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其实在蒋妤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蒋台长也有过慈爱的一面, 卸下台长的身份后, 也像个普通的父亲把她抱在怀里。

    只是不记得是什么变了, 蒋台长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偌大的家里空荡荡的,她的妈妈也越来越沉默。

    那些陈年往事走马观花似得在蒋妤脑海中闪现, 她沉沉闭上眼睛,不去看蒋台长眼角的皱纹与鬓角的白发, “算了,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小妤”

    “您回去吧, 医院有特助, 您不用担心。”这话一如既往上辈子,在病床前,许久不曾见过面的父女两久别重逢。

    蒋妤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两天就好了,您工作忙,以后不用来看我, 我很好。”

    突然之间来的疲惫让蒋妤不愿再说一句话, 躺下后闭眼,寥寥说了两句。

    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关心突然一天接踵而至, 突如其来的同时, 隐隐有些抵触。

    亲情的余温褪去之后, 留下的只有生疏的隔阂。

    这样尴尬的局面,蒋妤实在不愿意再次面对。

    当问题来临时,人们第一反应往往是逃避而非解决,毕竟逃避问题比解决问题要舒服。

    蒋妤自问不是逃避问题的人,在工作中,问题越多,越能激起她的斗志。

    只是面对蒋台长时,她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回避。

    蒋台长沉沉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拒绝意思很明显的蒋妤,看着她疲惫脸上的黑眼圈,也不忍再和她多说,只是低声道“小妤,爸爸知道,你不会再原谅爸爸,爸爸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但是你记住,以后不管你做什么,爸爸永远支持你。”

    蒋妤置若罔闻。

    有些好笑。

    今天一个个都怎么了,许薄苏这样,蒋台长也这样,一个个像是变了性似得。

    脚步声渐行渐远,应付了半天探望的蒋妤终于抵挡不住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真相周刊报道慈善一事,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这种事如果仅仅只是蒋妤将证据送到有关部门,还真不可能会引发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大个事上头也不会轻易解决,怎么说也得彻查到底,但这种彻查始终是藏在风平浪静之下。

    可现在不一样了,蒋妤将这事摊开在明面上,让原本打算悄悄查访的有关部门叹了口气。

    蒋妤这番举动有人叫好,也有人不悦。

    不悦的也无非就是一清二白的慈善机构的管理人员,因为同一个行业,殃及池鱼,风暴席卷整个慈善行业,他们难免被波及。

    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使再不悦,也仅仅只是不悦。

    开玩笑,现如今人民群众站在蒋妤那边,你对蒋妤的这个节目有意见,不就是对广大的人民群众有意见你对人民群众有意见,愤怒的人民群众就会对你有意见。

    非但不能说不能做,还得积极配合调查,即使心里已经将蒋妤以及真相周刊来来回回骂了无数遍。

    因为蒋妤在节目中直接点名了华心慈善,调查对象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华心慈善。

    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华心慈善管理人员全数被问话,华心慈善这些年的账务全部被带走,华心慈善虽然有所准备,但想要查,也不是难于登天的事。

    云雪被传问话之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蒋家别墅内灯火通明,蒋嫣焦灼地坐在客厅内等人,时不时拨打着关机已久无法打通的电话。

    墙上的时钟转过十一点的方向,别墅门口也终于传来了车辆的动静,蒋嫣小跑着往外,恰好见着云雪从车里出来。

    “妈”蒋嫣眉目之间满是焦急,“你没事吧”

    云雪笑了笑,疲惫隐藏得很好,“没事,别担心妈妈。”

    蒋嫣一边扶着她一边往屋内走,低声道“怎么样没查出什么来吧”

    云雪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蒋嫣的手背,表示没事。

    “爸爸爸他还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蒋嫣自从知道了蒋台长并非自己的父亲,这声爸爸也不知道怎的,怎么也喊不出口。

    母女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别墅内的阿姨给两人端上两杯茶后离开。

    蒋嫣端了一杯茶给云雪,问道“妈,这件事爸爸有参与吗”

    云雪端着茶饮了一口,等冰凉的手心恢复了些许的温暖之后,叹了口气,“嫣嫣,你要记住,这事和你爸爸没关系。”

    蒋嫣一愣,蹙眉,“没关系可是妈,您现在这种局面,如果有爸爸出面的话,完全用不着这样,至少您不用这么辛苦被传去问话”

    云雪摇头失笑,“你呀,就别担心妈妈了,妈妈心里有数。”

    “可是”这种事蒋嫣怎么可能不担心,且不说如果云雪罪证确凿,她这个女儿自然也难逃闲言碎语,更何况一旦云雪被定罪,她和蒋台长之间的夫妻关系只怕就到此为止。

    到时,她不是台长的女儿,那么在朝阳台,她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可是看云雪这样,是要将蒋台长完全和这事撇清关系

    这样不行。

    蒋嫣虽然不知道云雪这些年的筹谋,可是也知道云雪毫无背景,如果真的和蒋台长撇清了关系,被人推出去顶罪,也不是不可能。

    “妈,这事如果您不说,那我帮您和蒋台长说”

    “嫣嫣”云雪厉声道。

    “妈,您就听我一句劝好吗这件事明摆着就是蒋妤在公报私仇,全国那么多的慈善机构她不点出来,唯独点了华心慈善的名字,因为什么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云雪冷笑,“那又怎么样你真的以为,以蒋妤这点手段,就能把我彻底打垮太天真了”

    “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妈妈会处理妥当,”看着女儿从进门到现在眼底化不开的焦灼,云雪欣慰笑了笑,拉着蒋嫣的手,笑道“放心,这件事不会和妈妈有任何关系。”

    蒋嫣迟疑地看着她,眼底充斥着怀疑的神色。

    “你不相信”

    蒋嫣实在不愿说相信这两个字来自欺欺人,可看着云雪信誓旦旦的目光,还是按捺住了心头的焦躁,迫于无奈摇了摇头。

    见蒋嫣摇头,云雪这才笑道“相信妈妈就好,妈妈最担心的就是你了。好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班,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鸣笛的声音,应该是蒋台长回来了。

    “妈,爸回来了。”

    云雪往外望去,蒋台长正从车内下来,夜色太浓,斑驳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太清他的脸色。

    “你先上去休息。”

    蒋嫣知道云雪这是有意要将自己支走,只是这种情况之下,她实在不放心。

    “乖,先上去休息,这事妈妈自己来解决。”

    眼看着蒋台长就要进屋了,蒋嫣心底存着并非亲父女的疙瘩与隔阂,在知道这个真相之后,今晚还是蒋嫣第一次见着蒋台长。

    她在躲着他。

    蒋嫣回到自己房间之时,蒋台长也踏进了别墅客厅。

    “你回来了”云雪笑着将拖鞋放在他脚下,替他将鞋换下。

    蒋台长却无视她,径直走进客厅里,将手上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在茶几上。

    云雪脸色不变,仿佛今天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今天这么晚了怎么还回来了”

    一般而言,蒋台长回家不会超过九点,若是超过了九点,一般也就不回家了。

    蒋台长坐在沙发上,指间点了点茶几上的资料,“这些资料你看看。”

    云雪迟疑片刻,而后缓缓走了过来,如同往常一般坐在蒋台长身侧,拿起了那个文件袋,将文件袋里的资料拿了出来。

    蒋台长的语气很淡,甚至隐隐有些事不关己的意思在,“这就是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当看到那些资料的第一页时,云雪的脸色便变了个眼色。

    慈善行业水有多深,就连云雪至今也没能完全摸清摸透,她只隐隐知道,在那深不可测的背后,有不少利益集团的支撑。

    正因为有这些利益集团,这些年办事才如此的顺畅。

    她有恃无恐,以为那些人办事牢靠,所有的证据有已经毁了,可为什么蒋台长这边会有一份

    云雪错愕了许久也没能说出话来,“这这个”

    “奇怪我是怎么查到的”

    云雪拿着文件的手不由得颤抖。

    这些证据一旦交出去,不仅仅是她,就连她背后的那些人只怕再也藏不住了

    蒋台长淡淡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说“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有滴水不漏的事你真的以为有人做靠山就能为所欲为云雪,你太自负了。利益这种东西,首要的,当然是要保全自己,你以为你在那些人眼底是什么人你不过是一个摆在明面上替他们获取利益的人,懂吗”

    云雪双唇啜动,信誓旦旦到如今,终于慌不择路,“可是可是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蒋台长嚼着这两个字,目光却由锐利而变得温和,他望着客厅里挂在墙上的一副一人高的印象派画像,沉默不语。

    “我是蒋台长的妻子,他们怎么敢把我推出去更何况,更何况”云雪在蒋台长身边这么多年,从未有一天看清看透过蒋台长的心思,深不可测的人,永远无法给人安全感,“更何况,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仕途吗”

    蒋台长目光柔和且流连在那幅画上,将云雪的话置若罔闻,半晌,这才眷恋的将目光挪开,他看着云雪,语气轻的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不怪你不懂,是你从未明白过。你是台长的妻子又如何你以为那些人真的在乎在你进入华心慈善,站在舞台上让所有人都看见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他们赚钱的工具和承担风险的法人,你的用途,只在于这两点,而你现在还在执迷不悟,真的以为他们会对一个工具而花费力气”

    “不他们不敢”云雪咬紧牙关,摇头,“他们不敢不保我,我手上有他们的证据”

    “这么说,你是真的参与了”

    查到的是一回事,亲耳听到云雪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蒋台长扪心自问,这些年对云雪和蒋嫣够好了,台长夫人的名头,足够她这一生都过得很好,为什么要插足慈善这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听到这句话,云雪心凉了半截。

    她颤抖着双手抓住蒋台长的衣袖,“当年当年我去华心慈善的事你是知道的,而且,我这些年也帮了你很多忙,文廷,你不能这样”

    夫妻一体,两人所做的事情许多时候风马牛不相及,但互相的影响却是长久的。

    譬如云雪这些年打着蒋台长的旗号做慈善,为他树立了慈善家的名号,但同时,云雪也是在借着蒋台长的势,做慈善。

    “没错,我是知道,”蒋台长沉声道“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和他们进行交易。”

    时至如今,云雪一切风轻云淡的资本,信誓旦旦的筹码,逃避罪责的底牌全部被推翻,正如蒋台长所言,一直以来,她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推出去的挡箭牌而已

    这件事追责下来,她不可能再从监狱出来,而即使出来,不,在进监狱之前,她就不可能会再是台长夫人。

    现如今她所有得到的一切,包括这个随时被推出去的挡箭牌,都是依仗台长夫人的身份得来的,如果失去了这个身份,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不能失去这一切,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谭箐死了,又熬了那么多年才拥有现在光鲜亮丽的一切,顷刻间一无所有再次回到一穷二白的曾经和毫无地位与尊严的底层

    不不不不行的,这样不行

    云雪脸上写满了慌张与焦灼,被欲、望吞噬的眼睛赤红,急不可耐地望着蒋台长,她死死抓住蒋台长的衣袖,仿佛抓住了生命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文廷,你要相信,我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蒋台长沉沉呼了口气,语气凝重,一字一句,极具分量,“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不不不,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文廷,我爱你,这么多年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为什么每天都等你回家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蒋台长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早在两人谈话时,别墅内的保姆与阿姨全数悄悄退了出去,整个别墅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这片刻的沉默差点逼疯了云雪,她上牙打下牙,越逼迫自己不去想,脑海里却一直都在想着那些还不曾发生的场景。

    她不是没想过事情败落后的下场,只是她这些年的光环一直在潜移默化改变着她,让她相信着,她是台长夫人,所以她众星捧月,是特殊的,没人敢动自己。

    可是她却从未想过,一旦事情败落后,她最不可能拥有的身份,就是台长夫人。

    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让自己保持着理智,“文廷,这么多年我尽心竭力着这个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虽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但是我也帮了你许多的忙,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但是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能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留恋吗”

    蒋台长闭上了眼,沉了口气。

    云雪语气哽咽,“我知道我代替不了谭箐,我也不会自不量力想要取代她,这些年不管我在外面如何,我在家里,我一直安分守己,我从不过问你的私事,我所有的寂寞孤单我自己一个人咽,你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云雪这样的女人,是很懂男人心思的。

    混迹在异性里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摸透了那些男人。

    “我从来没在你面前要过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你给了我一个妻子的身份我也不能再向你要任何的东西,这些年我委曲求全,我每天晚上等你等到十二点,每次醒来,我的身边永远都不是你,这些年出席的酒会和宴会,我永远都是孤身一人,文廷,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妻子,你想过我吗”

    云雪声嘶力竭,眼泪簌簌而下,合着微微发颤的身体,小女人的姿态无不令人怜惜。

    可惜

    蒋台长睁开眼睛,他从那厚重的文件袋里抽出几张密密麻麻的纸,递给她。

    “这个你怎么解释”

    云雪接过,一看。

    脸上仅存的脸色瞬间褪去,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起这几张纸。

    “文廷,不这一定是、一定是陷害的我没有做过我真的没有做过你相信我文廷”

    蒋台长摇了摇头,从另外一份资料放在云雪面前,并给了她一支笔,“签字吧。”

    云雪面前放着的,赫然是一份离婚合同。

    “华心慈善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计较,自然有人有警察去调查,那不在我的范围之内,可是”蒋台长猛地看向她,厉声道“云雪,你竟然敢买凶,企图绑架小蹊”

    在云雪看到这份资料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不我没有我没有,这不是我做的,你肯定误会了,”说着,云雪声嘶力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我做的”

    “那人都已经把你供出来了,你还想狡辩”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是在陷害我”云雪紧抓着蒋台长手腕,声音登时充斥着哀求与哽咽,“我怎么敢呢我怎么敢干这种事呢文廷,你知道的,我胆子小,我不敢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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