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走了!

    学校的荧光夜跑活动已经举办了好几年了。

    最开始举办荧光活动的时候,当然都会针对各种安全问题和突发情况严防死守,可时间久了,学生们也习惯了遵守各种条例,活动的形式就变得越来越简单。

    最先撤掉的是跑道和终点的值班帐篷,随后,撤掉的是颁奖点的一排大灯。

    紧接着,横幅上涂抹的荧光粉被换成了插电即亮的灯管,一次性水杯和饮用水取消了供应;维持秩序的学生会也削减了人数,最终只留下几个人在和终点签到。

    唯独活动的荧光外套升了级。

    最开始的在、在终点回收的荧光圈,演变成可以别在自身外套上的荧光灯管,由学生会统一购买,统一售卖,当然,价格不贵。

    学生们跑完了,就陆陆续续地四散离开。

    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人离开。

    除了朝有酒。

    荧光夜跑活动的跑道不是专业的跑道,而是学校中最宽阔的的主干道,主干道两边就是由灌木丛和其他一些绿植隔开的草坪。

    继续往前走,就能看到校园里的那条人工河了。

    这条主干道是朝有酒去晨跑时每天都要路过的路,所以朝有酒对这附近很熟悉。

    他注意到河边的一丛丛芦苇中隐约有荧光闪烁。

    平时这个点都在河边休憩的鸳鸯,也很少见地没有回到河边,而是在河面上游动。

    不太对劲。

    朝有酒仔细地在路边看了一阵。

    一开始他还以为芦苇中藏着的人是想找角度给鸳鸯拍照,可能是忘记了把荧光管摘下来。

    但那几点荧光在芦苇丛中一动也不动,完完全全地,一点也没动。

    而且荧光管的光是贴在地面上的,也就是说,这个人伏趴在芦苇丛里。

    夜跑的学生这会儿也差不多走光了,负责签到的学生会成员也开始收拾东西,朝有酒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叫人,而是悄悄靠近了那一丛芦苇。

    伏趴这个姿势

    可能是出事了。

    也可能是,小情侣情难自禁,把外套脱了,在芦苇丛里,咳咳

    虽然朝有酒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情难自禁到连出门开个房间都不肯,反而甘愿忍受扎人的芦苇。

    但丰富的人生经历和丰富的社交经验,都告诉他,这种事是经常发生,一点也不值得惊讶的。有很多人,就是感觉一上头,来劲儿了,不管什么场合都想开搞一发。

    朝有酒尽力忽略心中的尴尬,慢慢靠近了那一丛发光的芦苇,停在足够看清里面有没有人,又不会看清里面的人是谁的距离,往里面瞟了一眼。

    不对。

    那不是衣服,那就是个穿着衣服一动不动的人。

    朝有酒立刻冲过去,扒开芦苇,把那个伏趴在土地上的人翻过身,让他仰着头靠在臂弯里。

    芦苇丛因为这些动作摇晃起来,轻絮般的影子落在这人的脸上,他半睁着眼睛,望了朝有酒一眼。

    那种神态,很奇异地,给朝有酒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照清和”朝有酒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

    他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

    照清和挣扎了一下,将头侧向一边。他的眼睛仍旧半睁着,像是被远处的某些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又像是坠入了某种梦境里。

    人真的可以凭借微妙的表情变化,讲述一个故事吗

    又或者是因为这个人实在过于夺人眼球,他的美貌令人难以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也难以不过度解读他任何细微的反应

    芦苇丛渐渐静了下来,将照清和的脸掩藏在细微的影子中,也将他扮成一道影子。这道影子如此自然地融入到芦苇丛中,完全没有痕迹,仿佛生来就是这芦苇丛中的一部分,又古怪地显示出一种格格不入。

    朝有酒拍了拍照清和的脸“你还清醒着吗”

    “嗯。”

    好像问题不是很大,朝有酒想着,摸索着关掉了照清和身上的荧光灯。

    “你是自己躲到这来的”

    “”

    “是老毛病吗你身上有没有带药”

    “没事。”

    “去医院看看”

    “不用,”照清和用手肘撑起自己,摇摇晃晃地坐正,“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朝有酒觉得有点不妙,再怎么也应该去医院看看,可他也不能忽视照清和的意愿,把人强行扭送到过去。而且照清和明显是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还自己悄悄躲到了这边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陪伴好了。

    朝有酒不再说话,也模仿着照清和的姿势,在芦苇丛中坐了下来。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没有去看照清和,而是眺望着不远处,在夜晚的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

    学校的人工河并不算清澈,水质只能说是一般,但毕竟有人专门维护,看着还挺能唬人。

    河边的风带着些潮湿的味道,土壤也很潮润,稍坐了一会儿,就能感觉到某种凉意渗透了裤子,贴近了皮肤。

    “你还好吗”朝有酒问,“这里太湿了,容易感冒。回寝室休息吧。”

    照清和斜过脸,瞥了他一眼。

    他其实并没有撒娇或者卖弄的意思,却反倒更像是在撒娇和卖弄了。

    “一般人都和醉哥你这种不一样,”他说,声音像是含在嗓子里,“你觉得在寝室里,在人群里舒服,但是其他人,都更愿意一个人呆着。”

    朝有酒说“我也觉得一个人呆着更舒服啊。”

    “不像。”

    “因为不可能总是一个人呆着。”朝有酒说,“我尽可能让自己不管是一个人呆着,还是和一群人呆在一起,都保持差不多的状态。”

    “哦。”照清和干巴巴地说。

    “你确定不去医院吗你刚才是晕过去了吧”

    “不去。”照清和揪了根芦苇在手里,“我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想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休息一下。”

    朝有酒知道这时候他应该继续往后问,这是最好的往后问的时机。

    照清和在他眼中既一清二楚,又浓雾重重。看上去这是个什么都能往外说的人,然而又往往是这种人最能保守秘密。

    而他自己,他不能说是很喜欢探索,也并不具有过于强烈的好奇心,但他确实乐于和人相处。

    人,上百人,上千人,上万人。人人都那么相似,人人都完全不同。

    和一个人相处就像读一本书,看一部电影,可电影里藏了大量的逻辑,人却不然人野蛮生长,从不管逻辑。

    他并不去计较人的背后有何隐藏的过去,也不想解读一个人的言行怎样代表了他的内心,尽管这行为在所难免,他还是更愿意沉浸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之中。

    “你在想什么”朝有酒问。

    这是询问对方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最好时机,然而朝有酒并不打算去问。

    照清和始终用侧面对着他,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河面映射的波光。那就是他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几乎一切。

    “你在想什么”朝有酒又问。

    “我在想你是什么感受,被所有人都喜欢的感受。”照清和说,“会觉得有压力吗还是狂喜得意吗还是骄傲总是处于视线的中心,是好事吗是坏事吗你喜欢你自己吗会因为所有人都喜欢你发脾气吗你是生来就这样,还是被塑造成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会结束”

    “嗯这是好多个问题。”朝有酒说,“你想了这些啊。”

    他在心里给了每一个问题一个答案,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问题本身没有答案。

    “你在想什么”照清和问。

    “我在想”朝有酒慢慢地说,“如果我不马上回去,不知道寝室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赵青云应该能控制一下现场,但他会不会这么做是个问题。他不火上浇油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至于吗不至于吧”照清和懒洋洋地说,“这个寝室不是已经走上正途了这才开学几天,外号都取得七七八八了哼,香玉,土死了。”

    “我其实觉得挺可爱的。”朝有酒说。

    照清和转头,正眼看了看他。

    朝有酒向他摊了摊手。

    照清和沉默一会儿,终于,从他唇边浮现出一抹笑容。

    灯光从他微笑的脸颊边缘流泻出来,那双眼睛像露水般滢滢,却光芒灼灼得令人感到滚烫。他的睫毛原来那么长,仿佛被灼亮的光点燃的柴薪,令朝有酒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是这么笑的吗如果他这么笑,那他的话确实不是作假。

    万物都在他眼中融化了,风声带着芦苇一同飘飘。

    而他眼中的烫意渐渐消散,逐渐只留下一点苍白的、刻意保存下来的余韵。

    他此刻的微笑里什么都没有。

    他美而冰凉,使人想要令他变得滚烫。

    现在他看起来像是他们刚见面时的森冷模样了。

    “你应该更喜欢我一点。”照清和悄声说,“喜欢我不吃亏的。”

    “不,我还是不太喜欢你,但也还是不讨厌你。”朝有酒说,“你不要这么讲话好吗”

    “我讲话太gay怎么了你搞歧视啊”

    “我不歧视,我只是不是。”朝有酒说,“你太怪了,让我觉得抓狂。而且你搞搞清楚,gay也不这么讲话,我朋友里又不是没有gay。”

    “你还没回答我前面的那些问题。”

    “没什么好回答的。”朝有酒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走吧,该回寝室了,再不回宿管要锁门了。”

    “锁了就在外面开个房呗。”

    “不。”

    朝有酒撑着地面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照清和在背后对着自己的裤子和衣服拍拍打打,折腾完了,还掏出面镜子照脸。

    “行了行了你最好看”他头疼地说,“快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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