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宋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宋志远心道甜姐儿能准确说出豫王的长相,而金家确实又在王府花园的隔壁难道甜姐儿真的见到了豫王,还真的跟豫王说话了
不过十三四五岁的小姑娘家,最爱自作多情,美少年看她一样,她就觉得人家看上她了,就能从对方对她一见钟情想象到将来生同衾死同穴,估计甜姐儿也是这种情况。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正是倔强时候,与其明着拒绝她,让她闹个不休,还不如先糊弄着她,今晚酒宴上见了蔡长史,再寻个机会打听一番
心中计议已定,宋志远摆出一副慈父面孔“这件事咱们以后再商议,我已经和你二娘三娘说过了,今明两日全家要去庄子上玩耍。”
他如今厌恶吴氏,话里话外根本不提吴氏,这次去庄子上过上巳节,他也根本没打算带吴氏一起去。
宋甜认真地看着他“那今日爹爹带着二娘三娘去庄子上散两日心吧,我就不去了。”
宋志远眉头皱了起来“家里人都去,你为何不去”
宋甜低下头,看着脚下被她扯成一片片的木香花花瓣,声音略带着些落寞“明日是我娘的忌辰,我舅舅舅母每年的这一天都要给我娘上坟的。”
宋志远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原配金氏初亡故的那两年,每到忌辰,他都要带着宋甜上坟祭扫。
后来吴氏进门,他又有了新欢,再到金氏忌辰,他就不再上坟祭扫,而是在金氏的莲位前奉上一支香了。
前些年吴氏命人把金氏的灵床抬出去烧了,他也就把金氏的忌辰给忘了,连每年的那支香也欠奉了。
宋甜一直在悄悄观察宋志远,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此时正心中羞愧,忙趁机道“爹爹,那我今日就不陪您和二娘三娘往庄子上去了。”
宋志远低低“嗯”了一声。
宋甜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接着又道“爹爹,您既然说庄子是我的嫁妆,今日就让人拿了名帖去知州衙门,把庄子写在我名下呗”
听到宋甜这句话,正在伤怀亡妻的宋志远当即清醒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你又没有独
立的户籍,庄子如何能登记在你名下”
宋甜经历了两世,哪里那么容易被忽悠“爹爹,你以为我不知道,按照我朝律法,只要在某地居住满一年以上,或者拥有土地,就可以登记户籍。你把庄子的地契写在我名下,我不就可以登记户籍了这样将来即使我要和离,或者再嫁,这个庄子也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宋志远一向脸皮奇厚,这会儿被女儿将了一军,难得的脸上有些辣的,心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庄子是给闺女的嫁妆,提前把地契写她名下也是可以的,反正甜姐儿说的也有道理,即使亲近如夫妻也得留一手,庄子提前记在甜姐儿名下,未来女婿再不成器,只要甜姐儿不同意,他就不能偷卖这个庄子
想到这里,宋志远慨然道“好吧”
宋甜趁热打铁“爹爹,那咱们这就去书房,您写个帖子,让宋竹同葛二叔去州衙办这件事,好不好”
她爹的这些小厮中,宋槐聪明却奸猾,宋榆忠心耿耿却过于老实,倒是宋竹,识文断字不说,既有忠心,又有办事能力,倒是可以指望的。
前世她爹暴毙,吴氏只顾着揽财,别的统统不理,家里家外乱成一片,掌柜投靠别家,伙计拐了货物盗卖,小厮偷了金银文物逃走倒是生药铺的掌柜葛二叔和管书房的小厮宋竹,一直坚持到与吴氏做了交接,这才告辞离去。
宋志远没想到宋甜还挺有眼光他手底下人里,顶数葛二郎和宋竹为人志诚,办事能力也强当下便答应了下来“那咱们去书房吧”
宋甜陪着宋志远往外走,口中嘀咕着“爹爹,你书房里有一把匕首,我拿去防身了。”
宋志远觉得女孩子拿把匕首防身也不错“那你小心些,别伤着了自个儿。”
宋甜又道“我今日要同舅舅他们一同祭拜我娘,爹爹,你看我带些什么礼物过去”
父女俩说着话往前面书房去了。
张兰溪出来,却见宋志远和宋甜已经说着话走远了,纳闷道“老爷怎么就走了他的缨子帽和蓝罗褶还没穿戴呢,这父女俩到底在嘀咕什么”
目送葛二叔和宋竹拿了宋志远
的名帖离开书房,往外去了,宋甜这才放下心来,又交代宋榆安排马车,然后才带着紫荆回了东偏院。
她怕夜长梦多,换了素净的衣服妆饰,先去兰苑和管家理事的张兰溪说了一声,然后带着金姥姥和紫荆登车去了王府后巷金家。
今日金云泽和金海洋都被豫王府派遣出去了。
金太太已经备好了果品点心、香烛冥纸和金银锭之类物品,见宋甜来到,就留谢丹看家,自己带了宋甜乘马车出了宛州城北门,一径往北去了金氏就葬在城北麒麟湖南边的丘陵上。
宋甜立在一边,呆呆看着金太太带着金姥姥往坟上祭台摆设果品点心。
金太太摆设完毕,拈着两支香,自家拿了一支,递给宋甜一支,插在香炉内,带着宋甜拜下,唤着金氏的闺名低声道“灵姐儿,你活时为人,死后为神。今日是你的忌辰,嫂嫂带着你的女儿甜姐儿,来你坟前给你烧一陌钱纸。你保佑甜姐儿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宋甜立在那里,眼泪滚珠般从两颊滑下。
她娘临死前,大约是知道宋志远这当爹的指望不住,眼睁睁看着她,一直不能闭眼,当真是死不瞑目。
而前世的宋甜,所嫁非人,受尽苦难,年少横死,果真令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金太太想起自己刚嫁入金家时,年幼的金氏抱着自己的膝盖,笑容甜美可爱,甚是依恋自己,如今却埋在一抔黄土之下,不禁悲从中来,与宋甜哭成一团。
金姥姥坐在地下放声大哭,就连紫荆也忍不住在一边拭泪。
宋甜哭了良久,见金太太眼睛都肿了,忙用帕子拭去眼泪,又拿了方洁净帕子递给金太太拭泪。
一时祭扫完毕,金太太带着宋甜去麒麟湖边的一户王家食肆歇息。
她家每年过来祭扫,都在这家歇息用饭,彼此都熟悉。
宋甜洗了脸出来,见饭菜还未做好,金太太带了金姥姥,与王家食肆的老太太在院门外的葡萄架下说话,便和金太太说了一声,要带着紫荆和阿宝往湖边散步。
王家老太太看了看天色,道“大姑娘,我瞧这天色,过会儿怕是要下雨,姑娘记得早些回来。”
宋甜道了声谢,带着紫荆和阿宝
往湖边去了。
麒麟湖畔景色美丽如画,漫天碧桃映着一汪碧玉似的麒麟湖,竟如仙境一般。
宋甜绕着湖边小径散步,沉浸在湖光山色之中,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明日才是三月三上巳节,今日不是正日子,因此湖边没什么人烟,极为幽静,只在前方不远处的老柳树下,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人正在垂钓。
宋甜觉得此情此景很像前世在黄太尉那里见过的一幅传世名画老叟孤钓图,注目良久,忍不住走了过去,站在距离钓叟不远的地方,看那钓叟钓鱼。
还没等那钓叟钓上鱼来,宋甜发现阳光不见了,抬头一看,乌云罩顶,天色变暗,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忙提醒那钓叟“哎,钓鱼的,快下雨了,你快去避雨吧”
那人听到宋甜声音,扭头看了过来“我有伞。”
斗笠的宽沿遮住了这人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雪白尖俏的下巴,分明是个年轻人。
宋甜只觉得声音莫名的熟悉。
她知道自己该飞奔离开,可双腿发软,双脚移动不得,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站起身来,伸手取下了斗笠,竟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男人,白白嫩嫩一张瓜子脸,眉眼如画,十分秀致。
正是黄子文的亲叔叔,当今永泰帝宠爱的大太监,殿前太尉黄连。
宋甜呆若木鸡,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爹爹不是说今日要在城西庄子上举办晚宴,招待黄太尉和豫王府的蔡长史,为何黄太尉会在这里
黄连见眼前这美丽可爱的少女变成了一只呆头鹅,不由笑了起来,仰首看了看天色,温声道“雨真的要下来了,也罢,我送你三把伞吧”
他一向不是热情和善的人,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莫名地令他觉得熟悉和喜爱。
宋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黄连。
黄连见眼前这少女静静看着自己,眼睛生得极好,黑白分明,盈盈欲滴,眼皮微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来,不由微怔。
这时隐藏在芦苇丛里的卫士现出身来,拿了三把伞递给了紫荆和阿宝。
宋甜看着黄连,心道我怕见他做什么前世他除了一心一意想让侄儿娶我,也没别的坏心思,反倒对我十分慈爱
这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湖面被雨滴激起无数涟漪。
宋甜接过紫荆递来的伞,遮住漫天雨滴,向黄连屈膝褔了福,低声道“多谢。”
她转过身去,擎着伞向来路走去。
黄连目送宋甜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心中莫名有些悲凉。
他叹了口气,刚转过身,亲信卫士就低声禀报道“大人,蔡大人来了。”
黄连嘴角噙着一丝笑“蔡和春倒是来得不巧,雨正好下起来了。”
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乌篷船,向着这边驶了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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