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今年十三岁, 长得虎头虎脑,按辈分算应该叫罗美娘一声族姑姑,这样算起来, 张玉寒就是他族姑丈。
他直接就把族字給省了,姑姑、姑丈的叫得十分欢快, 还说呢“族长跟我说起来,我都吓一跳, 不信我有这样的好运气哩。”
“以前贵爷爷家做好吃的, 半个村里都能闻到, 我们馋得流口水,美娘姑姑见了就给我们发好吃的;当然姑丈也不差, 咱们村里头个秀才, 族长爷爷都说以后写村史, 肯定要把姑丈写进去,咱们村以前别说秀才老爷, 就连童生老爷也没出过一个。”
“刑先生还说咱们村风水眼看着就要起了, 我问过刑先生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咱们村以后就要发达啦”
甭看阿才只是个乡间小子, 说话并不粗鄙, 还跟他们说刑老先生的学堂开张之后, 他一直都在那里学习,罗氏族里对孤儿读书有补贴,他每月的纸笔都是村长给的。
“村长对你们这么好啊”唐氏忍不住问了一句。
罗氏是大族,张家在村里是散户, 这年头没宗族庇护就跟无根的浮萍似的,每到逢年过节,唐氏看到村长会给罗氏那些孤寡族人发米发面什么, 真是羡慕得要命。
南山村附近还有个专埋罗氏族人的地界呢,死了也不用做孤坟野鬼。
阿才憨笑道“族长爷爷每月给我五十张纸,我脑子笨,先生教的字我要好久才能记住,我就先用树枝在地上练习,练好了才写在纸上。族长爷爷说了,姑丈是秀才,以后我在秀才身边久了也能沾沾福气。”
他正色道“我当时就说了,肯定能沾上大福气,姑丈可是秀才公呢,天上文曲星下凡才有咱们村的运道。”
阿才说话的节奏感跟说相声似的,罗美娘听得都笑起来了。
张玉寒叹气道“阿才啊,我在村长那要是知道你这么会说好听话,肯定就不带你回来,你瞧你把我媳妇弄得高兴的,我带个男人回家哄我媳妇,真是作孽啊。”
刚说完,罗美娘就不大客气地看过去一眼,阿才还是个孩子呢。
说来,谁不喜欢这样不认生又口齿伶俐的孩子呢。唐氏也爱和阿才说话,阿才虽是孤儿,身上却有一种十分奇怪的自豪感,深以自己即将有一个秀才姑丈为荣,这就和喜欢夸儿子的唐氏颇能说得上话了。
不过,阿才样样都好,就一样不好,他一顿饭都要比别人多吃两碗,他也很懂事,问过罗美娘他们都不再吃之后,才把桌上的剩饭菜给包圆了,吃完饭还意犹未尽,“姑姑家里的饭菜就是好吃。”
在村里的最后一顿饭,张家两房仍然是分开吃的。
唐氏看着阿才大嘴巴一张一合的半个馒头就没有了,心道这小子一顿得吃掉多少银子啊。她算了一下这笔开销,就坐不住了,私下跟罗美娘说“能不能叫村长换一个过来”
“”罗美娘看唐氏一个下午跟阿才聊得挺高兴,还以为两人成忘年交了,没想婆婆变脸的速度还挺快。
她和婆婆道“阿才吃得多,也能干,以前我们家做吃食,阿才就爱帮过来我们推磨,别人一个时辰磨完的豆子,阿才半个时辰就能磨出浆,就是他胃口大,经常吃不饱,帮人干活只要把磨出来的豆渣给他、他就很高兴了。”
“这孩子打小就没爹没娘,村长可怜他就把他养在家里,他性子又乐天踏实,下田干活做家务样样都会,从来都不爱抱怨,人也机灵,再相处几日娘就知道了,家里有他,咱们都能省不少心。”
唐氏顺着罗美娘的视线看过去,今日的晚饭摆在院子里的瓜藤下,这会儿他们都在屋里给孩子洗澡,屋外阿才已经哼着曲儿要去洗碗了。
唐氏瞧着傻小子无忧无虑的模样,想到这也是个可怜孩子,也就勉勉强强不再说了。
这回在村里住了五日,要走的时候,村里不少人过来相送,都知道张玉寒打算去府学,以后要回村里就没那么方便,还有不少人带了土产过来送行。
罗村长也给了他们一口袋山里的野菌,上回张玉寒把六两银子退回来时,罗村长就看出他在人情上是极为分明的,怕张玉寒不收,还摆手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村里的土物,不过你们在外头也难吃到,就别客气了。”
张玉寒笑“我这人什么时候客气过,别人给我送东西我一向都是来者不拒。”
都是村人的好意,张玉寒和罗美娘这回也没拒绝,车都装满了。
眼看时间都要晚了,李氏和罗富貴还拉着闺女说话,张大福也瞅着老妻不出声。
村长劝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根在村里,总得回来过年的。”
众人再度惜别之后,罗美娘一行人就上了马车。
天气太热,张玉寒和阿才都坐到马车外头。
车厢里,罗美娘推开车窗,向外看去,只见马车后头她爹娘和公公还站在原地。
刚把脑袋收回来,就听到唐氏微微叹出一口气。
罗美娘知道婆婆是舍不得,老两口打打闹闹大半辈子,纵使前几日有些口角,真要离开久了还是不习惯的。
她安慰道“娘要是舍不得爹,等我们在府城安稳下来,娘就回来吧,两口子总得在一起过日子。”
唐氏嘴硬道“切谁舍不得他,老头子就活该被人虐待,我等以后回来再看看他能惨成什么样,叫他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
许多事,是不需要说出口的。
黄氏能对家里人刻薄成这样,还不是仗着有男人在背后撑腰,分家这一年,唐氏看大儿子这样也有些齿冷,偏偏老头子还一意心疼他,唐氏真想把他脑袋劈出来看看什么做的。
唐氏昨夜把这一年多小儿子两口子孝敬的十多两银子全塞给张大福,就是怕自个回来之后,男人瘦成人干了。
她早就想好,老头子要是蠢得把钱贴补给孙子读书,以后就甭想她给一个好脸色
罗美娘看婆婆眉眼低落,便岔开话题,“我和相公昨晚还商量着,咱们月末就去府城,府城人生地不熟的,他到时候和阿才先过去把屋子租好,咱们在家里慢慢收拾行李。“
在县里住了一年多,村里不少用得上的都带过来了。去年唐氏想着他们还回村,还帮着在院子里养鸡种菜的,今年啥都没有,大铜锁把院门一锁,里头都是光秃秃的,也不怕贼惦记。
屋子如此,田地还是像之前那样托给张大郎,说好每年给一半出息。
这两样都搞定了,村里除了她爹娘也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唐氏有个好处,她不懂的东西不会瞎指挥,听罗美娘说这些,就摆摆手道“你们自己商量去吧,只要手里有银子,去哪儿都能过。人在外就怕没钱。记得县里那铺子跟你大哥嫂子商量商量看后头要怎么样就是了。对了,府城还不知道咋样呢,红果这回就别跟咱们一块去了吧。”
罗美娘也是这样想的,府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过去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小姑子在县里还能跟着哥嫂学些生意经,跟在他们身边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要是张红果只想干活,在村里难道还干不够吗。
所以,张玉寒想过要买个小丫鬟回来帮忙,也没想过把妹妹带过去。
婆媳俩在马车里说一些闲话,中午还停下一趟吃了饭,就是这样,马车也比双腿赶路快,早上出了村,傍晚就到县里了。一行人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罗德金和高氏都关了铺子回来正在吃晚饭。
看到他们一行几个大人一个婴儿,高氏连忙下厨又添了两个菜。
都是同个村出来的,阿才和屋子里所有人都认识,熟稔地打了一圈招呼。
罗德金和高氏看到阿才也惊讶,听罗美娘解释了一下,他们才知道罗村长把这小子给了妹夫当使唤的小厮了。
知道唐氏会跟着他们一块去府城后,高氏就笑道“真是件好事,美娘和妹夫年纪还小,总得有个长辈在旁边看着。您老跟着过去,别说我爹娘,就是我和德金都要放心几分。”
这一路上,罗美娘和唐氏都是换着手抱孩子的,这会儿妞妞在唐氏怀里,唐氏一手托着孙女,一手把杯里的水一饮而下,笑“我就是这样想的,跟着去了,我心里才能放得下。”
又颠了颠怀里的孙女,宠溺地笑道“还有就是我们家小秀儿一天一个样儿,要不跟着过来,下回见着都该不认识了。”
罗美娘听见唐氏脱口而出的“秀儿”,便笑着接过话题“大哥和嫂子还不知道妞妞的大名呢,相公给取好了,叫蓁蓁。”
张玉寒刚才在外头跟车夫结算车钱。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就道“我就看妞妞脑袋上头发黑油油的,可不就是蓁蓁吗。”
蓁蓁,草木茂盛的意思。
唐氏对儿子取的名字其实不太感冒,啥草木茂盛,女孩子还是得叫秀儿才好听,主要是小孙女才出生,儿子就中秀才,唐氏很有些迷信的意思。
于是,虽然表面上意思意思赞同了儿子的话,唐氏背地里还是“秀儿、秀儿”地叫得欢快,以至于张蓁蓁小朋友长大之后,有一个叫蓁蓁的大名,有一个叫妞妞的乳名,最后还有个秀儿的小名就是后话了,可是让罗美娘郁闷得不行。
张玉寒做事行动力十足,隔日就带着阿才先去府城。县学里,这回过了府试的有五个,过了院试的也就张玉寒和另外一个学子,廪膳生的就张玉寒一个,另一个是增广生,想去府学还得先找找门路。
夫妻俩其实并没有讨论过张玉寒为嘛要去府城,其实县学里也有不少秀才。就好像只是日子过着过着,有一个向上的时机突然到了,就普普通通地做出了选择,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话说,这一年在县里,罗美娘也认识了好几个朋友,收拾行李之余,也把县里有交情的人家都走动了一遍。
林家何家自不必提,自打林氏利落休夫之后,罗美娘就十分佩服她的决断,正好林氏在府城也有别的生意,两人以后还能在府城见个面。
李桂芳生的是个儿子,罗美娘当时还在月子里,没上门喝何家小少爷的洗三酒,过后倒也补了份礼物。
李桂芳对罗美娘还是挺感激的,准确地说,感激的是她家男人,她那会儿怀孕时吐得要生要死,何若水还在外头寻花问柳,她气得半死也无可奈何,幸好当时罗美娘紧跟着也宣布有孕,有张玉寒以身作则,男人才规矩了几分。
要不怎么说交朋友就得交点良师益友呢,张玉寒如今又是秀才,要是一开始李桂芳跟罗美娘交往时还带着几分疏离,眼下也有几分真心了。
李桂芳让丫鬟上了两个茶盏,关心了一回他们在府城找到住处没有“我嫁妆里有个府城的宅子,要是罗姐姐不嫌弃,就先过去住。”
“就是何家,在府城也有生意呢,那边的几个掌柜经常会过来汇报事情,罗姐姐要是有麻烦,尽管找上门去。”
罗美娘笑“相公已经先过去打点了,要是有麻烦,肯定不会客气的。”
罗美娘在何家喝了杯茶便离开了,她主要是过来打个招呼,虽然李桂芳是真心实意的,不过,罗美娘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们在府城不知道要住多久,总不好真的住上她的嫁妆宅子,到时候租金太贵了不好讨价还价,太便宜了李桂芳又得吃亏。
人际往来中,单方面受着人情,就不是长久之道。
而且涉及钱财的事,哪怕交情再好,久了都会出问题。之前他们租何家的院子也没想过要压价,去年何家有两个月没到铺子里要零食,租金也是真金白银地给了,就没有拖欠过。
罗美娘最后一程去了聂家。
聂家应该是阖县最知道张玉寒底细的人家,罗美娘也没打肿脸充胖子,准备什么贵重礼物啥的,只把村人送的土产收拾一份带了过来。
结果,就是在聂家,出了一件让罗美娘措手不及的事情。
聂恒这一回没考中秀才,罗美娘说话间也很注意分寸,偏偏聂太太说话时总有几分不阴不阳,罗美娘听得皱眉,不过,她上门主要是为着先前聂先生对张玉寒的教导之情,便是心里不舒坦,也忍下了。
话说,罗美娘对聂太太着实感官平平,约摸着坐了有一刻钟,就打算请辞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聂恒就从外头进来,十三岁的聂恒有一张秀气的面容,许是打小就在亲爹高压下长大,看着没有这个年纪孩子的意气飞扬,反而温和而安静,常年在书中浸淫,气质也十分斯文,总的来说能称得上一个翩翩少年。
聂恒态度客气地和罗美娘说话,罗美娘只好又坐下跟他说了几句。
聂恒道“张二哥这回去府城,家里和铺子就全靠嫂子一人支撑,辛苦嫂子了。”
罗美娘笑“也没什么好辛苦的,相公走时我们都商量好了,等他在府城租了院子 ,我们便一块过去,铺子有我大哥嫂子看着,也还好吧。”
原本双方聊的话题平平无奇,聂太太却突然道“听说你铺子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帮忙,是你夫家小姑子,你怎么想着把小姑子弄到自家铺子里的”
聂太太突如其来的一句,聂恒瞧着似乎有些紧张,四月的天气虽说有些热,可聂家的花厅十分阴凉,不至于鼻子上憋出汗水。
罗美娘瞧着聂恒慌里慌张的,便不动声色道“我家小姑子是个能干的姑娘,性子好,又懂得上进,我心里疼她,想着她到县里也能见识一下不同的风景,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
聂太太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笑“我看确实上进,跟我家恒儿差不多的年纪,铺子里都是她一个人招呼客人,我在你们铺子里见过一回,口齿真是伶俐得不行。”
从聂家出来,罗美娘立刻去了一趟铺子里。
她其实从来都没想过,小姑子会和聂家扯上什么关系。可想着刚才聂恒的紧张,还有两人的同龄,罗美娘还是不得不有所联想。
高氏被小姑子叫出去时还以为有什么事,她这段日子都在灶下帮忙,主要是张红果能干,柜上她一个人就能包办,还是灶下忙碌一点。
高氏想想道“聂家少爷是来过几回,每回也就打包份凉皮,买点糖果啥的,红果知道他是妹夫的同窗,也会给点折扣,看着没啥不同。”
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天生有种机敏,说完之后,高氏也反应过来了。她跟小姑子对视一眼,悄悄问罗美娘,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见小姑子点头,高氏拍了一下大腿,有些激动道“我就觉得不太对,妹夫说聂少爷是个腼腆的人,他家也不是没下人,怎么会回回自个过来”
高氏的脑补能力也很强,以前没觉得有问题的细节,她如今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我还纳闷为啥他每回都挑傍晚过来,傍晚铺子里没多少客人,现在想着,应该就是想和咱们红果儿多说几句话。”
说着,又道“红果性子好,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跟谁都能说得上话,你们回乡这几日,还有不少人跟我打听她呢。”
张红果现在可是秀才的妹妹了,行情好得不得了,北关县里也没几个秀才。
罗美娘面色不太好看“我托嫂子一件事,以后聂少爷要是过来,嫂子你帮个忙出来接待他。咱们开门做生意总不好把客人拒之门外,不过聂家既然担心这个,咱们就避避嫌。”
高氏不太明白罗美娘的意思。
她看一眼在外头招呼客人的张红果,圆圆的脸上笑起来有种讨人喜欢的欢快劲儿,看着就有福气,做事又伶俐,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高氏想了想,觉得这门姻缘还是挺合适的。聂家家境好,聂先生那私塾、束脩一年十两呢,张红果嫁过去以后大富大贵说不上,总能衣食无忧;再说家世,两家现在也不算不匹配,妹夫是秀才,聂先生不也只是个秀才罢了。
罗美娘看向嫂子,想想就把今日聂太太说的话复述一遍“大嫂就别想这种好事了,聂太太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咱们也别往这个方向去想,不然钻了牛角尖,还会让人说句自不量力。”
高氏还觉得小姑子是不是想多了。
罗美娘冷静道“聂太太多年来只有聂恒一个孩子,二郎先前还是聂家的长工呢,下人的妹子成了主家的媳妇,你说这种事,聂太太会不会膈应”
罗美娘一出聂家大门,就想明白了聂太太的想法。聂太太那样的人,除非今日张玉寒得中进士,不然她只会记得张玉寒曾经在聂家做过工的事。
“聂恒这回虽然没中秀才,可他才十三岁,前程远大,县里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在瞧着,那些人里就没有秀才妹妹吗,哪里轮得上咱们聂太太怕是一早就打算要一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媳妇,哪会看得上咱们乡下出身的聂恒要是聪明,见着今日的场景,知道他娘的态度,就不该再来铺子里。红果性子天真,只要聂恒不说明白,总不会往歪里想。”
聂太太刚才并没把话挑明,罗美娘也就跟着装傻,这种事情挑明了,吃亏的总是姑娘。
高氏听小姑子这么说,只得遗憾地把心思给收了。
罗美娘回家之后,想起聂太太的态度还是觉得不舒服。张红果哪里差了,小姑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这般能干,如今还跟她读书识字,人品也好,在家里被黄氏欺负了这么久从来没生出半分怨怼,跟她到县里挣钱也从没想过去黄氏跟前得瑟什么的。
聂家不就是有个私塾吗,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罗美娘自来护犊子,虽然能冷静把事情分析清楚,可人总是有感情的,聂太太的那些话,真是把她膈应得晚饭都少吃了半碗。
因为家里多了个阿才,每日蒸饭都要算着多放一些,他那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无论剩多少都能包圆,偏偏张红果今日干活干多了有些不够吃,她摸着半饿的肚子,问过嫂子不吃了之后,就把她碗里的米饭都扒拉到自己碗里。
罗美娘看小姑子一点没嫌弃,还吃得挺香的,就觉得这孩子真是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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