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去年这时候, 她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厉害,肯定不敢随便说你闲话。”嫂子不过是略动点坏心思,就被媳妇拍回去了, 以后还能继续招惹
怕是如今都得后悔自己嘴欠了。
罗美娘听丈夫揶揄她,也不放在心里。
搁去年这时候, 她还是刚入门的小媳妇,总得收敛一点不好太过分。
再说, 黄氏那时候也只是酸言酸语, 家都分了互相间也没那么多利益冲突, 彼此装个大面儿还是做得到的。这种状态直到张玉寒去聂家当长工,每月拿八百文开始便终止了。
在分家时, 家产大房拿大头, 公婆也都跟了大房, 张家两房一开始是大房强二房弱,如今颠倒了个儿, 两房之间就免不了难看。这些利益问题, 是罗美娘无论怎么会做人都解决不了的,所以她从来都没想过笼络黄氏。
不过, 罗美娘如今觉得, 黄氏的嘴脸已经不是普通的眼红了, 得上升到个人品德问题。普通人就算想占亲戚便宜得好处,也不会占不了便宜就想把别人一块拉到泥里。
可黄氏今日叫张玉寒回村教书的事情,明摆着就是想害他前程,并且她还洋洋得意, 自以为有徐婆子助阵就能让她陷入坑里。
这种人已经不是小人二字所能概括了,是心肠恶毒,丧心病狂。
当然, 罗美娘也知道,黄氏今日会这样,也是家穷闹的,只要她愿意帮大房一把,大房挣钱之后,黄氏就不会把眼睛总盯在她身上。
可凭什么
罗美娘又不是圣母。成为妯娌才满一年,黄氏就把人品暴露得差不多了,这样的人,就是有能帮一把的机会,罗美娘也不敢帮她,何况,就凭黄氏前头气她爹娘那一回,罗美娘记到现在都没忘。
许是怀孕之后影响心理状态,罗美娘觉得自己的性情比以前更加直白记仇。
以后黄氏要是能靠自己脱贫致富是本事;张玉寒愿意拉拔大哥,也是他自个的事。
但,在罗美娘这里,她就看不上黄氏这样的。
这些心思,罗美娘也没隐瞒丈夫,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就说出来了。
张玉寒看媳妇小嘴叭叭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也不会觉得媳妇得理不饶人、刁钻什么的。
其实罗美娘怀孕到现在已经六个多月,孕妇该有的长斑浮肿一个没落下,也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可张玉寒真是越瞧她越顺眼,这股不吃亏的劲儿跟他真是太像了。
不禁道“我媳妇这样有本事,我福气真大,赶紧多喝几口汤,补补身子,刚才费太多力气。”
罗美娘原本满脑子都是黄氏,被他这神来一句弄得思绪都飞了,半响才一笑,又问起刚才村里要去镇上请先生的事。
比起黄氏闹出来的烦心事,请夫子的事才是村子里的百年大计。
张玉寒道“村长打算把你们罗氏宗祠后头那几间屋子让出来,那边都是青砖瓦房,住得也舒服,平时也让人轮着去帮夫子做家务,烧菜做饭,缝缝补补什么的。”
“这些都要写在纸上的,落字为凭,那老先生再难搞也该动心了。”
罗美娘也没再细问“你们想好就成。”
张玉寒心里有数,“头回去,只怕没那么容易打动人,不过再多去几回应该就行了。”又一想媳妇给嫂子挖的坑,揶揄,“你瞧瞧,嫂子这回真要大出血了。”
黄氏总不能只去一次吧。三顾茅庐礼贤下士就不是这么个做法,去了头回就得回回跟着去。当然罗村长也是个损的,正愁没法子笼络他们两口子,知道他媳妇要收拾妯娌,故意给她开了扇方便之门。
不然,一看就是罗美娘在瞎胡闹,罗村长何必要跟着趟这摊浑水。如今在那么多人面前砸实了这件事,黄氏要是反悔不愿,村人的唾沫就得全反噬到她身上。
罗美娘也想到这些,心里顿时觉得挺痛快的,想想突然问道“当初大哥是怎么看上的这门亲事”倒不是张大郎就好成什么样了,而是黄氏人品差成这样的,得是运气多不好才能摊上这门亲事。
不得不说,罗美娘讨厌一个人时,嘴也挺毒的。
“就是媒人上门说和,合山村那边黄姓是大姓,族里护着呢,想打听应该也打听不出什么。”
张玉寒知道的也不多,当初娶嫂子时他也不经常在家,不过猜也能猜出一些,这年头都是盲婚哑嫁,只凭着媒人的一张嘴结亲,像张玉寒这样先看上再提亲的着实不多,不知道张玉寒想到什么,突然哼一声道“爹这回肯定得后悔透顶了。”
罗美娘一直知道张玉寒为当初分家的事憋气,此时正好说到黄氏的话题,张玉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罗美娘心思聪颖,便想着,难道这件事里还有黄氏的手笔。
张玉寒跟媳妇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当初黄氏死活看不上他、觉得两房住一块他会把大侄子带坏了,还跑去张大福面前嚼舌根,不然不能才成亲一个月就分家了。
罗美娘得说句公道话“这件事不能说全是嫂子的错,爹要是没有这个心思,大嫂哪里能说动他”
就是因为这样,张玉寒才来气。
罗美娘看他眉眼都透出一股不高兴的气息,便道“别气了,爹现在肯定也后悔当初做绝了。”
张玉寒还挺有脾气的“晚了”
夫妻俩说一会儿当初张玉寒被分出来的事情,就洗洗睡了。
别看黄氏在罗美娘面前是个怂包,在张大郎面前真心不怂。被弟妹坑了一回之后,她回家就抱着小儿子的襁褓坐在炕沿抹泪。
“你说你说那些话干嘛”张大郎才刚进屋,就听见这种麻烦事,简直头皮都发麻了。
要是让他娘知道了,不得立刻冲过来撕了她这张嘴
唐氏这小半年,说起小儿子那是满心满眼都是骄傲,就连他爹也不怎么说弟弟的坏话了。
张大郎在屋里绕圈,道“你还嫌娘不够讨厌你的以前你和徐婆子混在一块,娘就说过你好几回,那婆子心眼不好,一直就想看咱们家的笑话,你非不听,这回弟妹刚回来,你就把把柄又递到她手里。你就那么讨厌二郎,非要他日子难过你才愿意要是娘找你算账,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护着你了。”
张玉寒毕竟是他弟弟,张大郎也是越说越按耐不住火气。
如今听张大郎提起弟妹,黄氏就是一个激灵,她胳膊上还有罗美娘刚才捏她胳膊留下的红印,也不知道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咋会有这种力气。
黄氏眼泪从脸上落下来,哽咽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心不平,我就是随口说几句,哪知弟妹非要拉我到村长跟前说话,现在整个村都知道我要跟村长一块去镇上请那老童生了,而且弟妹还让我单独买礼物。咱们家一年到头就挣那点钱,她心怎么就那么恶毒”
黄氏说到最后,真是越想越委屈,“你去跟村长说说,这是村里的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掺合”
她期盼地看着丈夫,此时小儿子在床上哇哇哭起来,张大郎赶紧过去抱住,检查了一下没尿没屙屎,觉得应该是饿了,就让黄氏喂喂。
黄氏心烦意乱道“我回家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哪有奶”
张大郎看她肿起来的眼眶,又看怀里哭得像死爹似的的儿子,手忙脚乱的,想想还是硬着头皮去灶屋跟他娘讨了碗米汤。
唐氏正好在做饭,看儿子这样,只哼一声道“她是不是傻啊,我都不知道她说话究竟过不过脑,她那脑子是不是生来摆设的。”
哪个村里都少不了爱八卦的长舌妇,早就把罗美娘收拾嫂子那一幕传出去了。
事情发生时,唐氏正好和闺女去了隔壁村的集市,回来路上便有人特意过来把黄氏的那些混账话说给她听。
这年头谁家里没有个糟心妯娌,但是像罗美娘这样的,嘴里说着好话拍着马屁就把嫂子给收拾的了,谁都没有她那种水平。
当然,也有看出黄氏之前是打算怎么坑了罗美娘的,小叔子刚冒头,黄氏就异想天开想让他回村教书,这种心思何其恶毒。
显然罗美娘就是不愿惯着嫂子,直接就给了她一顿排头吃,直接就让黄氏吃懵了。
把事情告诉唐氏的妇人就是想瞧瞧唐氏的反应,唐氏也没让人失望,一张脸直接黑下来了。
唐氏心里真是恨得不行,得亏罗美娘镇得住场子,把黄氏说回去了,否则让黄氏占了上风,以后村里不知道要怎么嘀咕她二郎。
唐氏在村里住了大半辈子,最知道有些人就爱嚼舌根,明明她二郎清清白白的,总能把是非都套到他头上。
唐氏一想到她家二郎又会被人闲言碎语,就想冲过去把黄氏给撕了。
老张家多少年才出了一个会读书能改换门楣的,黄氏直接就想让他回村当教书先生。这恶毒的,唐氏真是气到现在还头昏脑胀。
要不是回家前听见小孙子在屋里哇声大哭,黄氏也是哭天抹泪的,唐氏当即就得进去让她好看。这会儿不收拾她,也是看在孙子哭得都快厥过去的份上。
此时看张大郎手忙脚乱,唐氏到底心疼儿子,她把小孙子抱过来,一口一口喂着米汤,又道“她是不是让你去找村长了是不是还想让你去跟村长跟你弟妹赔礼道歉我跟你说,这回的事,你不准插手去找村长说和,她总得学个明白,知道有些话、有些心思是不能有的再有下一回,哪怕她给张家生了三个孙子,也得给我回娘家去”
说到最后,唐氏语气也有些不同以往的严厉。
张大郎默默点头,黄氏这人最好个面子,要是村长真让她一块去镇上,她这个年就得羞得不敢见人了。
他看向唐氏怀里小儿子吃得满嘴汤汁的小嘴,心道,要是他不出面,恐怕接下来几个月,婆娘都要气得没奶了。
这件事唐氏也没瞒着男人,她到家就把事情跟张大福说了。
张大福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闷不吭声地听着,待到唐氏出门,张大福才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老妻为什么告诉他这些,还是为前头分家的事抱不平。
说实话,张大福在两个儿子间是有些偏向长子,可对两个儿媳妇,却是一视同仁,甚至因为张大郎排行大的关系,张大福对黄氏还略有些看重。
可这一年来瞧着黄氏对二房的种种眼红,张大福也得承认自己以前看走眼。
这要是没听人说,张大福都不能信以前看着还算有脑子的黄氏能做出这种事。
可惜他作为公公,不好直接怼上大儿媳妇,不然以他能跟小儿子吵得天翻地覆的性子,黄氏那些话一出口,他就得骂回去。
这会儿,张大福蹲在屋檐下抽旱烟,听大孙子拴柱又在外头撵着村里那只大黄狗,撵得狗子大声狂叫,也想起当初分家的事。
当初主意是他自己做的,张大福也承认,黄氏说是怕跟小叔子住一块,拴柱会被带坏,张大福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现在却觉得头个带坏拴柱的就是他娘。
自打张红果去县里家里少了个人做家务之后,拴柱的性子完全显出来,贪吃爱玩,怕苦怕累,还爱跟村里小子打架,哪怕没有小儿子在一旁做示范,大孙子也长得挺歪的。
当初张玉寒这样,张大福手下从不留情,如今对着孙子,毕竟隔着一层,不好下手。偏偏黄氏从不觉得儿子这样有问题,就算张大郎偶尔看不过眼说几句,她也能把说回去。
张大福这些日子冷眼看着,只担心黄氏把大孙子惯成另一个小儿子,却没他儿子那份运气,以后他小叔子干不成的混混事业,都要被这小子继承了。
唐氏这几日见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每见一回,心里都要骂一句活该。
分家这半年冷暖自知,分家前家里张大福当家作主,儿子他爱打就打,爱骂就骂,谁都不敢冒犯到他脸上。
可分家之后,大房的钱财米面全都握在黄氏手里,黄氏日常吃喝上比她还要抠唆,要不是她和老头子还能喂猪下地,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真不是唐氏想要说罗美娘的好话,而是俩个媳妇,高下立判,哪怕以前还没挣着钱在村里时,罗美娘平日里也是好吃好喝地对她,如今有个铺子在手上,昨日一回家就把过年的孝敬给了,而黄氏除了那副看着别人好就酸溜溜的嘴脸,唐氏真是说不出她一点好。
这世上有谁是傻子,唐氏在心里觉得,老头子怕是早就后悔分家了,只是今日这话才说出了口。
隔了几日,就在黄氏以为罗村长当时只是说说而已,略微放心时,村长家的小儿媳妇瑶娘过来了。
以前黄氏看到瑶娘,总觉得她可怜,被那两个丧尽天良的小吏看上,遭了回大罪,如今却觉得自己更可怜。
瑶娘走后,黄氏只觉得肉疼得不行。
瑶娘转达了村长的吩咐,说是这件事毕竟是村里的大事,让她想要跟着一块去就得准备好礼物,礼物也不能太寒碜了。
不寒碜的标准是什么
“总得有个几尺布几包点心,有个一两就约莫够了。”
这句话和罗美娘前回说的一模一样,黄氏咬着后糟牙话都说不出来,心里真是后悔得要命。
别说,为礼物的事,张大郎头回动真火。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跟村长说这件事,就被婆娘又气了一回。
瞧黄氏准备的什么,布料全都是零碎的布头,用个包袱皮抱起来;点心也是自家蒸的米糕,咬一口下去,淡得跟鸟儿,她就没放多少糖下去。
为这事黄氏心里没少憋屈,她不好跟村长翻脸,但叫她把家里银子花出去买礼物,她也真是心不甘情不愿,综合之下,她就糊弄了一把。她在张大郎面前还挺有道理的“我要带三儿,哪有空儿去镇上再说了,咱们家哪有闲钱买好东西,要不你先跟娘拆借几两”
黄氏没说完,张大郎就在心里叹口气,这份礼物要是拿出去,他张大郎的脸面就甭想要了。
他也没说什么,过后趁着黄氏不在屋里,从墙上抠出一块砖头,取出一个钱袋子,直接就拿了钱去镇上。
黄氏知道之后脑袋顿时嗡得一声,她素来日常生活便小气至极,这回张大郎拿了她钱袋子的事,就跟割了她的心肝似的,叫她痛不欲生。不过,任她在屋里一番哭天抢地,张大郎只是一句“钱已经花了,也退不了。”
直叫黄氏恨得不行。
张家大房如何鸡飞狗跳的,出发那日,罗村长还是让自家小儿媳妇过来张家,把黄氏叫上。
刑老童生,全名叫刑念山,几十年前跟着朝廷从内地迁来边境,一路上妻子儿女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活在世上,他倒也续娶过一回,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命里克妻克子,继室也在生产时难产而亡,之后他就没再动过心思,一个人就这么到老了。
如今年近花甲,刑念山也没让罗村长真的玩什么三顾茅庐,见南山村带着写好的契约过来,又有张玉寒这个新出炉的童生愿意担保,第二回就点头了,谈好细节之后也没耽搁,年前就来了村里。
村里请个夫子是个大事,村里凑钱买了鸡鱼蛋肉,哪怕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村人的热情足以弥补一切,很是热闹了一日。
只是刑念山下马车时,对旁边出了两回血的黄氏看都没看一眼。
把黄氏气的,原来想着送了礼物,老童生能对自家另眼相看,没想着老童生也是个势利眼,让她陪了夫人又折兵,年都过不好了。
其实,刑念山倒不是势利,他是看得通透,虽然黄氏两回都跟着罗村长过来,可一个人真心与否,从言谈举止是能够看出来的。
黄氏就属于那种心思掩盖不住的性情中人,她把点心放下时,眼里的不舍藏都藏不住。
刑念山活了几十年,哪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南山村让个妇人掺合进来。
不过,黄氏到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他看中的是南山村给出的承诺。既南山村愿意给他养老送终,刑念山也愿意为村里做些事。
他和张玉寒和罗村长商量了一下,第二日就把村里有意念书识字的孩子全都集合起来,地点就选在他那几间屋里。罗村长既要接人,罗氏宗祠后头几间屋子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窗花对联也全都换成新的,正好用来当课堂。
到过年前,村子里略聪明些的孩子,已经能背几句人之初性本善。
大雪飞扬的除夕夜,村里家家都有大人逗孩子背书,朗朗的念书声从各家各户传出来,昭示南山村与往年完全不同的新气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0 23:38:5120210511 22: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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