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其实私底下都有点话唠属性, 就张玉寒喝汤泡澡的功夫,罗美娘已经把今日上午徐先生上课的内容都复述了一遍,张玉寒和她成亲那么久, 就没见过她说起谁来是这样双眼发亮、面色红润似火的状态。
他心道这徐先生看来还真不能小看, 就他媳妇这股劲儿,以后家里怕是有得说她了。
就是一晚上都在聊徐先生,张玉寒也想说说别的话题,转换话题最好的法子, 当然是
罗美娘话说了一半, 嘴就被堵上了。
张玉寒亲完之后, 看着媳妇不解的眼神,哼道“媳妇你夸别人夸了这么多句, 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夸过我”
罗美娘估摸着他是忘记徐先生是个女的了, 就提醒他一回, 这醋喝的, 真是没道理。
张玉寒也不管有道理没道理, 反正他就觉得这个话题听腻了。
罗美娘想了想,凑过去在他耳垂下亲了一口,这一口就跟信号的,男人眼睛都发光了,揽着她腰杆,谨慎地问“行了“
罗美娘点点头, 她出月子大半年了, 说起来禁绝房事这种不人道的事情,一开始是张玉寒提出来的,她怀孕那时,张玉寒就问过大夫, 知道越晚那啥,对她身子越好,于是他就一直憋着,哪怕有时候擦枪走火,到最后张玉寒也能自个喊停。
罗美娘有时都嘀咕自己真是嫁了个忍者。
不过忍得太久也不是好事,男人被压抑许久的火被撩起来,直到三更天,屋子里的油灯才被点起来。
张玉寒摸黑去灶下打盆热水,回来又任劳任怨帮她擦洗,他高兴时什么都好说,想着媳妇爱说徐先生,还问她去女学就这么高兴。
这是不用说的。
罗美娘是真的觉得徐先生十分厉害,她是从开始教张红果学字才把毛笔字捡起来。
那会儿张玉寒经常从外头带些宣纸回来,找的借口也稀烂,一会儿说是抄书时书斋老板多给了宣纸,他抄完剩下了;一会儿又说在文墨斋买书时掌柜送的添头啥的。
这年头,纸贵得不行,张玉寒也就忽悠他们这群不爱逛书斋没见识的,要是家里再多个读书人,他这借口早就被拆穿了。
那会儿觉得自身水平不够教导张红果,罗美娘便开始有意识地练字。先是摹帖,拿纸蒙在字帖上一笔一划描画;再是临帖,自个揣摩字形变化,独立写在纸上,这么练习之后罗美娘也觉察到自己的字极有进步,可再后来,就是再怎么写,进步空间都不大。
其实她之前对这事也没在意,罗美娘平日练字,也就为消磨时间,到底没那么多想头,如今正正经经上了课,她却真的想看看自己练下去能有多少进步。
罗美娘啪啦啪啦说着自己的种种感悟,为了抢回媳妇的注意力,张玉寒也主动说其实自己也有差不多的感觉,尤其科举考试讲究卷面,书法好看是一个十分占便宜的加分点,所以他自打考中童生之后才会每日腕上悬物练习,总之为了把徐先生挤出话题,真是十分努力了。
罗美娘听他说完之后,觉得挺神奇的,在书法的瓶颈上两人居然也有共同语言。
她其实也不是看不出来男人不想聊徐先生,不过,成亲最大的好处就是多一个永远不能拒绝你的树洞,她不说出来难受,就忍不住了,想想男人今日去了榷场,便问他今日怎么样了。
终于换了个话题,张玉寒肉眼可见的热情高涨“那边挺多本朝商贾和北蛮人,还有驻军在那边,一般都是商队结伴出行,很少有人自个过去。”
而今日阵仗其实还挺大的,张玉寒原本以为只是帮衙门官员做做翻译,谁知道知府大人也过来了,大官出行都有仪仗,一路上还敲锣打鼓的。
北阳府这边的知府年纪颇大,六十多岁,张玉寒上前拜见,许知府还勉励了他们几句,说是北阳府这边虽然不如内地繁荣,可自有好处,叫他们这些学子,也要好好努力,以后为地方做贡献。
张玉寒同罗美娘吐槽道“再看不出来会是一拍脑袋把买扑名额给吴家的那种人。”
之前媳妇发的那注财,其中还有一个铺子和一百亩地,两口子私下也商议过要如何处置。
田地让之前的佃户继续种着就是,铺子罗美娘却不打算继续开了。经商就是这样,不怕山遥,不怕路远,就怕当地官府脑子不清楚。之前吴家的事便说明府城水深,张家不过小门小户,也没有这种能力打点好衙门。
故此,罗美娘问了原先租陈学官铺子的商户还想续租之后,便继续租下去了,每个月吃租金,补贴一下家计。
因着有这样的原因在前,虽然许知府卖相极佳,张玉寒还是对他好感欠奉。
听他说话不太客气,罗美娘就道“待不待见你放心里就行了,反正你就一秀才,知府大人也就是在外头做做样儿,你别表现出来。”
张玉寒说他能是那种让人看出情绪的蠢人吗,他对许知府客气得跟对庙里菩萨似的。且知府待他亲切,也有好处,这一行随行官员对他都很客气,有一个榷场认识的商贾还对他亲热得不行,想私下请他帮忙做翻译呢。
张玉寒道“那边的红参、皮货和山货都是蛮人地界上的,便宜得紧,他要是请我当翻译,我就托他帮咱们弄些东西回来。”
他们这边虽然也产红参,可出红参的地方基本都被大户分完了,能到老百姓手里的红参都是层层加价,其实也没便宜多少。
张玉寒絮絮叨叨的,罗美娘今儿没歇午觉,回家之后尽顾着做作业,刚才又做了体力运动,说完一回红参,眼睛就睁不开了,张玉寒热水还没倒掉,她歪在榻上就入睡了。
一觉睡到大清晨,醒来时,她耳边便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北蛮话。
张玉寒站在书桌前似乎在写些什么,面前播放着榷场视频,看他这架势,似乎是在把听到的北蛮话一句句翻译出来。
就在罗美娘想收回视线里,视频里画面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不说假的,罗美娘看到这人,真有种瞧见明星一般的感觉,一时间颇觉惊艳。
其实张玉寒长得也好,但跟视频里这位却是不同的类型,她丈夫是那种带着痞味的俊朗,说话时总有股吊儿郎当的懒散味道。
而视频里这一位,瞧着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有一种别样的禁欲气息,看着就很勾人。
罗美娘才多看了几眼,张玉寒突然快进视频,她便也掀开薄被起来,走到张玉寒身边,又瞧了一会儿他笔下的文字,然后就有些可惜了。
这人居然是张玉寒所说的要请他当翻译的商贾。
士农工商,商人位置最末,一般对着略有点地位的官员都得哈腰点头。一想到这样的长相,得对那些脑满肥肠的官员做低附小,罗美娘真有些惋惜。
此时张玉寒放下笔,转身把她往怀里一搂,笑眯眯道“是不是瞧着你男人英俊潇洒,看得都转不了眼睛”
罗美娘这才知道张玉寒早就发现她醒了,因着手被男人握住,她干脆就往他脸上捏了一把,笑他都是孩子爹了还这么不正经。
张玉寒拿下她的手道“想看我就光明正大看,不用躲在床上偷偷看。”
“我肚子都饿了,怎么不叫我起来做饭”
“这不是瞧着媳妇昨夜操劳了,家里人都没敢打扰吗。”
“你什么时候还去榷场,我給你拿点钱。”
两人答非所问,也玩得挺开心的,张玉寒看了一下日头,就说待会儿就得走了,罗美娘也没二话,从放钱的银匣子里拿出张百两银票,红参这种东西买些在家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张玉寒逗她道“媳妇你给钱的时候真是潇洒得不行。”
罗美娘道了一句彼此彼此,他每月上交银子时,那姿态也挺动人的。
夫妻俩又打了几句嘴仗,一时收拾好,才掀开帘子出去。
唐氏看他俩出来,大嗓门一喊,麦苗立刻就把早饭端出来。
两个丫鬟来到张家第二日,罗美娘就给两人分派活计。
罗美娘自个打小也是干活过来的。
这年头,父母哥嫂都能逼得他们不得不卖身当丫鬟,罗美娘买丫鬟也没那些圣母心思,觉得要拯救他们什么的。张家也就是寻常人家,罗美娘还没有这种拯救世界的能力。
她让年纪大些的麦苗每日打扫庭院、给菜地浇水、负责把菜肉洗净等她过来料理,小米则是帮唐氏带小妞妞,算是让唐氏单独使唤的小丫鬟了。
因着罗美娘给两人分派的活计都是他们在家时就常干的,麦苗和小米也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麦苗手上的大托盘上放了好几碟子吃食,罗美娘细细一看,上头居然有萝卜糕、小笼包、油条、油饼还有两碗豆花儿。
她惊讶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家里采购工作一般是阿才负责,罗美娘每回都会在他那里放几两银子,隔个十天半月再对账,唐氏和张玉寒有啥想要的,也可以吩咐阿才买回来。
通常而言,家里很少从外头带早饭回来,张家的早饭都是自己做的,就是一锅杂粮粥配肉包子,再炒个鸡蛋,早上起来急匆匆的,也没时间做别的。
而今儿这么丰盛,罗美娘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唐氏吩咐阿才拿钱去外面买了。
罗美娘心里还在想今日是什么大日子,阿才已经冒出来道“姑姑,都是阿奶一早叫我去店里买的,花了一百文呢。”
听完,罗美娘就看向唐氏,想着婆婆这样节俭到抠门的人突然奢侈一把,肯定有大事。
唐氏却摆摆手“就是想给你们补补身子,都是好东西,赶紧坐下来吃。”
看麦苗摆好碗筷,她还给罗美娘夹了个小笼包道“这个好吃,你多吃点,我厨下还叫麦苗熬了汤,出门前多喝一碗,读书熬神夜里也还熬,身子就得好好调理。”
唐氏年纪大,睡眠就浅。昨夜张玉寒去灶下时动静太大吵醒了她,唐氏醒来之后立刻就高兴上了。儿子两口子蜜里调油的,可就是老不给她生孙子,唐氏早就着急了。
别说两口子睡一张床就肯定那啥了,她老人家也是从年轻过来的,哪能不知道其中猫腻,有时候都觉得这两真是假模假式的。
而昨夜她被儿子吵醒,发现这两人终于有动静,简直兴奋得不得了。
听唐氏一句日夜都熬,两人可算知道唐氏葫芦里卖什么药。
张玉寒脸皮厚不在乎,还嘿嘿笑了两声。
罗美娘就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她这两年也算摸透唐氏的脾气,也装着很是淡定地就把早饭给解决了。
只是张玉寒临上马车前,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就真是找打了。
他说要是他们今晚再操劳点,明儿还有早点吃。
罗美娘暗自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听见男人嘶得一声,这才放开。
柳家马车等在外头,罗美娘上了马车,照例看到柳兰兰小姑娘一张臭脸,这回没有柳二太太在,柳兰兰干脆就和她一东一西地坐着,罗美娘也不介意。
其实青梅巷离这里不远,她走路过去也是可以的,就是柳二太太一番盛情,听见他们家马车离开,总会让车夫等等她,罗美娘也不好抹了她这番好意。
马车辘辘前进,罗美娘在心里复习完昨日的课程,便掀开车帘子,外头人头攒动,十分热闹,柳兰兰似乎觉得她这个举动不够有规矩,还哼了一声。
罗美娘照样我行我素地看着,小姑娘段数不行,要是到乡下跟她大嫂黄氏进修几日,倒能把她恶心一回。
别说,罗美娘半点不受影响,倒把柳兰兰郁闷得不行,一到女学就抢着下车。
罗美娘看她跟同时到达的同窗站在一块嘀嘀咕咕,也不管,进去交了作业,徐先生看过之后,也没有说什么。
罗美娘并不气馁,虽然别的同窗作业交上去后,都有徐先生厚厚的批改,不过,她如今不还是免费读书、妾身未明的状态吗,徐先生能让她蹭课程已经很好了。
徐先生也确实知识渊博,上完三日书法课后,她要求每人每日都抄写一篇名篇当作业,紧接着就教他们如何插花品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插花也是有规矩的,春冬时用铜器,秋夏时用瓷器,按季节选择花瓶才不会被笑话,而最受徐先生推崇的瓶器,就是古董铜器,因为长年累月埋在地下,受到土气滋润,拿来养花,能让鲜花开得更美。
接着徐先生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教他们如何从一个小小的花瓶,分辨交往的人家是否真的有底蕴。
学里女学生都是府城人,虽然不乏富户,但家世家境确实距离使古董铜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有个叫张云书的女同学忍不住道“先生教我们这个,我们就是知道了,家里也没古董铜器。”
“有些知识,你们日常可能立刻就能用上,有些可能永远用不上。但对知识的涉猎,是对思维的启发,是潜移默化对你整个人无形的塑造,重要性一点都不亚于你立刻就学到一项实用技能。”
徐先生能说得出这些话,罗美娘突然就觉得在座的同窗都挺幸运的。
这个问题就跟上辈子有人觉得初中高中学的科目、进大学进社会后一无所用的道理一样,知识学起来永远不会没用。
只要观察一下就能知道,在自己专业领域卓有成就的人,基本上都是学富五车的人。知识面广的人也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深层次问题,目光也更敏锐。
这种感觉,当你没有受到教育时不会发现,而只有你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回头观望时才能察觉到其中的好处。
“你们在我这里学习各种课程,父母也并不是想让你们以后能口吐文章,当才女大家,而是想让你们增加一份在人际交往中的底气,叫你们以后无论爬多高行多远,都能悠然面对世事。”
“而我教的东西,你如今学起来只需要几个时辰,可当你面临事故时,这些知识或许不能教你怎么解决麻烦,却能让你面对困难时,多一些分辨的能力。”
罗美娘并不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毛丫头,她细细品着徐先生的话,也觉得挺有道理,越学下去,她便越觉得徐先生身上有很多地方跟她有共通之处,越有那种打开一扇人生新大门的感觉。
比如徐先生对四书五经和史书的态度,徐先生并不推崇四书五经,当然她也会在课上讲一些其中的道理,可她更愿意让他们去读史书,史书上多少古今是非,都是今人能够借鉴的经验教训,而四书五经却是圣人的书,他们这些人里谁是圣人只要略知一二便够了。
从这点不同,便能知道她是一个讲究实用性更多于观赏性的人,罗美娘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她觉得,徐先生就跟一杯白开水一样,看起来淡而无味,其实心有沟壑,不乏趣味。
平日课上回答问题的彩头绢花首饰,是她闲来无事自个制作的;
她也养花草,学里的盆栽,随着节气变化而变化,换下来的鲜花会做成各种花朵书签,就连罗美娘这个没交学费的学生,也收到过她送的干花书签。
她一举一动都带着洒脱和清华,就是在人情事理上的理解上,也别有胸襟和气度。
罗美娘是真心想成为她的学生,就是徐先生这考察日期忒长了,大半个月都还没松口。
罗美娘都跟张玉寒嘀咕“徐先生真是视金钱如粪土。”一年束脩四十两,她上了半个月的免费课程,可不是让她占了一两半银子的便宜吗。
张玉寒却另有说法“让你占了大半个月的便宜还不把你扫地出门,这种赔本生意谁会干我看你挺有戏的。”
那啥,其实大半月下来,罗美娘也挺忐忑的,张玉寒这句话着实给了她一记定心针,然后罗美娘就琢磨开了,为了让自己拜师成功,总得使点不一样的招数。
于是之后,但凡家里做了好吃的,她都会挎上一篮子,走过几条巷子,送到女学去贿赂先生。
有时是她把家里的花儿摘下之后,亲自做的鲜花饼;或是一些用烤炉烤出来的干果饼干;更甚至只是阿才看着集市上有买山楂,买回来一筐山楂后罗美娘做的糖霜山楂果儿。
总之零零碎碎,女学一般是上午上课,下午休息,但就是下午,有时候罗美娘也会多跑两趟,吃食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和干净。
所以当徐先生终于点头答应时,罗美娘真有一种自己攻略游戏人物成功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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