市起码有700公里。
猪头屠夫扛着一肉猪，健步如飞地走一在山路上，内心充满疑惑“莫非这次报酬这么高，是因为一送货距离远”
就在此时，它感觉到一肩上的货物似乎是清醒了过来，动一弹了两下。
“活猪就是麻烦。”
猪头屠夫走一了许久，一直走一到一了天色蒙蒙亮。从x市一直到一了洛川植物园。
这里最大的污染物已经一被清理，但依然留着一许多污染物再次聚集，只一不过领地小了许多。
雇主一只一说把东西送到一洛川植物园，但植物园很一大。猪头屠夫一直走一到一了最深处，也一没看见陆言的踪影。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猪头屠夫忍不住停下脚步，擦了擦汗“是我太久没运动一了吗，怎么这么热”
它是污染物，是污染值高到一可以当污染源、直接对普通人一产生污染的高级污染物。早就脱离了会一因为一气温而感到一炎热的地步。
大夏天送外卖，还遇到一客户跑单，真的很一糟心。
屠夫停下脚步，发现了高温的来源，居然是自己一肩上的这个麻袋。
它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因为一随着一温度不断升高，屠夫表皮肥厚的脂肪层，已经一散发出了油脂似的的焦香。
它丢下了蛇皮麻袋。
下一秒，火焰腾空而起，一只一修长的、像是白玉一样的胳膊从里面探了出来。
周围的草迅速焦黄、枯萎。火焰冲天而起，焚烧山林。在熊熊烈火之中，07舒展着一身体，像是浴火重生的鸟。
明明还是晚上，半边天却被火焰照亮。
市的防治中心总部，在凌晨6点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07睁开眼，里面是一片鲜红的血色。
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
这种压迫感，屠夫只一在自己一的老板身上感受过。
“你，你”屠夫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炙热的空气让他感觉难以呼吸，“原来不是人一”
“之前是。”07回答，“不过对于病变度很一高的天启者来说，想成为一污染物，只一需要一些很一简单的契机。”
靠近污染源，或者过度使一用天赋。
这就是07一路上在做的事情。
这也一是07思一考许久，才做出的决定。成为一污染物，从而获得能毁灭、焚烧一切的力量。
一只一红色的鸟落在了07的肩上。它和07一样，全身都冒着一熊熊的火光，
猪头屠夫暗骂了一声，想要离开“东西我送到一了，我先走一了。”
07平静的目光看着一它“留下吧。”
屠夫当然不会一觉得，07是叫它留下吃饭。
“这一单我可以不收钱。”猪头屠夫握紧了手里的屠刀，试图和07讨价还价，“我还可以带你找到一顾客是谁。”
在猪头屠夫的印象里，会一来订肉猪的人一，要么是想吃，要么是有仇。
07思一考片刻，道“抱歉。”
会一用这个方法把他救出来的人一只一有一个。
他不能把危险留给陆言。
07肩上的红色小鸟，在此时发出一声长吟。
下一秒，屠夫被一团火焰包围。
天赋42业火。
恶业害身如火，是为一业火。
猪头屠夫在火焰中发出惨叫，它挥动一着一狼牙棒，砸向了07，带着一鱼死网破的决心。
07站在原地没动一，狼牙棒穿透了他的身体，却只一是砸到一了一团火焰。
这团火焰分解又组合，最后又变回07的模样。
07的眼里带着一点淡淡的嘲弄。
猪头屠夫无能狂怒，然而业火对它的压制太强，很一快，它倒在原地，失去所有生机。
在极其罕见的情况下，会一有部分污染物出现二次进化。因为一二次进化，这个天赋重新回到一了他的手上，
如果不是原本一的天赋被移植走一，07也一许能进化出更强的天赋。
07最后看了眼远方，那里是k市的方向。
他人一生的前20年是宗炎，20岁的时候意外觉醒成天启者，在接受过详细的科普后，自愿成为一了研究所的志愿者。
那时候研究所还没有完全封闭，志愿者也一不用关在狭小的房间里。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每个人一都有燃烧自己一、然后搏出一条生路的决心。
深红的火焰像是乳燕投林一样，从正在燃烧的东西上跳起，然后没入了07的体内。
火势不再蔓延，黎明得到一了应有的安宁。
在蒙蒙亮的天光中，07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对不起啊，医生。我已经一熄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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