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对当代男大学生究竟有什么常规爱好的疑惑,朝有酒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门口站了许久的齐骥活动了一下脚腕和手腕,拎着行李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寝室。
杜若缩在被窝里,咬着嘴唇呜咽。
他没有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但能透过被子的缝隙感觉到,从门外透进来的光线正逐渐变暗。
阴影越来越重。
新室友无声地在房间里移动着,杜若的精神也绷紧到了顶峰。
终于,阴影在他的床位边停了下来。
地上掉的水手服了被看到了。
一定是这样的。
杜若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身上那条可爱的小裙子,在以往能迅速抚平他的心灵,带他进入美好的梦乡,可现在,即使是它,也没办法给杜若足够的安慰。
新室友会怎么看地上的水手服啊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怪人
等待是彻底的煎熬。杜若为了不哽咽出声屏住呼吸,把自己的脸涨得通红。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近乎有了缺氧的错觉。
这道长久地停留在他床位边的影子,终于像它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地掠过。
齐骥走到自己的床边,用手扶着行李箱的一侧,缓缓把它放倒在地面。
夜里很安静,他的床位靠着阳台,和浴室相邻。把行李箱拎进房间之后,为了让自己发出的声响能更小些,齐骥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又去阳台拉开了窗。
他重新走进寝室,才借走廊的光看到了地上掉下来的那套水手服。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地上有东西,但他进门是背光的,所以没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清楚了,他就把长发别到耳后,蹲下去,捡起了水手服。
在齐骥头顶,杜若小心翼翼地呼出了气,控制不住地漏出几声抽噎。
在静谧的深夜中,在笼罩了他整个人的被子里,抽噎声响亮得像是巨雷。
杜若快被自己发出的巨雷震晕过去,却还是第一时间调动起仅存的理智,拼命用双手搂住嘴。
没、没有被听到吧说不定、说不定只是他自己听到了
一定是这样的本来他的声音就很小,他自己听着觉得响,是因为他现在躲在被子里,空间狭小。
就像以前他躲在被子里看番的时候,就算把音量调到10,外面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可他还是会觉得很吵一样。
新室友一定没听到
杜若逐渐用这套理论说服了自己,顿时,庆幸之后,一种惊人的快乐涌入了心头。他的脸无知无觉地堆起灿烂的笑,乐观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翻身时,被角掀起的一瞬。
杜若看到一只手捏着那套熟悉水手服,将它轻轻挂在了床沿的挂衣钩上。
杜若
他浑身寒毛炸起。如果是猫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了毛茸茸的一大团。
刚才太紧张有没有被听到声音,杜若都忘了,他原本担心的是掉在地上的水手服会被新室友看到。
结果,新室友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水手服不说,竟然、竟然还帮他捡起来,又挂在了挂衣钩上。
而且因为帮忙挂水手服的时候他翻了个身,新室友也看到了这一幕,知道了他还醒着这还勉强能用晚上睡觉翻身糊弄过去,可是,如果对方听到了他刚才的抽噎声呢
那就不仅让新室友知道他还醒着,而且会被知道他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如果说床边掉落着水手服算是个怪人,那半夜不睡觉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怪人算是什么
怪人解怪人x或s怪人s还是suer怪人
杜若悲伤得要死掉了。
可就在这种悲伤得要死掉的时候,他还是被自己奇奇怪怪的脑洞逗得想笑。
剧烈的情绪波动,时而紧张时而放松的状态,消耗了杜若大量的精力。他蜷缩在床上,抱着枕头,在满腹心事、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而齐骥调整着挂在挂衣钩上的水手服,以防它起皱的同时,疑惑地眺了一眼床上的那团鼓包。
睡这个床位的室友,好像是叫杜若。
杜若是不是正躲在被子里哭
齐骥觉得他好像是听到了一点哭声,又好像没有听到。
他借着调整水手服的动作端详了几秒鼓包,见杜若没有新的动作,也没再有新的声音传出来,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拿出台灯,插上电,把灯光旋钮调到最微弱的光线后打开灯,再转去关寝室的门。
又一次回到自己的行李箱边后,齐骥这才发现自己的床位对面有人。
是朝有酒。这个名字特点很鲜明,所以齐骥回忆得很快。
原来他不仅不是第一个到寝室的人,连第二个都不是。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齐骥没想到新分配的寝室竟然至少有三个习惯提前到,预留出更多时间来做整理和其他准备的学生。
他收回视线,拉开柜子,把行李箱里事先就挂在衣架上,并且和衣架一起叠好的衣服取出来,直接抖开,挂在柜子里,又拉开行李箱的下一层,把卷好的床垫、床单、被子抱到床上,找准位置卷开。
箱子的最下层放了书本和笔记本电脑。
书的顺序也都分门别类地排好了,只需要拿出来直接放进书架。笔记本电脑的大小正好能放进抽屉,另一边抽屉则放上平板和装了其他零碎东西的软袋。
齐骥花了十分钟做整理,最后把彻底清空的行李箱立到书桌旁。
因为寝室里还有两个人在睡觉,他做得很小心,完成后更是浑身一松。
像是刚做了一整套卷子,卷子的题目难度又全都恰到好处,能充分调动思维的同时又不会过于费脑,于是油然而生出了满心的畅快感和成就感。
齐骥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迟来的疲倦。
他爬上床,一头栽倒进去。
清晨,朝有酒第一个醒了过来。
他下床穿好衣服,进浴室洗漱了一通,顺便也把各种洗漱用品放在水槽边的分格架上。弄好之后他回到自己的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学生证,准备去跑个步然后再吃早餐。
睡他对面的室友是凌晨到的齐骥。
他昨晚很晚才到寝室,这会儿应该睡得正香,但当朝有酒的目光不经意地投过去时,却发现齐骥睁着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自己。
“抱歉。”朝有酒第一反应是自己吵醒了齐骥,“我会注意点动作的。”
“没什么,我不是因为你醒的,是生物钟。”齐骥慢吞吞地说。
他说完话后和朝有酒对视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太尴尬,齐骥在床上翻了个身,从面朝外变作了面朝着墙,只留了个后脑勺给朝有酒。
朝有酒沉默地盯着齐骥的后脑勺。
凌晨时分他看到的那个“长发倩影”果然不是错觉,而且果然就是新室友。
睡觉的时候不取假发,不觉得难受吗
也是因为现在不熟,所以不能多说什么。朝有酒收回视线,朝门外走去。路过杜若的床位时他看到杜若的床沿上挂着的水手服,应该是齐骥帮他捡起来的。
想了想,朝有酒又走回齐骥的床前,轻轻咳嗽了一声“齐骥”
齐骥翻身正面朝向他“什么事”
“那套裙子,”朝有酒稍微压低了声音,“是你给杜若捡起来的吧。”
“是我。”
“杜若有点害羞。”朝有酒说,“可能不和他提到这件事会让他好受些。”
齐骥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害羞真的害羞的人会在男寝这么光明正大地晾水手服
想也知道,是朝有酒的反应鼓励了杜若。
昨晚睡前他还在心里猜了一下,是不是这个叫朝有酒的室友面皮太薄,不好意思对杜若的举止发表意见,可能还因为杜若表现得窘迫,打肿脸充胖子地给了杜若台阶下。
但今天看来,尽管情况大致和他猜得差不多,却又有很大的出入。
最关键的就是他对朝有酒这个人的猜测不准确,朝有酒似乎不是单纯地在给杜若台阶下。
齐骥意味深长“你倒是好心。”
“应该的。”朝有酒意识到对方的语气有点微妙,又不像是有敌意。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归结为齐骥可能是不高兴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蓬头垢面地和他这个洗漱后一身清爽的人说话。
这确实是他的不对。
因为担心杜若的心情,反而忽视了齐骥的心情。
“我要去学校跑步了,可以给你带早餐。”朝有酒主动说,“你想吃什么”
齐骥现在能确定了。
朝有酒果真是个老好人。
这个性格,跟他的脸和身板,挺不搭调的。
明明看起来是个硬朗的帅哥啊,还是个混血帅哥,脾气竟然这么好。美人就该持靓行凶才对。他混的是哪国的血统看着很像是德国那边的,德意志的帅哥很有特色,朝有酒的五官轮廓很像
“齐骥”朝有酒疑惑地喊了一声。
“不用了。”齐骥立刻回过神,在心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自己出去吃。”
“嗯。”朝有酒点点头,“我看浴室里没有放你的洗漱用品,是没有带吗用不用我帮忙买一份”
齐骥没有说话。
有必要吗,这人真是老好人得过火了,都没想过万一我是个爱占便宜的奇葩
看在朝有酒赏心悦目的份上,齐骥还是解释了几句“不用了,我不需要。我之后应该不会在寝室里住太久,我在外面租了房。”
他唯恐朝有酒还要八卦几句“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住”的话,但朝有酒什么也没问,只是又点了点头。
“嗯。”他说,“走了。”
这下倒是真有几分硬朗帅哥的酷劲儿。
齐骥松了口气,目送朝有酒的背影离开房间。
啧啧啧。赏心悦目,赏心悦目啊。
齐骥心情颇好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理了理睡得卷到了腿根的裙边,没想到他一低头,长发就耷拉下来,歪歪扭扭地盖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他的假发一直都是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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