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三章合一

    黄氏回家后想到在村道上被弟妹骂得臭头的模样,仍是气得发抖,直接就躺床上了。

    张家人干了一日活饥肠辘辘回来,见着灶下只有张红果一个人在忙活,也没觉得稀奇。

    罗家的事他们也知道了。罗富贵跟个孕妇吵不起来,直接就找到地里去了,也没跟他们吵架,只把李氏说的都学了一遍,就够让张大福和唐氏臊死了。

    尤其是唐氏,原先娶儿媳妇时她就觉得张家不如罗家,处处都要争个脸面,如今大儿媳妇丢人丟到亲家头上,唐氏这一路回来,心里真是那哪都不痛快。

    要不是回来看到黄氏在屋里喊肚子疼,她心里那口气立时就得发作了。

    张大郎刚才听到罗富贵那些话就知道要糟,这会儿也不确定黄氏是真不舒坦、还是为了躲开公婆不敢出来,他想了想,顶着爹娘的目光硬着头皮进屋。

    黄氏看到自己男人,就哭诉起来了“我只是过去跟罗婶子说说话,你不知道弟妹把我脸面给扒的,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你是不是说了让德金大哥不要去铺子里帮忙的话”张大郎一句话就把她问得噎住了。

    黄氏顿了顿,才道“我就是听外头说,他们两口子在铺子里占了四成利润过去打听打听。你说铺子是二郎的,方子是弟妹的,他们两个却占了四成,我知道后能服气吗可就是我过去了几句,弟妹也不该那么说我,我当嫂子的,以后都没脸做人。”

    黄氏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得满脸都是泪,她越想越觉得没脸,她一个当嫂子的脸面被弟妹踩到地底,哪里受得住。

    “咱们在家过日子,上牙都有个磕住下牙的时候,弟妹倒好,对着我那些话就跟对仇人似的,我羞都要羞死了。”

    张大郎没占媳妇这边“那也是你先要凑上去,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是弟妹的对手。”

    “反正我不管,我当嫂子不能就这么被人欺负了,你要不管我,我明日就让我娘过来,你们老张家让小儿媳妇欺负怀孕的大儿媳,看我娘过来会不会去罗家讨个说法。”

    黄氏是见到自个男人回来,心就安了,这一安就越发想起刚才丢脸的事,越想越觉得难堪。又因为这几个月有孕,她说什么张大郎就是什么,就又刮起妖风了。

    院子里就这么几步路,这会儿就连三岁的狗蛋都知道爷奶生气不敢出声,黄氏在屋里哭的那些话一句句都飘进众人耳朵里。

    黄唐氏在灶下切菜切得噼啪响,默念儿媳妇肚子里有张家的种,要忍要忍,脸却更黑了。

    听到黄氏要找她娘过来讨说法时,终于忍不住,大声道“要什么说法,老娘还没死呢等老娘死了你再让人过来。”

    吼得一旁帮忙的张红果一个哆嗦,手脚都麻利不少,就想赶紧干完活出去。

    罗美娘在屋里看到大伯子和小姑子也火大。

    她到罗家时,李氏被气得头晕脑胀,躺在炕上直揉额角,罗富贵出去一趟才回来,面色看着也不好。

    罗美娘怕他们晚上消化不良,帮着熬了一锅粥,这才回来。

    此时见到大伯子,她也没客气“我素来敬重大伯,可这件事要是全都摆出来,道理也是在我这边的。”

    弟弟不在家总要避嫌,张大郎就把妹妹找了过来,这会儿在妹妹和弟妹面前,张大郎也很尴尬。他是被黄氏逼得没法了,他丈母娘不是个易与的,黄氏十足像了她的性子,明儿弟妹就和哥嫂去县里,要是下回回来后知道他丈母娘上罗家找麻烦,又得闹一场。

    “你嫂子就是找不到台阶下,这件事是她不对,你就过去看看她,把误会说开了就算了。”

    毕竟做了七八年夫妻,张大郎也明白一些黄氏的想法。

    弟弟一向被人看不上,娶个媳妇回来,黄氏许是觉得自己也应该在妯娌间占上风,可罗美娘不声不响的,就从兔子变成咬人的老虎,这就让黄氏觉得下不来台了。

    罗美娘当然不愿去看黄氏。

    人要是不想被人欺负上脸,一开始就该把不当包子的态度摆出来。

    她冷声道“脸面是自己挣来的。我在张家再不好,嫂子可以跟我直接说,没得把我爹娘扯进来。我是犯了什么错得让嫂子找到我娘家讨说法嫂子以后要是生下来一个闺女,闺女嫁出去后,夫家妯娌跑过来说三道四,大哥是什么感受我爹娘就是眼神不好,看出嫂子是来找茬的就该把她赶出去”

    罗美娘一点都不愿退让,而且因为觉得张大郎居然会被媳妇逼过来当和事佬,在心里也对这个大伯子有了点看法,一点都没原则。

    被罗美娘评价为没原则的张大郎心道,你嫂子眼神才叫不好呢,要是早看出你厉害起来会是这样,哪能这样不当一回事。

    张大郎是当大伯子的,过来说这一句已是越界,可罗美娘不愿给这个面子,他也没法了,想着自己明日先去一趟丈人家把事情说清楚,丈母娘还是怕老丈人的,只要他丈人发话,应该就不会闹起来了。

    事情毕竟是自己婆娘不占理,张大郎见说不通也没好意思继续呆着,临走前道“你嫂子是有些不着调,可她怀着孩子,以后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你找娘去,别跟她计较。她那人就爱个面子,你说得太难听了,以后咱们逢年过节一块吃饭也尴尬。”

    既然今日已经说了不少话,罗美娘也不介意多此一句,她道“大伯要是听我的,就别什么事都让娘出头,娘和嫂子毕竟不是亲母女,闹腾多了以后心里得落下埋怨了。”

    这回的事,罗美娘不是不能跟婆婆说一声,靠婆婆找回场子。

    可一来,唐氏对她好,她就得为她考虑。甭管是拉偏架还是主持公道,总是在两个媳妇之间折腾,对当婆婆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到头来总得得罪一个。

    这年头虽然孝字大过天,可日常生活中一个对婆婆心有怨怼的媳妇,和一个只是些许摩擦的媳妇,相处起来绝对是不同的。公婆又跟着大房住,罗美娘也是为婆婆着想。

    二来,她自己就有能力把事情处理了,为啥要躲到别人后头。

    张大郎被堵了一句,想想弟妹这话也有道理,也没话说了。倒是跟着过来的张红果留了一下,悄悄跟她说,大嫂这回吃亏了,下头可能会把亲娘找过来闹腾,黄氏她娘黄婶子是个泼妇,做了亲家好几年,唐氏就没一回吵得赢她的。

    罗美娘谢了小姑子一回,她爹娘还在村里住着,这个消息确实重要。

    就是要怎么做她还得想想,罗美娘想了一夜,总觉得要一劳永逸,还是得先出击。

    为此她隔日一早就抢先去了趟黄氏娘家。

    反正黄氏去她娘家也没什么避讳,这叫礼尚往来。

    这事毕竟是高氏在娘家一时秃噜嘴说漏了,罗美娘一早到罗家说要推迟一日出发,高氏也不敢说什么。

    高氏其实也懊恼,她就是在娘家喝了几杯浊酒,别人问起来她没留神就说出来了,没想到话传得这么快,傍晚就传到李氏耳朵里了。

    回家后知道公婆差点被黄氏噎出毛病后,她都想找上门了,还是丈夫拦住她,说罗美娘会处理,她才没过去。

    因着多出一日,罗德金在村里收了些粮食,其实罗家就有牛车,可这几日家里的牛借出去春耕,罗德金只得跑去镇上预定了辆牛车,反正各有各的事情,都没闲着。

    罗美娘去黄氏娘家前,也没先告诉婆婆。

    唐氏除了居中说和,难不成还能双手双脚赞成她去找她亲家麻烦。

    罗美娘自有成算,她从鸡窝里摸出几个鸡蛋,就去了一趟合山村,两个村之间只隔一个山头,她一早天蒙蒙亮出发,正好赶在黄氏爹娘和弟弟下地前到达了。

    她从合山村回来没一会儿,黄氏就急匆匆找上门来了“你去我爹娘家说了什么”

    罗美娘刚才看到黄小弟跟在她身后,就想着黄氏应该会过来。

    黄小弟个子高,南山村和合山村之间就那么一条道,他走几步就停一下装着看风景,还以为罗美娘不知道呢。

    碗里的水正好晾好了,罗美娘先喝了一口,想着刚才在黄家的场景。

    黄氏的爹娘许是没有想到,有一日居然会被闺女的妯娌找上门来。

    罗美娘去的时候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头上插着新买的莲花头银簪。

    因为手里拿着礼物,黄家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串门的。双方很客气地坐下之后,罗美娘对黄氏的亲爹是这么说的

    “我想着,前头分家的时候,公公婆婆也没跟我说过家里有困难。既然家里没事,那就是嫂子娘家应该出了什么事,不然嫂子怎么突然找到我娘家去说些家计艰难的话。”

    出门前,她就从小姑子那里打听了些黄家的情况,知道黄氏她爹比她娘讲理多了,于是就重点对着黄氏她爹说话。

    “我和嫂子有缘分嫁给同一对兄弟,黄家跟我娘家,两家也算是拐着两道弯的亲戚了。我爹娘的为人,村里村外都是数得着的,只要是亲戚,能帮一把,素来会帮一把。我这回过来就是听了嫂子在我爹娘面前说的话,说什么我们二房有好事尽便宜外人了,嫂子应该也是太急,才会说出这种没有分寸的话,两家都分家了,哪还能为这些生埋怨。”

    “应该是黄叔确实有难处,嫂子才会急成这样。要是真有事,我这回上门了正好搭把手。也不用劳烦黄婶子到我娘家去了。嫂子说要黄婶子到我娘家讨说法,我实在不知道该给什么说法。”

    罗美娘话说的虽然和气,可这些话出口,这回过来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黄氏他爹看一眼她头上的银簪,便知道这应该就是闺女那个娘家家境不差的妯娌了,当然也立刻明白,闺女去妯娌娘家说这些话,实在不占理。

    人家就是不愿意被算计了,这才找了过来。看罗美娘说话和气,黄氏他爹还觉得挺羞愧的,自己闺女得是多欺负人才让人找上门来。

    黄氏她爹这就想错了,罗美娘是堵着一口气过去的,也是预着要吵起来的,就是没想到黄氏她爹居然拦住了想跟他对骂的黄氏娘,倒让她好些话都发挥不出来了,有种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

    这会儿在黄氏面前,罗美娘一句不差,把刚才在黄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黄小弟刚才过来应该也跟黄氏说过。

    她说完之后又喝一口水润润喉“嫂子去完我娘家,我娘就躺下了。我也是想着你们黄家应该是有什么急难的,嫂子才会这样急得言语不周全把我娘气倒了,这才想着过去看看。”

    黄氏会用话挤兑她爹娘,罗美娘也不是就不会这一招。

    黄氏简直不敢相信,罗美娘会专门跑一趟她娘家。

    刚才她弟弟特意过来告诉她,说她爹不叫她娘过来,她娘要是过来回家就得挨揍,她听完就懵了。她还没托人去叫她娘呢,也是问下去才知道,原来罗美娘一早就去了黄家。

    罗美娘道“嫂子在我爹娘面前说我有好事尽便宜娘家了,这话我是不认的。这不我就去嫂子娘家也看看,你猜我看到什么,过年二郎带回来的两坛酒黄叔还没喝呢,放在正屋八仙桌上,我一进去就看见了。”

    那两坛酒是过年二房送给张大福的。

    黄氏极为难堪道“家都分了,你手别伸太长”

    说完她就觉得舌头被咬住了。

    罗美娘似笑非笑地看她“嫂子要是早知道这个道理不挺好”

    这一刻罗美娘看着她的眼神,黄氏好多年都没能忘记。她哑口无言,又因战斗力实在不敌,终于败北回去。纵使心里气得不轻,却也没法。

    她口齿上不如人,比豁出去不要脸面,罗美娘还比她更豁得出,黄氏想想,她手上真没什么能威胁得了她的,为此就算恨得要死,也只能回屋捶被子去。

    只是罗美娘非但去了一趟黄氏的娘家,后头还做了一件让黄氏更咬牙切齿的事情。

    罗德金是瞧着妹妹这两日怎么和黄氏斗法的,他砸吧砸吧嘴唇道“咱们铺子确实缺人,你要想带就带吧。”

    只要把张红果带上,黄氏那边就得气死了。

    没打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说的就是黄氏了。

    前头他觉得妹夫是个难搞的,如今觉得妹妹认真发作起来,也不差妹夫多少了。

    主要是她这性情,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亏都不能吃。

    罗德金深深觉得,幸好自个娶了一个好媳妇,跟他妹子合得来,要不日子就没法过了。

    瞧他妹妹这收拾嫂子的手段。

    罗美娘叫哥哥说破心思,却不承认自己是为了气黄氏,她道“红果儿前头就挺想出去看看,我也问过她的。咱们铺子里也确实忙不过来,让红果在前头帮忙,大嫂就能腾出手去灶下。”

    罗德金点头“都听你的。”

    然后罗美娘就跟婆婆说了这件事。

    她给张红果开工钱,包吃包住每月两百文。

    被黄氏这一闹,罗美娘才觉得铺子和四成利润的事,在外头看来就是她偏着娘家,说来这个铺子也有张玉寒的一份,他对她娘家好,罗美娘记着这份情,也愿意两边一碗水端平。

    只是黄氏那边她不想碰,只能在小姑子身上使力了。

    罗美娘说话时,唐氏特意打量了她好几眼。她心道,瞧着也没那么吓人啊。

    怎的黄氏如今看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唐氏其实也知道这两日大儿媳妇在闹腾什么,非得说弟妹有好事尽便宜娘家,人家偏娘家怎么了,就连黄氏自个不也偏着娘家。

    她一个当婆婆的要是计较这个,早八百年前就被黄氏气死了。

    唐氏对这件事的观点是,有本事自己撑得起摊子,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儿媳妇要是有这种能耐过好日子还偏着娘家,唐氏也不会阻止。

    主要是她没这个能力,就想着打别人主意,才招人嫌弃。

    这会儿她想了想,道“红果以前都在村里,去了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吃喝住行都是跟着我们的,妹妹也不是小孩子得让人专门看着,哪里会麻烦只要娘放心,有空我就带红果儿回来。”

    既然罗美娘这么说了,唐氏也没什么意见。能给家里挣钱也是个好事。

    闺女年纪还小,不能当成种地的主要劳力,这些日子主要还是在家里帮着做家务喂猪喂鸡,这些拴柱也能干,他都七岁了,要不是平时黄氏宠得厉害,早就该帮着干点轻省活计。

    罗美娘见婆婆答应了,想想也学了一回张玉寒,先小人后君子,跟婆婆说了她的打算,先让小姑子在铺前帮忙,主要是吃食生意就讲究个方子,这个铺子现在是三方合伙,做事就得讲究一些。

    唐氏虽然抠门了些,却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

    这铺子是怎么从罗家人手里到了儿子手上的,她是知道些内情的。如今开铺子用的也是小儿媳的方子,说一千道一万,要不是娶了罗美娘,这便宜,儿子还占不着呢。

    这夜睡觉前她跟张大福道“我今日特地瞧了瞧美娘,也没觉得美娘像是有这么大气性的人。”

    她在村里几十年,也见过妯娌不和打闹吵架的,但就是没见过罗美娘这样必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简直是一点亏也不能吃。

    张大福看老妻一眼“能看上二郎的,性子能跟他差太远吗”

    说完,就被唐氏用手肘捅了一记“二郎怎么了二郎怎么了,以前他年轻不懂事,现在不是挺好的”

    张大福避了一下,道,“不是在说儿媳妇吗。人家自个有底气,娘家就住在村里,家人也疼她,自己样样都好,被黄氏欺负上脸要是就这么算了,才叫窝囊呢。”

    那些被妯娌欺负的小媳妇是什么样的,爹不疼娘不爱,丈夫也不给撑腰,自己也是悲悲戚戚的不愿出头,就像小白菜似的。

    小儿媳妇样样都不沾,干嘛要忍下这口气。

    说完,张大福还看老妻一眼道“当然了,二郎现在也挺好,就希望能继续下去。”

    张大福分家时跟小儿子吵了一架,这年头,做儿子的都怕爹,张玉寒能跟他闹成这样,张大福当时就觉得他没救了。

    没想分家后,小儿子倒是好起来了,读了书,在县里有了正经营生,再不是像以前那样,隔个日就拿点钱回来,又不说清楚来源,叫他收都收得不安心。

    这些变化都让张大福觉得,他们是不是父子相克,要不怎么不在一块了,儿子就好得他都不敢认了。

    老两口又说了几句,对闺女要去县里的事,张大福也没拦着,他心里透亮,张二郎的变化是从成亲开始的,小儿媳妇气性不小,本事也大,能这么这几个月,就把儿子调教成这样,只要她愿意真心待闺女,红果以后不会差。

    罗美娘虽然不承认把小姑子带到县里是为了黄氏,黄氏知道这件事后,还是觉得罗美娘是为了跟她做对才这么干。

    她前头提出要去帮忙,罗美娘硬是不肯答应,转头就把小姑子提溜过去,这是为了恶心她还是怎的

    不管罗美娘是什么想法,黄氏确实被恶心得不行。

    因为罗美娘这一巴掌又一巴掌的,黄氏现在见着她,心里都有些犯怯。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以后二房蒸蒸日上时,只要一想到罗美娘似笑非笑的模样和收拾她的手段,黄氏心里无论有什么想法,都要先在肚子里转悠一圈才敢出口,再不敢做这样直接找上门的事了。

    罗美娘这回离村时,黄氏简直像在送瘟神一样心里直念阿尼陀佛。

    等到罗美娘终于走了,黄氏瞬间瞧着村里头样样都顺眼。

    这世上老实人为什么总被欺负,那是因为总有比别人更多的心理包袱。

    罗美娘则不然,没事的时候她见人三分笑,一旦惹了她,她撕破脸也要跟你干,她把事实摆出来告诉人,要占她便宜没那么容易,于是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她。

    甚至,因为她有着这样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黄氏还挺担心下回再见着,罗美娘会对她做什么事。

    因为这个,就连知道罗美娘每月给张红果两百文后,也只敢去婆婆面前嘀咕。

    过年时唐氏帮着卖春联,都给了一个两百文的红包呢。

    还有小姑子如今住在她这里,这份工钱是不是也要上交。

    因为罗美娘早就跟唐氏提过一嘴,说这事是两个媳妇斗气,叫她不要轻易掺合。

    唐氏见着黄氏时虽然还生气,面色已经平静不少,这会儿听她说话,倒也忍住听完了。

    其实她后头几日瞧着黄氏大着肚子,还时时担心她记起这事要吵架,本来心里还气着,看她这样气也没了大半。人还真就不能做亏心事,不然就总得提心吊胆的。

    不过黄氏这话,还是让她骂回去了“红果是跟着我和你爹过日子,我和老头子现在都还下地干活儿。这几个月红果在你这帮着洗衣服做饭喂鸡喂猪,你一文钱都没给,要不我先跟你算算这几个月的”

    黄氏没防备婆婆会说这些,立刻把嘴闭上。

    唐氏还嫌不够,直接道“红果这份钱,我给她存着,以后她出嫁给她当嫁妆,你就别想了。”

    黄氏这两日接连遭受了弟妹的暴击,也没心情跟婆婆再吵起来。

    甚至黄氏还不敢到外头说给别人听,甭管找谁来评理,知道她先去了妯娌娘家找事的,都不会站她这边。又因为她娘被限制了不能过来,黄氏只得放在心里郁郁。

    媳妇和大舅哥比说好的时间晚一日回来,张玉寒就猜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小妹红果儿也跟着来,根本就不用猜,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张红果是把这件事看得最清楚明白的人,她心里佩服死了二嫂能把大嫂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黄氏那人有多难处,张红果最知道不过。

    张红果每日忙得团团转,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拴柱七岁,原本就该帮着做些家务活儿,可黄氏硬说他年纪小,又是男孩子淘气,硬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来。

    就是唐氏出来骂也没用,拴柱有亲娘撑腰,左耳进右耳出的,谁都拿她没法。

    所以这回二嫂能把她从村里带出来,张红果心里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何况二嫂还跟她娘说,每个月给她留二十文让她自己攒着。

    种种原因下,张红果一到铺子里,就一直抢着干活。

    这会儿她就一边洗芋头,一边跟她二哥说话。

    先是问张玉寒是不是真的在私塾念书了。

    张玉寒抻了抻身上的青衫长褂,道“你不会自个看”

    张红果还真就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以前她在村里见到的男人,无论她爹她大哥都是用的网巾,二哥却是用的青色方巾,看着确实有几分读书人的斯文劲,瞧着都不像她二哥了。

    张红果不知想到什么,捂住嘴笑了笑。

    “笑就好好笑,做什么怪样”

    “我看从铺子外头经过的好些姑娘都是这样,就学了一下,这样笑感觉也是县里人了。”

    张玉寒不理她发疯,他凑过来主要是想知道媳妇这两日在村里发生什么事了。

    张红果也正想说呢,她道“以前没看出来二嫂脾气还真不小,娘也说嫂子看起来大方和气,没想还是个硬茬。大嫂去罗家把她爹娘气坏了,她就去了黄家气回大嫂爹娘。大嫂在咱家这么多年,跟娘吵了这么多回架,娘都没找上她娘家。二嫂还真厉害。”

    主要是,罗美娘做了这件离谱事,唐氏居然一句都没骂她。

    在张红果看来就很了不得了。

    “你二嫂站在理字上,娘又不是疯了,干嘛骂她记得你现在端的是你二嫂的饭碗,以后多奉承她几句好话,你二嫂这人好相处,最讲理,以后眼力劲儿好点,铺子里有活记得多干,只要你干了活你嫂子都看得见,要是犯懒了,明儿就自个滚回村去。”

    张玉寒念念叨叨的,张红果不服气道“二哥你以前自己也不干活”

    “我是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我是男人,你是男人吗我还能娶了你嫂子,你能娶她吗都不行就别跟我瞎逼逼。”

    别看张玉寒这些像是胡说八道,但他真是觉得妹子得多干点活才能让人看上眼。

    就跟大舅哥两口子似的,就是干活干得让人都不好意思了,张玉寒才主动出口说要分利。

    妹妹是个姑娘,不能跟他一样不干活还能找到别的出路,所以就只能认认真真干活了。

    罗美娘路过院子时正好听到张玉寒这些话,瞬间就无语了。

    张玉寒则是看到她就跟在她屁股后头进了屋,也不说话,就只是摸着下巴,用一种十分奇特的表情看她,似乎不认识她一样。

    罗美娘用剪子剪开衣裳,打算给小姑子改两件衣服,见他这样就问了一句,他才道“我这是娶了一个啥样的母老虎,以前怎么没发现。”

    罗美娘上前捏捏他的脸“现在知道怕了母老虎不能招惹,以后惹我就把你一口吞了。”

    她说完“吞”字,张玉寒一把把她拉过来亲了一口,罗美娘嫌他抱太紧,推他一下“真不正经,红果还在外面呢。”

    “我亲自己媳妇呢,谁也管不着。”张玉寒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有些遗憾罗美娘今日没用那管口红。

    媳妇这事做的,着实是对他胃口。

    认真说起来,张玉寒对罗美娘有想法,就是从她那会儿把上罗家打秋风的亲戚说一顿的时候开始的,他就喜欢她那股劲。

    这几个月两人在一块,罗美娘就没发作过,张玉寒原先还觉得媳妇性情变了不少,没想还是一样。

    这样才好,他张玉寒才不娶无能媳妇。

    就是他总觉得罗美娘没必要这么卖力,黄氏那人他最了解,罗美娘村道上骂她那一回,她指定不敢再闹幺蛾子了。

    只要比她更凶,她就不敢欺上脸来。

    罗美娘在丈夫面前也说了句实话“嫂子那点心眼实在不算什么,只是我也烦她一直在背后弄些事情出来。咱们在村里时间少,要是不叫她疼一回,我怕下回回村村里人都得说我偏着娘家。”

    张玉寒虽然不太在意这些评价,罗美娘却不行。她爹娘还要在村里过日子呢。

    又问他“我算是得罪你大哥嫂子,你不生气”

    “我大哥打小就怕麻烦,偏偏娶了一个爱折腾的媳妇,这回你把他媳妇打醒了,大嫂得安分好些日子,正好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生儿子去。”

    罗美娘想了回大伯子的态度,也觉得张大郎好像没记恨她。

    反正黄氏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罗美娘也觉得,有这一回教训,她以后也应该不敢再算计她了。

    要说罗美娘绝对是个有心人,她从村里出来时就带了几身自己穿不下的旧衣服,张红果身上穿的是村里干活用的,打着累累补丁,要在铺前干活,总不能还穿着补丁衣裳。

    罗美娘也没想过,非得撑住面子扯布给小姑子做新的,她如今还达不到那样的生活水准。

    她跟张玉寒也是照实说了,先头自己做衣裳买簪子,那是慰劳前头那段日子的辛苦,美娘自认要得起那些。可平日生活中罗美娘虽不算节俭,也是精打细算的多。

    张玉寒对这些事情一向不管,但罗美娘也得说清楚。

    张红果以前在张家里头并不显眼,但在县里几日,她身上那股伶俐劲就显出来了,小姑娘特别有分寸,平日无事并不往灶屋里蹭。

    就连高氏也跟她说,张红果确实带对了。

    这是个细心的孩子,这日她就指着外头来来往往的穿青衫的书生跟罗美娘道“二嫂,怎的这几日外头都是些书生”

    罗美娘想想道“这几日是县试吧。”

    罗德金正巧拿着一盆子爆米花服从厨下出来,就道“还要两日呢,妹夫他们私塾就在县里,离得最近,也不知道这回有多少人去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罗美娘怎么觉得,张玉寒就像是会凑这种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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