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一本正经地给所有参与者送上徽章和护照本“来,请拿好你们的参与证明,护照本已经盖好章了,下次参与同一个房间的游戏,凭章可享九折优惠”
赵青云不爽地哼了一声“我们要是下次还能来参与肯定要用醉哥的折扣醉哥来的话打几折”
工作人员眼神飞快地飘向朝有酒,又强行收回。他委婉地说“是这样的,小朝其实在我们这里算半个工作人员如果他需要使用空置房间的话,原则上我们是只收取一点清理费的”
“醉哥在这里打工啊”杜若好奇地问。
“搞宣传的吧醉哥,”照清和双手插着兜晃过来,“醉哥也不用刻意宣传,像带我们来玩一样带点儿人过来就行了,朋友玩了觉得有意思成了回头客,回头客又带新人,醉哥肯定认识大票喜欢玩这种游戏的。”
“太小气了,还要收清理费,”赵青云嗤道,“你们应该给醉哥发工资。”
这就不是接待处工作人员能插嘴的内容了,她笑眯眯地站在原地,假装没听到这群学生的话。
“最后一关到底是什么”张灵均还沉浸在游戏里没有回过神,“我们到底还有多少内容没有玩到”
朝有酒解释说“你们记得推开墙之后那件屋子里的灯光吗”
众人点头。
“头顶的排灯有一个灯泡亮度和其他灯泡不一样,把灯泡取下来,里面有线索,通过线索找到书架上的指定书,翻到指定页数,按提示把床头柜的抽屉拉出来,里面有个小保险箱。用没用上的钥匙打开保险箱,拿到开门密码,密室通关。”朝有酒说,“你们太缺经验了密室里能藏线索的就那么点地方。”
赵青云评价说“和我以前玩过的电脑端密室逃生游戏差不多的套路。”
“你知道套路不还是跟我们一样没用。”张灵均不屑道。
“屏幕上能看到的东西和现实空间里能看到的东西还是不一样的。真实的房间里干扰太多。”赵青云试图挽尊,“虚拟游戏更多是靠脑洞通关”
他最终放弃了“好吧,大家都没用。”
佘不器开心地拉着醉哥的手,另一只手里拎着袋子,里面装了他的护照本、徽章和工作人员给他抓的大把零食“我们下次再来玩好不好”
“下次带你去玩别的。”朝有酒低着头对他说,“你的身高不够,很多房间你去了也找不到线索。”
这次他发挥了大作用,主要是因为房间本身难度就不高,和他搭伙一起玩的人又全是菜鸡。
“好”佘不器像是课堂抽答一样大声回答。
其他人都准备回寝室了,朝有酒还要送佘不器回家。
佘不器表示打车的话他自己能回去,但朝有酒否决了他独自回家的提议。
自认为掌握了秘密真相的杜若非常不安。
他忸怩地搅着衣角,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能怎么说,急得脸蛋通红。
怎么这么巧怎么就是他发现了佘不器的腿有问题可恶现在怎么办啊,难道就让佘不器直接回去吗虽然虽然好像本来就该直接回去,可是哎呀可是不一样啊虽然他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但是就是不一样
“你扭什么”站他身边的张灵均奇怪地问,“想上厕所总不是想要人陪你上厕所吧”
啊
杜若更气了。
叫叫你知道你弱智得令人发指吗
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的
“你管我。”杜若郁闷地说,歪着脑袋观察佘不器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心情复杂。
小孩还挺开心,怎么这么开心的啊。你真的知道自己缺了条腿吗,你真的知道缺了条腿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吗,怕不是你父母都操心得快疯了,你还路上碰到个陌生人就跟人跑了,要出去玩。
杜若已经想得头痛,还这么小就没了条腿,未来还有什么盼头反正他自己从来没听说过几个少了条腿还活得不错的普通人,想想都觉得很苦。
不过佘不器现在还小,心大,反而算是件好事了。人到中年突然残疾才是大悲剧,杜若想都不敢想那是什么情况。
“你过来。”观察他半晌的赵青云说。
杜若小步小步地蹭过去。
“说吧。”赵青云用下巴指了指佘不器,“你发现什么了”
杜若觉得这不是能随便说出来的东西,佘不器的事情还是有点敏感的,吃瓜爱好者也要有底线,像他就很看不起没品笑话,看热闹的哄笑和把歧视当笑话区别很大,前者无伤大雅,后者十分缺德。
“哎呀这个不好说”
杜若也没法在赵青云的逼视中一言不发,少爷不爽还是很吓人的,最吓人的地方就在于不知道少爷会干什么。
他含糊地敷衍着,左顾右盼,试图找个人帮自己分担压力。
然而见势不妙的张灵均已经悄悄走远,齐骥根本没注意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只有照清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香玉香玉你上厕所吗”杜若抓住机会问。
照清和笑而不语。
“我说,”赵青云用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杜若,“你是觉得你进了厕所我就不能进了我们都是男的好吗”
可是根本没人会为了得到问题的答案跟着别人进厕所啊
杜若快晕过去了,他哭丧着脸“饶了我吧,你去问醉哥不好吗”
“你直接告诉我省了我这点麻烦不是更好”
“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就是很不好说的那种就是那种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赵青云的视线投向佘不器,杜若偷瞄,发现赵青云的眼神落点在佘不器的脚上。
杜若心中一跳,心说不是吧少爷你这不是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为什么一定要问我啊
“如果你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小君的脚不对头。”赵青云缓缓地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距离最近的杜若能听到,“他两只脚的鞋码一样大,但是有一只鞋没有被脚填满,抬脚的时候会往下滑。”
杜若张大嘴“”
“观察更仔细一点,那只小了一圈的脚上穿了很厚的毛绒袜。从脚踝位置能看出来,袜子下面有鼓包。鞋往下滑的时候,就是被这个鼓包挡住的。”赵青云又说。
“您就是当代福尔摩斯”
“过奖过奖,我对烟灰没有任何研究,也不能通过细节辨认出一个人的职业。”赵青云抬手,用两根手指比出一个很短的距离,“只不过观察力比多数人稍微强一点点。”
“好吧好吧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杜若嘟哝道,“小君他有一只脚是假的。可能从小腿起就是假的。”
“猜也知道。从大腿起的话可能性非常低,大腿假肢很难像他走得那么自然,而且他年纪还小,假肢更换频率高,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建议用廉价一点的假肢替代,等发育定型再改换更好的假肢。”
“您就是当代福尔摩斯”
赵青云用一种莫测的眼神看着杜若,在杜若咂摸出这个眼神的含义前转过头,不搭理杜若了。
你妈的。杜若想。少爷你真是活该没朋友。
朝有酒的车先到,临走前佘不器热情地和每个人挥手道别,坐上车了还恋恋不舍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哥哥你的朋友好多。”佘不器说。
他从口袋里拿了袋豆皮吃,又递给朝有酒一袋,朝有酒拒绝了。
“你也会有的。”他说。
“没有也可以啦,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玩法,但是人多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好醒目。”佘不器往座位后靠了靠,“我大概还是会找个人多点的地方挤进去。”
朝有酒安静地听着,没发表意见。
到达目的地后佘不器盛情邀请“去我家看看吗”
朝有酒心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我去你家看看,这是什么特别的执念吗,难道是“我从来没遇到过能带回家的朋友”这种情况
时间还早,人都已经带出去玩过了,相比起来,去他家看看也算不上什么。
朝有酒答应下来。
佘不器的脸瞬间放出了光彩,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给朝有酒带路,自己拿着自己的袋子,朝有酒帮他拿着书包。
“我爸妈现在应该还没回,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等会儿我们回去之后我给你看我我以前的照片有腿的”
草啊。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欢快的语气说“有腿的”,这真的正常吗你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倒个开水搞得自己截肢这件事就对你没有半点影响不成
听他妈妈的话好像他也抑郁过一段时间,但朝有酒有丰富的应对父母的经验,很清楚父母口中的孩子和孩子本身完全是两回事。
这项道理其实放在熟人之间也成立,同一人的两个朋友,对这个人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评价
都是滤镜作祟。
但父母的滤镜是最离谱的滤镜,甚至比粉丝看偶像的滤镜还要离谱无数倍,起码粉丝并不能真的和偶像朝夕相处,本身就靠的是脑补。
佘不器打开门,先进去了,他换鞋的时候朝有酒在门口站着,问他“有鞋套吗”
“没有,你直接进来就行吧嗯,”他想了想,跑进房间,没一会儿就拿着一双没拆封的新拖鞋跑出来,“穿这个吧这是新的”
他很机灵地补充“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放好,下次来还可以继续穿,这双鞋归你了”
你已经开始预定下一次了啊。
朝有酒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神奇的念头,心说要是以前那些追我的人也像你一样会来事儿,那我恐怕嗯,从了是不可能的,但生活肯定会变得麻烦很多。
他换上鞋,跟在佘不器身后走进房间。
温暖的余辉从大开的窗户外洒进来,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浅色的木地板泛着暖光,门口的鞋柜上放着细长的花瓶,瓶中插了几枝海棠,花瓣硕大,白色的花瓣边缘染着一线红边,瑰丽如舞女旋转时盛开的裙摆。
佘不器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响着,很快就钻进房间深处,好像是去找以前的相册了,留下朝有酒一个人站在房门口,惊讶地看着佘不器的家。
电视下方放了一排袖珍花盆,花盆里是看着像仙人掌,只有拇指那么大的块状植物。沙发前垫着厚厚的白色针织地毯,这么不耐脏的东西,很难想象真的会有人把她放在家里的地板上做装饰。
沙发后的白墙上挂着空气凤梨墙架,绿叶安静地垂落下来,生长得健康而旺盛。
房间里充斥着温暖的气息,难以形容,好像文艺作品中总是用到的“家的味道”在这个房间中具象化了,它闻起来真的是家的味道。
只不过是别人的家的味道。
佘不器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个很大的相册。他把相册放到茶几上,熟门熟路地翻到一个位置,指着照片“看我还有腿的时候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草啊。
你别再说“有腿”了好吗,你自己可能不觉得但是其他人听着还是很心酸的
现在到你家来了感觉更心酸了
朝有酒强行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在沙发上坐下来。佘不器高高兴兴地挤到他身边,扭动了一阵,或许是觉得这样很不舒服,他捞起朝有酒的手臂,坐到朝有酒的腿上,又把朝有酒的手臂放下来,圈在自己的手臂边。
朝有酒“”
小孩,你还真不见外。
不见外就不见外吧。
他那条义肢腿挨着朝有酒的腿,尽管看上去非常逼真,可很快就能让人感觉到这并不是真正的腿。那一块地方始终是凉的,隔着裤子也能感觉到微妙的触感。
朝有酒还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被安装在真人身上的义肢,佘不器的身体小而暖,那条腿却始终是凉的。
这让朝有酒心里很不舒服。
他顺着佘不器的手指看向相册。
很典型的上一辈人拍的照片,角度糟糕,毫无构图可言,镜头直挺挺地怼在佘不器的脸上。
照片里是个脸蛋圆润的孩子,和佘不器很像,但比佘不器胖多了,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
照片是在树上照的,全身照。树是桃花树,桃花开得很好。佘不器穿着水军服,小短裤下是一双白生生的腿,上面还有疤痕和疤痕被抓挠后的红痕。应该是长伤口的时候养了,佘不器自己抓的。
“你看这个疤,是我爬树的时候掉下来划的,因为太痒了还没好全我就把血痂抠下来了,后来这里就留了一道黑黑的东西,还害我被骂了一顿。”佘不器说,“再后来这条腿就截了,黑线也没有了。”
“嗯。”朝有酒干巴巴地说。
“那条黑线没有照片,我都忘了黑线长什么样了。我记得比这个血痂短一小节,小指头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节。”
佘不器把小指伸出来给朝有酒看,朝有酒跟他一起看,看着看着,佘不器又说“不过我以前手比现在小,小指甲盖也比现在短。我也不记得我之前小指甲盖有多长了。”
“”
佘不器的后脑勺顶在朝有酒眼前,他看不见佘不器的表情。
但光听语气,佘不器十分平静,最多只能说略有遗憾。
“这张是最近的照片,前面还有别的。”佘不器往前翻,翻阅的时候朝有酒看到了他父母的照片,一对看起来十分恩爱的夫妻,年纪可能三十出头,看面相倒更像二十多岁。
他们身上有种活力。
朝有酒没法把这种活力和电话里那个充满疲倦的声音联系到一起。
“哦对了,这是我爸爸妈妈的结婚照”佘不器翻到了相册开头,指着第一张照片,“他们选了最喜欢的那张结婚照放在这里,是西式婚纱,他们还拍了唐装红盖头那种婚纱照,我妈妈说那套照片拍得不好,显得她皮肤黑,显得我爸爸很胖”
婚纱照里的那对夫妻更年轻了。
照片在海边取景,新娘躺在沙滩上,长发放开,飘散在浪潮中,新郎半跪在她身边,手指在她的发丝和水流中穿过,朝她微微俯身,像是要亲吻新娘的嘴唇。
阳光灿烂,海水清澈,时光美好。
佘不器把相册翻来翻去,好像对每一张照片都如数家珍。他记得他指过的每一张照片的故事,甚至能大概地说出那天的天气如何,那段时间他在做什么大部分是他因为什么事情受了伤生了病,以及受伤生病后又被妈妈骂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照片。”佘不器说。
“哦”朝有酒拉长了调子,逗佘不器,“你小女朋友啊”
这是佘不器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女孩比她高半个头,表情气鼓鼓的,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佘不器端端正正地站在她身边,手指悄悄地伸向女孩,想要拉住她的衣角。
“对啊。”佘不器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前女友我没出事那个学校的”
啊这朝有酒哑然。
草啊。
小学男生都有女朋友了吗,明明他对恋爱这种事没兴趣,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有种输了的感觉
“我出事之后就和她分手了,我配不上她了。”佘不器黯然地说。
草啊,朝有酒想。
不要突然进行到这一步,就算要难过好歹给我一点时间准备一下说辞。
“她成绩比我好,还会拉小提琴,会跳探戈,之前我们还很配,因为我人缘比她好而且长得很帅”
草啊,朝有酒懂了,佘不器根本不需要安慰。
“我跟她分手的时候她还不同意的,说没有腿也没关系,”佘不器忧伤地说,“她可能真的觉得没关系,她爸爸妈妈肯定不这么想。”
朝有酒说“你们要发展到需要双方父母认可的地步,还需要至少五六年。”你这个年纪五六年时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说不定早因为别的原因分手了。
佘不器批评他“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五六年怎么了在一起就要考虑未来”
“你说得对。”朝有酒说,“但你考虑的未来就是分手的话,那还不如不要考虑未来。”
佘不器猛地转过身,满脸震惊地看着朝有酒“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我这不是按你的逻辑说的
小孩,你真难懂。
他最后离开这里的时候几乎心力交瘁,天黑了,走到楼下时他仰头看了一眼,佘不器家已经亮起了灯,但他的父母直到这个点还没回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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