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纪止云就站在外面,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心中除了气闷,还有隐隐的疼痛。
他爱他时,他弃之如敝屐;他不爱他时,自己又爱若珍宝。
纪止云颓然的垂下头,也恨自己为何还放不下。
明明楚宴已经那么绝情的告诉了自己,让自己别再来见他。
两人还在里面互诉情思,纪止云听得越来越难受,心也染上了重重的尘埃,到最后纪止云终于忍不住离开了这里。
等陈周进去禀告燕王,说纪止云离开了,他才对楚宴说“你可知方才纪止云在外面。”
“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想见你,不过寡人没让。”
楚宴顿时心烦,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我不想见他。”
见他脸色都变了,燕王庆幸自己没让纪止云来见楚宴。
“不见便不见。”
楚宴看向燕王,有些想追问刺客的事“王上,那日的刺客呢可有说什么吗”
他知道燕离要在这段时间做什么事,因此格外心急。
自那日以后,燕离就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两人也不曾细谈过什么。
燕王沉沉道了一句“刺客或许是齐敛派来的。”
“齐敛”楚宴是第一次听这个人名。
“就是宴会的齐御使。”
楚宴顿时想起了什么,当所有人都在打量自己,那个齐敛也不例外。楚宴对这些目光从不在意,可那个齐敛的眼神,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怀揣着恶意的打量,仿佛觉得他还活着很震惊似的。
“原来是那个齐御使”
楚宴心里泛起寒意,心知齐敛绝不是和自己有仇,他把自己当成了燕离,所以才会这样看他。
燕离做了这么多事,他既不想要回身份,也对王位不感兴趣。
那燕离的目标会是谁呢
等到了夜晚,竟然难得没有下雪。
月亮挂于天边,边缘带着淡淡的清辉。今夜的光线也不算暗淡,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切都犹如笼罩了一层薄纱似的,四周显得朦胧而柔和。
月光照入殿内,香炉里面的香里增添了安神的成分,因此只要闻着那个香,楚宴都睡得极沉。
不知不觉间,耳畔仿佛传来了什么声响。
“快,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好似着火了”
“着火那边可是大王的住处啊”
门外守着的禁军侍卫惊讶的议论,这声音惊动了在里面的楚宴。
他动了动眼皮,睫毛也微微的颤动,似乎要从梦里醒来。
不一会儿,有个穿着宫人衣衫的人走了过来“你们愣着干什么大家都去那边救火了,快跟我一起去”
“可王上命令我们不得远离公子半步。”
“这个寝殿守着多少禁军侍卫大王将这里保护得密不透风,还缺你们两个不成那边可是大王的寝殿,你们难道不担心大王出事”
两禁军侍卫互相看了一样,到底担心着燕王的安危。
宫中起火,着火的地方还是燕王宫殿,这可不是小事
他们一直在值班,自然知道这四周到底围了多少禁军侍卫。一想到这里,他们不做多想,便跑到了那边去。
殿内的楚宴总算是醒来,披着一件衣服从床上走下来。
就在此时,一道寒芒从暗处闪来,楚宴浑身一凛,竟躲过了这攻击。
他下意识的喊“来人”
“晚了,他们都被我用这个法子支走了”
守在外面的禁军侍卫莫不是全都以为其他人还在,自己走了无妨
楚宴大惊“你这样费尽周折,就是想来刺杀我”
准确的说,是刺杀燕离
那人越来越近,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刹那间,燕离出现在此处挡住了刀刃。匕首和长剑相碰撞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燕离脸上的表情近乎冷凝。
那人看了一眼燕离,又看了眼楚宴,脸色已然震惊。
他还没分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离就攻过来了。
燕离的武艺并不算好,可用匕首身手灵敏,又处处都是杀招。
因为脑子过于混乱,再加上殿内灯光过暗,分不清楚宴和燕离谁是谁,他并非武艺比燕离差,却还是被燕离打得节节败退。
“你竟然没死还在为齐敛效力”燕离的眼底露出恨意。
就是这个人,许多年前是燕王宫的侍卫,帮了齐敛做了那件事
他有些心虚,想杀了燕离灭口。
外面的禁军侍卫似乎发现中计了,已经回来了一部分,他咬了咬牙,只好一个飞身离开了此处。
燕离想要追出去,却被楚宴给拉住。
“放开”
他回眸的那一刹那,眼神藏着愤怒和仇恨。
饶是楚宴也被燕离这个模样吓了一跳“燕离”
燕离心烦意乱,可看楚宴担心的目光,心里满是沉痛“我得追过去。”
“不成,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楚宴此刻的脑子比燕离清醒,他看得清方才燕离是怎么赢的不,或许根本不算赢。
燕离凝视着楚宴的手,然后将匕首放到了腰侧。
“你想做什么”
燕离惨笑起来,伸出手将楚宴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
“别拦我,就算我去死,也别拦我。”
说完,他的身影便没入了黑暗。
楚宴睁大了眼,因为燕离的决绝。
他满是震惊,刚才感受到的,分明燕离在掰开他手指的时候,一直在颤抖。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楚宴忽然想起了之前的自己,想要触碰燕王,却完全不敢触碰。
他是个将死之人,不配有这样的温暖。
而眼前的燕离和当日的他重叠了起来若我没感受过温暖,那至少还能忍受痛苦与黑暗。
他明白那是什么滋味
楚宴将衣衫穿好,便要走出去追燕离。
而禁军侍卫已经全数涌了进来“公子,没事吧”
楚宴的脚步一顿“你们不是救火去了王上呢可还安好”
禁军侍卫们摇头又点头,状况很复杂“的确是去救火了,可着火的地方不是王上居所,乃是各国使臣住的地方。”
各国使臣
楚宴的脑子嗡嗡作响“那些使臣呢”
禁军侍卫们纷纷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说”楚宴厉声道,在上个世界做过君王,他身上的气势忽然一变。
禁军侍卫们纷纷一抖,立马朝楚宴跪了下去“使臣除了受伤的齐御使以外,全都烧死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楚宴的脸色变得苍白极了。
各国使臣来朝,为燕王庆祝生辰。
这次的事情传出去会如何
其他几国联合起来攻打燕国
谁到底是谁好歹毒的计策
楚宴连忙问“王上呢”
“王上现在在处理这件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听说燕王没事,楚宴松了一口气。他心里还惦记着刚刚追着刺客出去的燕离,顿时点了几个禁军侍卫“你们跟我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楚宴脸色凝重,他们还是遵守了楚宴的命令“诺。”
外面寒风扑面而来,楚宴开始寻找起燕离来了。
他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坍塌,总觉得今夜的事情不太平。
夜晚的空气清寒,呼吸一口仿佛凉在肺部,三人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
楚宴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身后两个禁军侍卫连忙过来“公子,这大半夜的你到底在找什么倘若有什么丢失的东西,等天亮了,我们一定帮公子找到”
“可知我吩咐你们出来做什么”楚宴问那两个禁军侍卫。
两人面面相视,纷纷摇头“不知。”
“今晚我遇上刺客了。”
两人不由愣住,睁大了眼问“公子是在找刺客”
楚宴不方便解释太多,他们既然这么想,就由着他们了。
“嗯。”
两个禁军侍卫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开始专心寻找起来“公子便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就由我们去寻找。”
此处来往宫人算多,灯光又明亮,想必楚宴待在这里没事。
楚宴点了点头,他们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的确很累,身体虚弱的速度是他始料未及的,竟走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
“燕离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宴想起燕离方才决绝的样子,喃喃的念出了这句话。
夜风吹拂,这就这么坐在亭子里有些冷了。
“离殿下。”
听到有人喊他,楚宴抬眸望去,却看见了一个让他吃惊的人“齐御使”
齐敛笑得意味深长“离殿下长得越来越像王后了。”
楚宴连忙起身,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他们都说你被烧伤了脸,被送去急救了。”
齐敛恍惚的哦了一声“那个啊,反正大王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出来会会旧友有什么不可”
他的话,让楚宴瞬间明白了什么。
今日一连串的事情,都是齐敛搞出来的。
不论是使臣住处的大火,还是派来的那些刺客。
他与燕离有仇
得知这个信息之后,楚宴胸口起伏,直直的看向了齐敛“你是想让其他国家联合起来针对燕国置燕国于死地”
“看来离殿下还是很聪明的,只可惜啊,现在其余六国使臣死的死,伤的伤,谁也不会信燕王的话,燕国这次死定了。”
楚宴微怔“其余六国使臣”
齐敛眯起眼“离殿下是想问纪司徒吧我走的时候,看见他被落下来的粱给砸中,腿和手直接烧焦了。不过脸倒没事,毕竟那么一张好看的脸”
齐敛古怪的笑了起来,一步步朝着楚宴走过来。
“离殿下是不是早已经知道那件事了既然如此,就留不得你。”
他拿出匕首,朝自己刺了过来。
这哪里是叙旧,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
楚宴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齐敛的嘴脸真是可恶极了。
“住手”
当齐敛即将要刺过来的时候,从假山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楚宴和齐敛纷纷望了过去,便看见一个人影慢慢从那边走出来。借着月亮的清辉,他一点点的显出了原本的面目。
燕离的脸颊上染了血,手上身上几乎全是。
他的表情冷极了,看齐敛犹如看一个死人。
他手上拖着一具尸体,一步步走到了这边,那些血就是那具尸体的,被这么拖着而来,地上形成一条直线的血路。
这画面让楚宴格外心惊,同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燕离将手里的尸体一抛,他眯起了眼“齐敛,你还养着他作甚就因为当初他替你办了事这刺客简直不堪一击。”
齐敛震惊的看着燕离的容颜,又看了眼楚宴,脸上闪过疑惑。
只是燕离这个样子极美,又宛如染血的修罗那般。燕离的手上还沾染了碎肉块,一下子就能明了他对方才那个刺客做了什么。
“燕离”
燕离并未看楚宴,而是直直的望向了齐敛。
“齐御使是怕了怎么抖成这幅德性你不是想杀我么”燕离冷笑起来,似乎嫌弃脸上快要低落的鲜血太麻烦,用手微微擦了一下。
然而这样,却更让那半张脸都染了红。
楚宴浑身都僵硬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燕离。
冰冷、空洞、仿佛天地都不曾入他的眼。
“你是离殿下”
燕离冷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快,我要带你去母后那边,一点点的折磨死你。她那么爱你,一定也欢喜这样。”
“爱”楚宴发出了声。
燕离似乎终于注意到楚宴,他微微皱眉“叶霖,我不需要你假扮我了,滚吧。”
齐敛只觉得更加棘手,原本想拿楚宴当人质的,没想到就是个用来欺骗他的道具
齐敛下意识的打算逃,燕离却先他一步,用匕首刺了过来。
“母后带你回来,整颗心都放在你身上,你却背叛她。”
“你可知我这几日查到了什么”
“她同你有过肌肤之亲,那个被你亲手掐死的婴孩,就是你的孩子”
“你让她误以为我自己亲手掐死了弟弟,害得她抱着对你的爱郁郁而终,害得我被流放周国十年。”
“齐敛,这血海深仇,你拿什么来偿还”
齐敛被刺了好几刀,燕离每说一句,就刺得更深。
他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一样,眼底被黑暗染透。
原来他所知晓的真相不是真相,母后竟然真的同齐敛在一起了,齐敛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还污蔑他借此来刺激母后。
这种人,怎配活在世上
齐敛被燕离吓得瑟瑟发抖,肚子上被刺了好几刀,疼得他脸色发白。
“啊啊”
“再叫一声我刺得更狠。”
齐敛直接吓尿了,却再也不敢叫,因为燕离的匕首就搁在他的脖子上。
燕离问“你为何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齐敛知道自己死期到了,他唯一不该的就是轻视了燕离。觉得他在周国十年成不了什么气候,再加上那天在宴会看到楚宴也是病恹恹的,他就下意识的觉得燕离构不成威胁。
却没想到,真正的燕离如此疯狂
“我必须杀他,不杀他我就得死,齐夫人不会放过我的”
“呵”燕离笑出了眼泪。
齐敛嘴都开始哆嗦“我还可以有其他孩子,但他是王后所出,被人发现我就完了,他不该存于世上,必须得死”
听他这么说,燕离反而冷静下来了。
“你分明有机会可以逃的,放了火完成了任务就行了,为什么不逃”
齐敛胸口起伏“我以为你知道了当初的事,决不能放过你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有如今的地位,你活在世上对我就是一个威胁”
齐敛说完这些话,拼死站起身抢走了燕离的匕首。
他发狠的正想朝燕离刺过去,身后的楚宴就已经拔出自己的匕首插到了他的肚子上。
这一击,极深。
齐敛缓缓回过头,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么大。
楚宴的声音同燕离一样冰冷“你该还的,就去黄泉找那个人偿还吧。”
齐敛彻底没了气息,直直的倒了下去。
那边的燕离看到这一幕,死死的捂着唇笑了起来“叶霖你果然合我心意”
他胸口起伏,笑着笑着竟吐出一口血来。
楚宴连忙把手里的匕首扔掉,走到了那边“燕离”
他才发现,原来燕离方才同那个刺客缠斗的时候,已经受了伤。他身上的血有一半是他自己的。
燕离被楚宴抱在怀里,失血过多的他眼睛有些看不清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抚摸楚宴的脸,可到头来连方向也没找准。
“我快死了。”
楚宴心里痛极了,眼眶沾染了泪“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让我扮你,是想这么做”
燕离又吐出了一口血,身上的温度迅速降了下去,变得比楚宴还冷。
“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这从来都是我自己的事,就算为报仇死了,也算求仁得仁。”
楚宴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别死”
燕离的气息越来越弱,一直在朝楚宴说话“我是个坏透了的人,从根子上就不干净,根本没资格说纪止云。他会那么对你,也是因为我利用了纪止云从不找他说清楚。”
“我不怪你了。”楚宴说。
燕离一愣,忽然间朝楚宴露出了一个笑容,干净纯粹,不含杂质。
“叶霖,我还骗了你一件事。”燕离呼吸浅薄,颤抖着说,“那天晚上不是我,是王兄。我是个大骗子,又骗了你。”
楚宴心痛极了“别再说话了,保存些力气,很快就有人来了。”
燕离摇了摇头,眼神涣散“咳咳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楚宴面前喃喃的念了一句话。
最后,终究闭上了双眼。
夜风里,似乎还回荡着燕离最后的声音。
他卑微而渴求的问
“叶霖,我能抱抱你吗”
他虽然坏透了,唯有这份感情,干净无比。
燕离再没了气息,身上的血都流干了。
楚宴放下了燕离,失魂落魄,眼底积满了泪水。
等燕王过来的时候,看见这样的楚宴,想问太多东西,却把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
他唯有微笑,唯有朝楚宴伸出了手“冷吗过来。”
楚宴本能似的朝热源走去,当他回头望向地上的燕离,天上下起了雪花,快要淹没这一切,仿佛是为死去的人送上安魂曲那般。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燕离给他摘下梅花的那个场景,燕离朝他调笑,自己似乎生了气。
那天燕离把梅花给了自己,眼底满是温柔缱绻,只是很快就被他的笑容给掩饰过去。
楚宴忽然想起来,那日他是不是也想要那支梅花
那些白雪沾染了红,就像是那天看过的红梅似的。
燕离在红梅树下朝他笑,纯粹而美好,他仿佛看见燕离朝他说了句调笑的话,眼神里却透着认真。
我若流浪到忘川,一定会站在桥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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