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薄苏摇头叹气,今天他已经将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叹气全叹完了。
蒋妤与许薄苏之间原本就无话可说, 而现在蒋妤所有的心思都在蒋蹊的身上, 自然更不会搭理他,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 安静而焦灼的等待着。
时间大约是过了二十来分钟,主任医生这才回头,说“不用担心, 是感冒发烧。小孩子免疫力低,忽冷忽热的容易造成感冒,你们当家长的也要多注意下,现在气温逐渐降低, 外出多给孩子穿点衣服,一旦发现了感冒发烧的症状立刻就医,不要拖”
蒋妤放心了下来, 起身连声道“您放心,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今天真的麻烦您了。”
“我给孩子开点冲剂, 喝完之后留院观察一小时,一小时之后测测体温。”
“那多谢您了。”
医生开了冲剂, 蒋妤用温水泡了给蒋蹊服下。
这冲剂味道不是太好, 蒋妤知道蒋蹊这孩子怕苦,特意从包里拿出一颗糖来撕开想奖励他, 可蒋蹊目光却怯生生的, 不敢一口吞下, 而是扯着蒋妤的衣袖,委委屈屈的喊妈妈。
蒋妤似乎猜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就瞧见许薄苏正站在身后,一手插西服口袋中,凝眉望着蒋蹊。
许副台长眉心一拧,台里不少人为之噤声,这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是严厉。
“你先出去吧。”
许薄苏微楞,眉心倒是舒展开了,沉默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蒋妤听到蒋蹊轻轻呼了口气,转头的瞬间,就瞧见蒋蹊张嘴,将蒋妤手上的糖含在了嘴里。
“小蹊,不舒服要和妈妈说。”
蒋蹊眨着眼睛望着她,“宝宝头晕,喉咙痛。”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蒋蹊委委屈屈,眼睛瞬间湿润,软糯的声音里夹带着泣音,“我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蒋妤一听,心登时揪了起来,“抱歉,是妈妈疏忽宝宝了,以后妈妈一定多陪陪宝宝,好不好”
蒋蹊听了这话,很听话的点点头。
蒋妤抚着他的额头,想起昨天许薄苏去过幼儿园的事,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想和蒋蹊谈谈,又不知道从哪谈,犹豫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蒋蹊先说出口。
“妈妈,他好凶。”蒋蹊像是告状似得和蒋妤说“昨天他骂人了。”
“骂人”
“昨天他去幼儿园看我了,我不舒服,他就带我去医务室,可是医生说我没有生病,他就骂那个医生,”蒋蹊凑近蒋妤,声音低低的,眼神还不住的瞟向门口,唯恐门外的许薄苏听到了,“他骂得可凶啦,宝宝害怕他。”
“没事,有妈妈在,不怕。”蒋妤想了片刻,看着蒋蹊的眼睛,看着他清澈透亮的眼底印出的自己,问道“小蹊,你知道他是谁吗”
蒋蹊点头,“知道。”
“他是谁”
蒋蹊双唇紧抿,似乎对这个问题极为抗拒,不愿回答。
“小蹊,告诉妈妈,他是谁”
蒋蹊垂了眼,小手紧紧抓着蒋妤的衣袖,鼓着双颊,固执而又坚定说“他不是爸爸”
态度抗拒,语气坚定。
“小蹊,看着妈妈。”
蒋蹊抬起头来,看着她。
“小蹊,之前你怎么和妈妈说的”
蒋蹊摇头,“小蹊还小,不记得了。”
蒋妤笑话他,“耍赖”
“没有耍赖,小蹊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为什么”
蒋蹊沉默片刻,而后说“他让妈妈难过,还让妈妈这么辛苦”
蒋妤沉了口气,小蹊才三岁,她根本不知道这些是他从哪里听来的,或者是看来的。
毕竟网络上关于她和许薄苏的流言无数,或许是保姆,或许是邻居,又或许是幼儿园的老师聊到的八卦被他听了去。
但无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蒋妤还是希望他能单纯的看待这件事。
“小蹊,妈妈之所以难过不是因为他,而妈妈之所以这么辛苦,也不是因为他,妈妈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而难过辛苦的。”
蒋蹊捏紧了拳头,气鼓鼓地说“所以他才不是我的爸爸小蹊长大了,一定不会让妈妈这么难过辛苦的,可是他这么大了,还让妈妈这么辛苦难过,他就不是我爸爸”
“小蹊”
蒋蹊抱着蒋妤的手臂呜呜直哭,“不要爸爸,小蹊不要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有了爸爸的话,爸爸会把我抢走的,以后小蹊就见不到妈妈了呜呜呜”
滚烫的眼泪砸在蒋蹊手臂上,那灼热的温度似乎也灼烧了蒋妤的心。
一直以来她最为担心的,就是许薄苏知道蒋蹊的存在后,会抢走他,直到后来许薄苏保证,不会带走蒋蹊,她这颗提心吊胆的心才安稳。
从小蒋蹊和她相依为命,在蒋蹊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她尚且不能容忍别人将蒋蹊抢走,自然,只有自己的蒋蹊也不会愿意从自己身边离开。
所以,这种流言对于蒋蹊而言,会让他多么惊慌。
“你听谁说的”
“花花说的,她就是,爸爸和妈妈离婚之后,她的爸爸不让她见妈妈。”蒋蹊哭得直打嗝,双眼通红,眼泪不停地流,长密的睫毛被泪水濡湿,粘黏在上下眼皮,一道道泪痕划在脸上,无比惊恐地望着蒋妤,仿佛释放了许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恐惧,两只手死死抓住蒋妤的手臂不放,可怜至极。
“妈妈,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爸爸”
蒋妤连忙安抚他,“小蹊乖,妈妈怎么可能会离开小蹊呢是小蹊误会了,妈妈是永远都不可能让小蹊被别人带走的”
听到蒋妤的保证,蒋蹊稍稍止了哭声,却还是一颤一颤地打着哭嗝,“那那爸爸呢”
蒋妤给他擦着眼泪,“宝宝是妈妈的,爸爸也不行。”
蒋蹊自己拿手背擦眼泪,郑重点头,“宝宝是妈妈的,爸爸也不行”
“好了,不哭了,要相信妈妈,对不对”
“对”
蒋妤看他哭得头发都汗湿了,一模内里的衣服,也摸到了汗意。
也许是哭得累了,没过多久,蒋蹊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可即使是睡着了,睡梦中还在一颤一颤的打着嗝,眉睫不安的颤动,手心紧紧抓着蒋妤,片刻不让她离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杯水以及几颗药递到了蒋妤面前,“先把药吃了。”
蒋妤轻轻握着蒋蹊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轻轻掰开。
柔嫩的手心里全是汗。
“谢谢。”蒋妤疲惫道谢,接过许薄苏手里的药,一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水有些凉了,蒋妤喝了两口也就不喝了,放到一侧,抬头便瞧见了许薄苏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神,正凝眉望着蒋蹊。
“你都听见了”
许薄苏点头。
“他”蒋妤脑子一片混沌,所有想说的话似乎找不到由头,疲惫感铺天盖地,几乎让她失去了解释的力气,“以后,我会多花时间陪陪他。”
许薄苏沉默地点头。
刚才在门外,蒋蹊与蒋妤说的一切,他全数听见了。
蒋蹊那些话无可厚非,说到底,他对于蒋妤和蒋蹊而言,是个外来者,三年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从来不曾出现过。
甚至于在几个月以前,蒋蹊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在蒋蹊的世界里,父亲这一角色是陌生的,自己突兀的闯进,孩子根本无法接受。
而对于一个女人,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的依靠,是绝不会把躯干挺得这么直的。
许薄苏看着昏昏沉沉,却依然挺直了脊背坐在床边的蒋妤,眉眼微沉。
太要强了。
即使在病中,也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许薄苏在蒋妤身边坐下。
蒋妤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因为刚吃完药的缘故,格外的困顿。
“你先睡一会,一个小时之后我叫你。”
蒋妤探了探蒋蹊的额头,摇头,“不用了。”
她想的是,一个小时而已,她还能撑住。
可是蒋妤却小瞧了自己的病,没过十几分钟,上下眼皮耷拉在一起,再也没有睁开的力气。
许薄苏看着趴在病床边缘睡着的蒋妤的侧脸,也许是因为连日的工作而导致的疲倦,蒋妤脸色很不好,即使在睡梦中,眉心依然紧蹙,分外不安。
这样虚弱的蒋妤毫无平日里的坚强与凌厉,毫不设防的模样,蓦然让人升腾几分怜惜。
许薄苏的手伸了过来,却僵硬而又沉默的在蒋妤头顶上方停住,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将手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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