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迟早有一天

    带猫来医院绝育是操作起来挺简单,但比较费力的事儿。

    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推着一堆笼子,从学校走到医院,再推着笼子,从医院走到学校。

    中途把笼子取下来的工作也要自己做。

    医院里的医生都很忙,多半是抽不出空闲过来帮忙的,所以,一般这种事,都会有三四个社员一起合力完成。

    但朝有酒更愿意自己干,多出来的人手太碍手碍脚。

    之前也提到过,多数社团成员加入的时候,都怀着快乐吸猫的美好幻想,紧接着过不了多长时间,美妙的幻想就会被惨烈的现实戳破,等到下一个学期,社员就会走得七七八八。

    协会里很少留下老社员,但新社员每学期都不缺。

    新人都会有个熟悉和习惯社团工作的时间,在这之前,新人基本帮不了什么忙。

    朝有酒是编外人员,他要么和已经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的老社员合作,要么就是自己单干,基本不会帮社团带新人。

    毕竟有些事,他会做,也做得好,不意味着他喜欢做。

    他这边忙完了给猫绝育的事情,把好几个笼子拎上小推车,每个笼子外面罩上厚厚的黑布,稍微隔绝一下外界的声音和视线,这才不紧不慢地选着没几个人走的小路返回了学校。

    学校的小门边上已经有几个新社员在等他,朝有酒和他们对了对身份,把推车交过去,这才算完成这次的工作。

    “学长辛苦了”新社员都是女生,大部分你推我我推你地站在后面,只一个嘴巴很甜的过来和朝有酒搭话,“那我们就回活动室了,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方面呀”

    “没什么要注意的。”朝有酒说,“小心点不要吓着它们就行。”

    这都是些皮实的流浪猫,身体好得很,绝育只是个小手术,等几天伤口好了,这批猫就能放生了。

    不过想了想,朝有酒还是叮嘱了句“放好就行,不要忙着喂他们吃东西,也不要伸手摸。”

    几个新社员答应下来,朝有酒这才放下心,去了他很期待的长者体验活动。

    在门口做打卡登记的是老熟人了。

    杜誉诚,一个慢半拍到经常把人气得半死的咸鱼选手,和朝有酒是各种活动里攒下来的交情。

    “来了啊。”杜誉诚慢吞吞地说。

    他一丝不苟地把公章拿出来,端端正正地对准了蓝色印泥,缓缓用力,让公章完全浸入印泥之中。

    朝有酒“”

    他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杜誉诚慢慢地抬起手,把公章倒转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印章的表面有没有全部蘸上颜色。

    朝有酒“”

    杜誉诚倾斜印章,透过印章表面的水光,判断出印章上还有没蘸上颜料的细节部位。

    他重新把印章摁进印泥,缓缓施力。

    朝有酒“”

    杜誉诚又查看了一下印章,这次应该是觉得差不多了,他把印章平移到朝有酒的活动护照本上,重重地压下去。

    朝有酒“我可以先去领一下道具和服装吗”

    “哦,那些东西啊。”

    杜誉诚旋转着手指,翻来覆去地按压着印章,直到他认为力道差不多了,才稍微抬起来一点点印章的一角,看了看纸页上留下的痕迹。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难听,但就莫名地有种累得开口说话都费力,以至于每个字都粘连这下一个字的感觉。

    “道具部那边说,”他不紧不慢地把印章抬起来,“专门给你留了一套,让你直接去管道具的那儿刷脸,就可以了。”

    杜誉诚欣赏着自己在活动护照本上留下的那枚清晰、完整的图章,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朝有酒“好的,我知道了,那护照本还是暂时留在你这”

    “嗯,我帮你看着。”杜誉诚有点高兴地说,“护照本的纸面不是速干纸,你马上拿走的话,图章会糊掉的。”

    他认真地给朝有酒打包票“你放我这里,我保证你来拿的时候,这个图章干透了,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谢。”朝有酒有点无奈地说。

    杜誉诚就是这么个性格。

    虽然慢半拍,但做事其实有点完美主义强迫症,如果不是让他做什么急事,他都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就是很可能会气死和他一起做事的小伙伴。

    “下期的活动你参加吗,”杜誉诚说,“下期的主题是孕妇,你来的话,我跟管道具那边说一声,还是给你留一套。”

    “来。”朝有酒笑着点头,又问,“你搬寝室之后的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室友都不怎么熟,又不是同专业的,六人寝里有三个想保研,说不上什么话。”杜誉诚长长地叹气,“唉。我还想要是能和你分到一个寝室就好了。”

    “等会儿我走的时候一起”

    “好啊。”杜誉诚挺高兴的,“还是那家店”

    “对。”朝有酒也挺高兴,“那家店连着开了好几年,应该不会突然关掉,可能等我们毕业走了,它还照样开着。”

    他和杜誉诚说了几句话,就去体验馆里面穿戴道具,走遍了体验馆里面的所有特殊场景。

    和周围那些穿满束缚衣、戴上负重和厚棉布手套,就走得弯腰驼背,好半天才能缓慢地做完一个动作的同学不同,朝有酒看上去简直和没有穿戴道具似的。

    其实他多少也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全都在可以克服的范畴内。

    就是蹲下身从地上捡针这个特殊情境把他难住了。

    空手的时候,针都不是什么好捡的东西,更别说还戴了棉布手套。

    他蹲在地上努力了好半天,那根针被他厚重的手指推得到处滚,在奋斗中,那根针扎进了手套。

    朝有酒心虚地左右环顾一圈,飞快地站起身,把针从手套上取下来,若无其事地交到门口。

    针这个东西毕竟还是有点危险的,搞这种活动,最怕的就是学生出什么危险,所以每一根针都是在门口领取,用完后交还。

    “咦你还真捡起来了”收着针的学姐吃惊得直笑,“你不会是带了磁铁吧这个情景就是专门设置出来为难你们的,想让你们体验一下老人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情”

    朝有酒强作镇定“运气好而已。”

    “这是最后一个体验项目了,恭喜你。”学姐笑眯眯地点头,“朝有酒,是吧你肯定熟悉路了,自己过去就行。”

    朝有酒就返回门口,和换班的杜誉诚一起去吃夜宵。

    那是家开在学校不远处的烧烤店,也卖些小龙虾、炒饭之类的东西。朝有酒经常参加互动,杜誉诚经常在活动的入口处盖章,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起来,经常在活动结束之后跑来这家店吃饭。

    他们要了一份麻辣炒牛蛙,两瓶饮料,一份炒饭,两个人分成两碗吃。

    杜誉诚吃饭的时候既不抬头,也不说话,朝有酒说不说都行。他们吃饭的气氛总是特别安静,而且吃完就结账走人。

    这次也是一样,不过临走前,杜誉诚跟朝有酒说“你是不是跟照清和分到一个寝室了”

    “嗯。”朝有酒说,有点意外对方居然关心这些事,“怎么了”

    杜誉诚慢慢地想了一会儿,又慢慢地告诉他“学校里很多人都看照清和不顺眼,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但绝对能理解。

    然而最让朝有酒奇怪的还是杜誉诚居然跟他说这些他跟杜誉诚认识了一年多,一起吃了不知道多少顿夜宵,这是他们头一回真的聊起天。

    “嗯。”朝有酒说,“现在知道了。”

    “你知道,就行。”杜誉诚平缓地说,“不过,那些人看他不顺眼的理由其实不是因为照清和这个人的性格,主要是利益相关。”

    这下朝有酒就弄不明白了。

    他还在愣神,杜誉诚却已经像是完成了任务,自觉自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个清楚一样,从容地站起来“那我走了。下次一起吃饭。”

    “下次一起。”朝有酒说。

    他满脑子疑问地回了寝室,一边走一边还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为什么杜誉诚好像认识照清和似的。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回遇上了照清和,直接问就行了。

    朝有酒推开门,一股香味立刻扑向他,甚至扫清了麻辣炒牛蛙和烧烤在他外套上留下的混合了辣椒、孜然等一系列佐料的浓郁香气。

    “哎你弄得我好痒轻点轻点”杜若嘻嘻哈哈地笑着。

    “这个眼影是不是太红了”张灵均纠结地抱着镜子,“这个鼻子上的高光也太重了吧还有腮红,赵青云,你怎么给我弄这么夸张的腮红啊”

    “不要动,你不要动,画眼线就是会痒”赵青云严肃地大声斥责,“再动画歪了”

    粉色的蓬蓬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捧着杜若笑嘻嘻的,扎着双马尾的脸颊。

    “她”坐在赵青云面前,仰着脸,眼睫颤抖着,嘴唇微微嘟起。

    “她”的嘴唇像果冻一样,还是粉色的果冻。

    张灵均的座位上,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微微蹙眉,正对着镜子用手指轻点脸颊。

    “她”的脸是桃红色的。

    桃红色的眼影,桃红色的腮红,桃红色的唇彩。深深的阴影将他的鼻梁挑高,又在腮边勾勒出尖而俏皮的圆弧。

    朝有酒站在门口,闻到一股,对男生寝室来说,过于、过分、太过浓烈的化妆品香味。

    朝有酒沉默了几秒,心说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这群人都会穿着女装在寝室里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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